惊鸿 第1章 惊鸿

【你是月亮，你是群星】

故事的开头，像所有的校园小说一样。阳光明媚，微风炽热，蓬松的白云在天上缀着两朵，慢悠悠地往前飘。

许是昨天下了雨，地上积了几个水洼，被阳光一照，反着耀眼的光。

忽地，一道自行车从远处飞速骑了过来，转动着的车轮碾过水洼，在沥青路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蜿蜒水痕。

自行车上坐着一个少年，身上的校服松垮地敞开，里面穿着一件白T。像是早上走得匆忙，一头深棕色的头发有些乱，校服的衣领也折在了脖子里面。

没过一会儿，少年在路口处停下，长腿撑在地上，有些不耐地抬眼看着前面的红绿灯。

怎么每次他快要迟到的时候就能碰见红灯？

真是要命。

顾鸿摇了摇头，紧握着车把的长指松了下，反手从书包旁边掏出一个面包。

他将面包放在嘴边，一手撑着车把，一手拿着面包火急火燎地往嘴里塞。

三中门口的红灯时间一向很长，绿灯的时间却很短。

现在人行道旁站了许多穿着校服的学生，大多都是像顾鸿一样快迟到的，一手拿着早饭，一手拉着书包的肩带，就等着绿灯变换的那一刻，直接冲到对面的学校。

顾鸿嘴里嚼着面包，清俊的眉目敛着，不时地朝前边看了眼。

嗯……今天还剩这么些人，跑得快些，应该能赶在早自习铃响之前到教室去。

顾鸿这么想着，正巧手上的面包也要吃完了。

他将最后一口面包塞到嘴里，身体往前一倾，将包装袋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双手覆上车把，随时准备冲出去。

三、二、一。

在绿灯变换的那一瞬间，顾鸿骑着自行车从奔跑的同学旁边经过，直接骑进了校门。

他注意着人流，骑的速度不快，跟周围几个同样骑车进学校的一齐将自行车停在了校门里边的车棚里。

顾鸿利落地下车，将车锁好后把书包往肩上一甩，直接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顾鸿所在的班级是理零班，早自习开始的时间比其他班的要早十分钟。

自从他妈妈工作变动，每天早上都早早地去上班，顾鸿便没了早上能叫他起床的人。

本来是调了闹钟的，可他早上总是会不自觉地伸手把闹钟关掉，等到自然醒的时候，早就来不及了。

只能急匆匆地洗漱，在小区里头的小卖部里买个面包就骑车匆匆赶往学校。

今天要是再迟到……

他这个月就是迟到第五次了。

会被老陈揪到办公室里骂死的。

顾鸿继续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敞开的蓝白校服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晃动，衣角飞扬，顾鸿这人又身高腿长，在后面远远望去，一眼便能成为人群里的焦点。

有女生刚过校门，就感觉身边一阵风吹过。

待回过神来，就瞧见顾鸿向教学楼飞奔的身影，不禁跟身边的人小声叹道：“卧槽，那人谁？好帅啊！”

“他你不知道？顾鸿啊，当年我们初中部一等一的学霸大佬！”

“我是从别的学校升上三中的……跟我说说他怎么个牛法？”

“他可是我们这级蝉联三年的年级第一，长得又高又帅！性格……性格也挺活泼，当年在我们初中部可受欢迎了。现在他在理零班，照样还是第一。”

“上帝给他关了那扇窗？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

顾鸿没有别的班同学那么充裕的时间，四周的议论只在他耳边飘过一瞬，便被他匆匆抛到脑后。

绕过操场，就是教学楼了。

顾鸿保持着百米冲刺的速度转过一个大弯，却在跑到操场上时，脚步停了一瞬。

操场的另一边，年过半百的副校长笑得慈祥，跟身边的两个少年说些什么。

那副模样，可跟平时教训顾鸿时候的凶暴模样大相径庭。

顾鸿好奇地瞧过去。

什么情况，那两个家伙什么来头？能让那干巴脸老头这么重视？

顾鸿又仔细瞧了眼。

一个黄毛，看着挺兴奋，应该是个社牛。

还有一个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就是板着一张死人脸，拽里拽气的，像是有人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但唯一相同的是，那两人身上穿着的都不是三中的校服，而是隔壁高新一中的。

顾鸿更好奇了。

三中近乎是全省最好的中学，高考升学率全省第一。它跟高新一中和云临中学合称省内三大名校，三所学校一向明争暗抢，谁也不服谁。

三中一向不会轻易收转学生，尤其是从隔壁那两所来的。

但这两个家伙……竟然是这么些年来的特例。

真奇怪。

苏子清本来还在兴致勃勃地打量着三中内部的环境，忽然感觉一道视线朝他们这边瞧来。

他目光一顿，用手肘怼了下旁边的少年，声音明朗：“欸，萧惊，那边儿好像有个人在看我俩！”

萧惊抬眼往前瞧去，就见着一个身姿清越的少年站在远处。

他身上的校服凌乱，被风吹起衣角，露出里面穿着的白T，上面褶皱遍布，一瞧便是匆忙之中从衣柜里扯出来套上的。

萧惊只是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他抿了下薄唇，罕见地回了苏子清的话，声音冷淡：“瞧着应该快迟到了。”

顾鸿跟萧惊隔得远，听不见他说的话，就瞧见那人好像瞥了他一眼，然后就把目光移开，抿嘴跟旁边的人说了些什么，瞧那模样，好似颇为嫌弃。

顾鸿：？

“我去，哪儿来的死装哥？”

顾鸿皱眉低骂了声，教学楼上的喇叭里突然传来了早自习的预备铃声。

完蛋！

顾鸿将落在手臂上的书包往肩上一跨，抬步就往教学楼跑去，待走上台阶时，凭着腿长的优势，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上迈，恨不得直接飞到教室门口去。

理零班的教室在六楼，说是为了防止学生老往操场跑影响学习。

成绩越好的班级，所在的教室楼层就越高。本来顾鸿还没什么感觉，今天他却觉得这该死的楼梯跟长得没有尽头似的，不知迈了多久都到不了顶。

就在顾鸿离六楼还差五级楼梯的时候，早自习铃彻底响起。

今天是星期一，语文早读。

朗朗的读书声从四面八方朝他袭来，楼上楼下都回荡着读书的声音，顾鸿却是靠在旁边的墙上，心如死灰。

哦吼，第五次迟到了。

小爷将死。

罢了，总归已经迟到了，早死不如晚死，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起码不能直接撞在枪口上。说不定等老陈的气消了，能少骂他半节课。

顾鸿这般想着，眼前突然走过一个女生。

她手上抱着两摞厚厚的卷子，手指用力攥住边沿，下巴抵在卷子上，偶尔卷子往下落，还时不时地抬手把卷子往怀里扒拉一下。

“施泠？”

顾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女生偏头看去，鼻梁上的圆框眼镜有些往下落。她眯着眼睛，待确认眼前人是谁后，轻声笑道：

“顾鸿？你怎么又迟到了。”

“别提了，闹钟又没响。”

顾鸿抬步走到她面前，将自己藏在墙后面，一边往走廊里面鬼鬼祟祟地望一边问她：

“老陈现在搁教室里吗？”

“嗯，刚叫我把卷子收上来送到办公室。”

施泠颠了颠手上的卷子，脑袋往厕所的方向偏了下：“他一会儿估计就要去办公室改卷子了，你先去厕所躲一下。等会儿他走了，你再从后门进教室。”

“好。”

顾鸿点了点头，拎着书包从墙后跑出来，一溜烟儿地就跑进了厕所。

顾鸿躲在厕所里面，在墙壁的掩映下悄咪咪地朝走廊处瞧去。

今天是老陈的语文早自习。

照常理来说，他一般会先在教室里面观察个十分钟，然后就回办公室去改作业，等早自习快结束的时候再回来看一眼。

所以……

只要再等十分钟，等老陈出来之后再偷摸跑回去就行。

虽然教室后面有监控，但依着办公室那群老师们摸鱼的心思，多半也是没认真看的。

起码先躲过这个早自习再说。

顾鸿点了点头，心安理得地将书包放在地上，倚在墙上算着大概什么时候到十分钟。

就在这时，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进了厕所。

萧惊刚和苏子清一起去教务处拿了新校服，又被带到这边跟班主任聊了许久。

他不大喜欢跟陌生人交谈，尤其是那些无聊的寒暄问话。

他借口要去厕所换校服，便直接从办公室逃了出来。

不曾想刚刚一进厕所，就看见了仰头靠在墙上的顾鸿，忍不住瞧了两眼。

“你挡道了。”

萧惊脸上的神色还带着在办公室里的不耐，眼神冰冷。

顾鸿被他看得有些尴尬，往旁边挪了步。

长指揪住自己的校服捋平，然后又插进头发里顺了两把，他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侧身继续靠在墙上。

顾鸿的视线不自觉地往旁边瞟去，待瞧见萧惊手上拿着的崭新校服，有些不自然地开口：

“那个，你是死装……哦不，你是新来的转学生？”

几乎是刚出口的一瞬间，顾鸿的眼睛就又闭上了。

我靠，好尴尬。

我在说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我为什么要明知故问……还有，顾鸿你他娘的在紧张什么！

不过，这人果然跟他的第一印象一样。

没礼貌，臭脸，拽里拽气的死装哥。

是顾鸿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嗯。”

萧惊言简意赅，像是瞧出了顾鸿的尴尬，只是瞥了顾鸿一眼，没有说什么话就走进了厕所隔间。

“砰——”

厕所隔间的门被关上，顾鸿猛地睁开眼，赶忙跑出去，在厕所与走廊交界处的墙后面躲着。

人家要上厕所，他又不是变态，既然不上厕所，难不成还要在里面听着别人上不成？

顾鸿暗自点了点头，往走廊的方向又挪了下。

顾鸿头顶的发丝微卷，被他刚刚顺毛的动作弄得往下塌着，发尖往外伸出一点，刚好出现在墙侧。

一阵风吹来，几根细软的发丝在空中晃悠，顾鸿却浑然不觉，依旧缩在墙后，自以为藏得好。

他把书包挂在胳膊上，透过走廊看向远处的教室。

教室的窗户半开着，窗帘被老实地束在一侧，在顾鸿的角度，恰好能看见那个窗帘后头的一个反着光的脑袋。

老陈叫陈富，是理零班的语文老师，为表亲切，大家都叫他老陈。

一个看上去就像是教理科的地中海小老头。

照施泠的话来说，分明就是个先天数学老师圣体，偏偏来做了语文老师。

陈富走下讲台，在教室四处游走。

他的目光锐利，先是在教室里的过道里走了一遍，一边揪了两个打瞌睡的站起来，一边皱着眉头瞄了好几眼教室最后面的空位。

7：02。

顾鸿那个臭小子又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