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晓做了一个梦。她孤身一人处于万里高空之上,脚下是洁白的云。云层重叠,如同绵延不绝的海。
突然,一颗巨大的陨石闯入她的视野。流星体坠入大气层中,瞬间被一层赤红色的火光所包裹。
强大的摩擦力让流星的表面开始崩裂,高温使得周围的空气发生了扭曲和膨胀。大量灰尘和碎屑被抛入大气层,遮蔽了太阳。气温骤降,暴风雪肆虐,冰川迅速蔓延,覆盖了大片陆地。
“妈!”薛晓带上一切可能的物资,跳入驾驶室,油门踩到底。汽车发出轰鸣,她拼命地逃跑,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逃脱这场灾难。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冰冻被撕裂,意识将不复存在——
薛晓猛地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是梦。她松了口气,往被窝里缩了缩。她被冰冷触感冻得打了个哆嗦。
被窝又湿又冷,潮湿的寒意直透骨髓,像浸泡在一个大冰窖中。
竟然停电了。薛晓失去了她唯一能提供温度的电热毯。还有电热水壶。
现在是早上5点钟,大公司已经考勤一个小时了,房间里依旧昏暗无比。
薛晓摸索着起床洗漱。淋浴间的镜子蒙着一层雾气,她用手擦了擦,看到自己冻得发青的脸,像是被小鬼附身了一样。
之前零心情不好的时候,家里就是这般冷。
店里有暖气。在这种冻手又冻脚的日子,上班对于薛晓来说,竟成了一种向往。
薛晓发誓她是真心热爱工作的,她推开门,一个大活人严严实实堵在她家门口,高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整个门框。
“抱歉这么早打扰你,请问你能联系到维修人员吗。我家好像停电了……”
凛礼貌地询问,他忽然发觉面前的人在微微颤抖,余光瞥到门缝里昏暗的房间,一片冰冷寂静,没有一丝温暖的气息。
“你家也?”他问。
薛晓无奈地点点头,“应该是附近的供电设备出了故障。按照以往的速度,最早要等到今天晚上。”
凛看了看薛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关切,犹豫道:“要不要来我家坐会?我刚好在做早饭。”
“不用了,我一会就去上班。”薛晓抽动一下鼻子,她闻到了一股香气。
那是一种混合着热粥的香甜、煎蛋的油香和刚刚出炉面包的麦香的味道。薛晓原本因为寒冷而有些麻木的味蕾瞬间被唤醒。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倾,脸上泛起一丝尴尬的红晕,“真是太客气了,请问你早饭吃什么……”
凛家里虽然停电了,但墙角一个老式的暖炉还可以使用,旁边堆放着一些画框和画布。
凛取了暖炉的碳放在烤架里,把面包片放在烤盘里,慢慢地烤制着。面包片逐渐变得金黄焦香,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薛晓眼睛都看直了。
“抱歉,这套房子是我的其中一个画室。我不常来,有些落灰了。”凛专注地翻烤着面包片,他的声音在温暖的房间里格外平静且安宁。
薛晓的隔壁没有人住,她一直以为是空房子,没想到是有主人的。果然是著名画家,不差钱。破烂公寓说订就订,说买就买。
炉火、热茶、面包,凛的小画室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温暖港湾,薛晓眼皮越来越沉,忍不住小憩一会。
她一觉睡到了七点五十五。
八点打卡,要迟到了!薛晓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扣子都没来得及扣好,就冲出门。今天是店长回来清账的日子!虽然店长姐姐很温柔,但是她不想让老板失望啊!
薛晓心急如焚,准备一个百米冲刺向便利店去。忽然,一辆轻改装白色大G停在了她的身旁。车窗缓缓摇下,凛坐在驾驶座上,微笑地说:“上来吧,这样能快些。”
薛晓一愣,四个轮跑的怎么也比两条腿快。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迅速拉开车门钻进后座,“真是太感谢你了!”
“抱歉,是我疏忽了。”凛说。
车子疾驰而去,便利店距离很近,薛晓坐在车里,还没来得及欣赏窗外的景色,就到了。
薛晓匆忙地解开安全带,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准备开车门下车。
“等一下。”凛迅速按下几个按钮,只听“咔哒”一声,车门瞬间锁死。
薛晓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一懵。
这是怎么了。
难道凛动了贪念,要把她拖到漆黑的地方挑断手筋脚筋,挖出她的脏器明码标价?
难道凛是某个犯罪组织的成员,准备挟持她为人质,向她的家人勒索巨额赎金?
难道凛其实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要将她囚禁起来,满足自己不可告人的**?
无影灯下史塞克10号手术刀,470MHz100分贝的哭喊声,绝望中16毫米的工业铁链……她的大脑陷入了混乱的漩涡,无数可怕的想法如潮水般涌来,在薛晓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闪现,就像她亲身经历过一般。
她不该放松警惕的。薛晓惩罚似的掐住自己的大腿。
凛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跟踪她,为什么不让她下车。总不能,他是想要一个吻别吧。薛晓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至极。
如果可以,薛晓会用安全带勒住凛的脖子,以自身微薄的力量做抵抗,造成他短暂的缺氧窒息。开门的按钮是什么,12123?大概是这样。
“晓。”
薛晓抬头。
凛微微笑道,“抱歉,我听你同事这样叫你,请问我也可以吗?”
薛晓感觉自己面部肌肉群有些生疏起来,想到自己脑中的画面,她尴尬笑了两下,说:“还是叫我全名吧……”
“抱歉。”凛看向前方。
凛真的很爱道歉。薛晓心里嘀咕着,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一旁。
路边的掩体后爬出一个人,脸上满是污垢和血迹。只见他费力地抬起手臂,向他们所在的方向丢出一个金属球状体!
球体在地面上反弹,发出“铛铛”的声响,滚落到他们所在的汽车旁。
薛晓一惊,迅速蜷缩身体,双手紧紧抱住头部。如果她没看错,那是白莫研制的新型粘性炸弹!球状的外形可以减少空气阻力,保证最大程度的抛掷距离,还能在落地后悄无声息靠近敌人。
炸弹内部配置感应系统,在检测到附近有人类时就会自动分泌出黏性物质,瞬间绑定目标并发出高能量爆炸!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强大的冲击波让车子剧烈摇晃,周围瞬间被浓烟和尘土所笼罩。
过了好一会儿,尘埃稍稍落定,薛晓才发现,凛的车竟然毫发无损,玻璃表面连一丝裂痕都没有!
“你这车还挺靠谱。”薛晓心有余悸。没想到是凛救了她。她刚刚竟然还怀疑凛对她图谋不轨,薛晓的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愧疚。
车子停在便利店对面,薛晓只要一个抬腿冲刺,就能打卡成功。但现在已经是8:05了,她忽然觉得还可以喝杯咖啡。已经迟到五分钟了,不差再多五分钟。
“加糖吗。”凛递过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我在外取景经常熬夜,就在车上装了一个咖啡机。尝尝,我自己做的。”
薛晓犹豫片刻,还是放到嘴边浅尝了一口。醇厚绵香,像是嚼了三天的拉丝口香糖缠在舌头上打架,难舍难分。她喝惯了便利店的速溶咖啡,突然来一口细糠,味蕾有些适应不良。
“谢谢你。”这是薛晓今早上说过最多的话。
袭击队伍已经离远,一切归于平静,凛解开了车锁,说:“希望他们不会影响你的好心情。”
——
“天呐,宝贝,你怎么来了!”店长姐姐兴奋地呼喊着,她紧紧地抱着薛晓,好像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这边太危险,我已经给你们批假了……可能网络通讯被炸掉了,你今晚应该能收到消息。”
她一边抱着,一边不停地在薛晓的背上轻轻拍打着,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好孩子,真勇敢,我的好孩子……”
“不白来,不能让你白来,今天给你加五倍工资!”
薛晓:!
店长姐姐的笑声很有感染力,薛晓的情绪不由地被牵动,原本紧绷的精神渐渐舒展开来。
今天白班只有薛晓,她照常工作。
凛早走了。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掀起尘土,便利店大门紧闭,试图将野蛮与混乱阻挡在外。
店长去里间算账,薛晓有条不紊地收拾陈列。她将货架上被震乱的商品一一摆放整齐,仔细擦拭着每一层架子上的灰尘。她专注而认真,丝毫没有被外面的喧嚣所干扰。
这是店长最喜欢她的一点。
中午12时30分,薛晓站在门口。
便利店的门是防弹玻璃制成,因为天气太冷加了一层棕色的挡风被。
薛晓透过挡风被中间的透明框,眺望街边。每看到一个陌生人,她的目光都会暗淡下来,带着隐隐的失落。
忽然,薛晓的目光被一队奇怪的人吸引。他们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亮白色的服饰在灰暗的背景中格外扎眼,像是某种特制的防护服。
他们沿着街边缓缓行走,扬起的尘土逐渐将他们的身影吞没,最后消失在那街道的尽头。
薛晓瞪大了眼睛,浓厚的灰尘无情地阻断了她的视线,带来一丝难以名状的不安。
12时48分,凛没来。店长在里间煮了一份速食牛肉水饺,吆喝薛晓进来吃,快要坨了。
水饺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可薛晓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咚咚咚!”一阵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薛晓快步去开门。她掀开挡风披一看——站在门外的竟是珊珊!
珊珊的脸色苍白犹如一张被过度揉搓的白纸,头发蓬乱,眼眶泛红,像是刚刚哭过,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晓,救我!”珊珊带着哭腔喊道。
这时薛晓才惊恐地发现,珊珊的手里竟然抱着一枚炸弹!
这是一枚M112型C4□□,外观呈土黄色的长方体块状,约20厘米长。炸弹内部填充的□□,一旦引爆,所产生的冲击波能够在瞬间摧毁半径十米范围内的建筑物和设施。
炸弹的一侧镶嵌着一个小小的液晶显示屏,上面的倒计时数字正在无情地跳动。
24:37、24:36、24:35……
“晓,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连累你们,但是我真的害怕。晓,你一定要救救我。”珊珊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划过她微微痉挛的脸颊。
“珊珊别怕,珊珊别哭。你……你先进来。”薛晓打开了便利店的门。她的声音也在发抖,但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试图给珊珊传递一点力量。
珊珊踉跄着走进来。薛晓看到了炸弹的细节。红蓝的线路纵横交错,色彩的布局整洁美观,接口的胶皮都是崭新的,像是一个精心准备的礼物。
珊珊双手捧着这份礼物,连接引线的金属丝沿着她的手指深深地没入血肉中。边缘的血迹已经干涸,随着珊珊的动作,新鲜的血液又渗了出来,滴落在她的黑色加绒打底裤上。
店长听到声音也走了出来,她看到珊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珊珊:“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蒙住了我的眼睛,给我装上了这个东西。”
珊珊瘫倒在椅子上,“他说,已经查过我的履历,我不具备独立拆解炸弹的能力。我想活下去,就必须找信任的人帮助我。”
“龙姐,我知道你以前是干这一行,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珊珊,对不起。”店长低声道歉,她的头低垂着,不敢正视珊珊的眼睛。
“我的仇家太多,他们想要报复我。对不起珊珊,是我连累了你。你还记得那人有什么其他的特征吗,如果我以后有机会,我会帮你报仇……”
“龙姐。”珊珊出声打断了店长的话,“你什么意思。”她脸上的肌肉愈发抽搐,原本就悲怆的神色此刻更加绝望。
店长的手指紧紧搅着衣角,“联邦的炸弹都是厂房统一制作,他们刻板教条,抗风险能力低,风格较为保守,我可以试一试。你这个炸弹是民间自制的,我不会拆。我……也不敢拆。”店长说。
“啊哈哈——”珊珊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好像把自己的肺包全部挤干,畅快地绝望地笑尽最后的力气。
“既然我活不了,那就一起死吧!”
“凭什么让我接受这种残忍的事情,凭什么你们就可以安逸地躲在里面。凭什么只有我,要承受十指连心的痛苦!”
她苍白的脸变得凶狠而决绝,原本的恐惧和无助此刻已被扭曲的愤怒所取代!
薛晓惊恐地看着珊珊,试图劝说:“珊珊,别乱动!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珊珊已经听不进去了,“这就是我们的命!都该死!这个世界,都该死!”
她歇斯底里地吼着,手臂的伤口撕裂出成片的花纹,鲜血如注般涌出。殷红的液体毫无阻拦地流淌,淅淅沥沥的,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小片血泊。
她脚下的影子,无声无息地蔓延。它扭曲着、伸展着,要将所有人都拖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炸弹炸了。又好像没炸。
“晓。”
薛晓猛然惊醒。她惊恐地环顾四周,发现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龙姐,我知道你以前是干这一行,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珊珊惊恐地说。
店长的头低垂着,“珊珊,薛晓,对不起。”
不对。薛晓一愣。这个台词,是不是多了点什么。
店长整个人像是被沉重的负担压弯了脊梁,对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说:“我会替你们报仇的。”
话音刚落,店长双脚猛地一蹬地,她腰腹用力一收,在空中完成了一个完美的后空翻。
转眼间,店长就抵达了门外。她毫不犹豫地出手,迅速缠绕铁链,伴随着“咔吧”一声清脆的声响,店门被牢牢地锁死了。
“店长!”薛晓惊恐大喊。店长竟然把她和珊珊锁在店里了!她疯狂地冲向门口,双手用力拍打着紧闭的门,“店长,你快开门啊!”
店长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再次向薛晓和珊珊鞠了一躬。
“对不起,我会永远记住你们,会带着对你们的愧疚和思念活下去。我会用我的余生去追查真相,去为你们讨回公道。”
店长面容憔悴,神情悲戚,那充满歉意的话语穿过厚厚的防弹玻璃门,都无法减轻薛晓心中半点的愤怒与绝望。
“店长!”薛晓竭力大喊。
道歉什么的,真的非常非常令人讨厌啊——
炸弹炸了。又好像没炸。
“晓。”
薛晓打了个激灵,她猛地站起来,撞到旁边的货架,上面的商品稀里哗啦地掉落一地。
“店长…珊珊…你们……”为什么啊。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
店长来到薛晓的身边,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安慰她,“不怕不怕,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我们一定要保持冷静。炸弹都有共同之处。我试试。我试试。”
薛晓诧异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店长,你刚才不是……”
店长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但她的声线保持着平稳和镇定,说:“我十年没碰这种东西了,有些生疏。珊珊,你深呼吸。薛晓,你去外面看看,能不能叫人帮忙。”
“好。”薛晓简短地应了一声,她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到门口,手刚刚触碰到门把,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店长和珊珊。
她能做些什么。她可以做些什么。她什么都做不了。
“我是你的老板,我不允许员工在我面前出事。珊珊,你一定要坚持住。”店长说。
珊珊虚弱地笑了笑,“龙姐,别费劲了。这是最新研制的炸弹,你的拆弹手法早就过时了。晓,你帮我把门打开吧。我走远一些,应该不会炸伤人。”
“我们再想办法。”店长擦去额前的汗珠。
“店里好热呀,你们中午吃的什么?羊肉馅的水饺吗?牛肉的啊。我没胃口,就不浪费了。”
珊珊的声音轻飘飘的,她的眼神有些迷离,思绪似乎已经飘远,“平常咱们在店里的日子多快乐啊,哪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事。”
“我这么年轻,这么貌美,我还没有加到凛先生的联系方式。”
“好想见他最后一面啊。如果我不能活下去,我想成为他画里的女主角。晓,你可以帮我完成我的心愿吗。”
薛晓正在竭力地思考。她认识的人里,有谁可以解决炸弹。
薛晓瞬间就想到了凛。今早凛送她来上班,那辆白色大G竟然在爆炸的冲击中毫发无伤。当时她只觉得牛逼,现在想来,凛能把车改装得如此坚固,必然有着非凡的技术和能力。他一定知道怎么解除这场危机。
薛晓深吸一口气,猛地打开门——
炸弹炸了吗。没炸。
在烟尘之外,凛取出一只精巧的怀表。怀表的背面雕刻着一幅星空图,繁星如钻,在他修长的手指间闪烁着暗淡的光泽。
他的表似乎坏了,秒针在原地跳动,急促而紊乱,像是不安的雏兽,在强大的怪物面前瑟瑟发抖,每一次跳动都显得那么渺小且无力。
“艺术家先生,请问,我们可以离开了吗。”一个颤抖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那是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从头到脚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
凛的拇指慢慢抿去怀表镜面上的浮灰,良久,他才缓缓说道:“或许。”
他抬起脚步,步伐缓慢而沉稳,带着一种刻意的慵懒,向一个方向走去。忽然,他皱起眉头看向天空,笑意逐渐变得凝固。他右手死死握紧怀表,猛然发力,徒手将那精巧的怀表捏得粉碎!
薛晓猛地打开储藏室的门。
就在前一秒钟,她看到了三种截然不同的噩梦。一次是珊珊,一次是店长,还有一次——是凛。
三次,就像是三个仓皇结束的故事,而她是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炮灰。
她希望,她可以。
“珊珊,你的心愿还是由你亲自来完成。我联系到了我的一个朋友。”
薛晓举起自己的手机。
正在视频通话中,小姑娘将自己的防风镜拉到头盔上,露出一张充满朝气的笑容,热情和她们打招呼。
“嗨,你们好,我叫王晓研,研究的研。”
“晓研,我的信号增强器只能坚持15分钟。”薛晓扫了一眼炸弹倒计时,还剩13分钟,“够用了。我给你看看炸弹的样子。”
“我的天呐,是白老师的00398号自爆启动器。太残忍了。”王晓研忍不住惊呼出声。
“你…可以过来吗。”薛晓小心地问。
王晓研面露难色,“薛姐姐,很抱歉。你们附近都被封控起来了,那些人手里都有枪,身上的标识怪怪的,可能是公司的人。我可以远程协助,你们那里有机械工程的师傅吗,会一点点就够了。”
“我来。”店长站出来,她早已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不,”薛晓握了握拳头,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转头看向珊珊,“珊珊,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信你。”珊珊虚弱地说道,她已经没有力气,眼神却无比坚定地看着薛晓。
薛晓拿出了工具箱。
自从白莫被捕后,他的房子就成了空置房,警察收缴了一些整装的武器,剩下的都丢给了楼下收废品的小伙。
白莫的做工精细,很多乱七八糟的零件不能拆解,也不能卖钱,小伙就随手丢给了垃圾工。薛晓路过正好看见,就捡回了家。
兴许是受到了超市库房里那些废旧器械的刺激,薛晓迫切想要了解一下机械动力原理。如果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她不想再像那样彷徨,那样束手无策。她希望,她可以做些什么。
薛晓那时还没有找到工作,闲来没事就在屋里拆拆装装,做了很多工艺品,赚了一点零花钱。她对于白莫的组装风格,已经摸了个七八分。
王晓研说:“00398号是以活人为导体的移动式计时炸弹。如果被连接的人体试图挣脱或者心跳骤停,炸弹就会立即加速倒计时,提前引爆。”
“你们这个炸弹是削弱过的。如果是白老师,他还会增加三倍炸药,把载体压得直不起腰,这样就可以将线路连接到脊骨上,像一个刺猬老妪……”
王晓研忍不住犯呕一下,“不好意思,我想起了一些恶心的东西。”
“薛姐姐,接下来你要听我指挥。首先,炸弹的右上角,有一根从侧面走出的蓝色电线,用绝缘镊子顺45度角轻轻顺出来……”
薛晓紧张得满头大汗,但还是按照王晓研的指示,稳稳地拿起绝缘镊子,精准地拔出电线。
店长在一旁为薛晓擦汗,不断鼓励着:“薛晓,你能行的。”
“炸弹底部有个圆形的盖子,留一个螺丝,旋转打开,里面有个微型的芯片……”
薛晓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芯片拔出瞬间,炸弹的倒计时突然快速跳动:
8:48、8:45、8:42……
王晓研大声喊道:“继续,继续!最后一步!右手下,穿过了手掌和手腕的静脉血管,有5根270微米196毫米的金属纤丝。你们那里有麻药吗,为了防脱落,纤丝有倒刺……”
薛晓缓缓地跪下身,钻到炸药的下方,在看到画面的瞬间,她的瞳孔微缩。
珊珊的手苍白而扭曲,周围的皮肉已经失去了正常的肌理,鲜血放缓了流速,干涸在手臂上。
薛晓的心仿佛被这只手无情地托举着,衡量着她内心的痛苦与煎熬。
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拆卸一个复杂的机械,她可以对冷冻五百年的五花肉大刀阔斧,可让她在真实的人类身上实验,她做不到心如止水。
那是温热的血肉,是会因疼痛而颤抖、因恐惧而瑟缩。薛晓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可能带来无法承受的后果。
她做不到。她会害死所有人。请到此为止吧。薛晓想。
“止痛药是违禁品!我们没有药,怎么办!现在去医院已经来不及了!”店长焦急地来回踱步。
薛晓看向店长姐姐。店长身高一米五,但是手臂很有力量。薛晓和珊珊需要两个人合力搬的东西,店长只要一只手就可以做到。珊珊有时会和她讲,店长年轻时英勇的事迹。
顾得身前事,就顾不得身后。店长姐姐的家人,都走得很仓促。
店长眼睛突然一亮,说:“黑窗!老磨坊旁边是不是新开了一家黑窗。我从楼顶上过去,三分钟足够了!”
“老磨坊?”王晓研的脸突然放大,视频画面抖了抖,她说,“那扇窗我知道,我现在过去接应你。”
店长毫不犹豫地从柜台下面掏出一把□□半自动步枪,掏出一盒5.56×45毫米NATO标准步枪弹,一股脑塞进腰包里。她对转身薛晓她们笑了一下,“等我!”随后一头扎进尘土里。
显示屏上的时间仍在无情地跳动着,每一次数字的变换表示着她们离死亡的命运更近了一步。“嘭——”一声巨大的枪响从薛晓的手机中传出,薛晓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机也甩落在地上。
视频被挂断了。店长和王晓研很可能遭遇了不测。
薛晓忽然想起自己看到的“梦”。第一次珊珊崩溃,第二次店长逃离,第三次凛…怪怪的。这一次,会不会是轮到她了呢?
薛晓怔怔地看着自己双手,早已沾满了血污和尘土。她用力张开手掌,中间的细纹里干干净净。
如果,她是说如果,能再重来一次,她是否还能鼓起勇气,保护她所珍惜的人们呢。
5:32、5:28、5:23……
不能等了。薛晓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夹钳触碰到一根金属纤丝。珊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薛晓瞬间缩回了手。
“我……给我一块巧克力吧。”珊珊认命一般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好。”
2:02、1:57、1:51……
梦里的事交给梦做,薛晓拥有的只有手中的夹钳。她调整呼吸,保持自己手部的平稳。一根,两根,她像一个固定程序的机械臂,目标只有眼前的机床。
最后一分钟,三根,四根,终于,五根金属纤丝完□□露出来,薛晓的目光都紧张地看向了倒计时,上面呈现的数字是88:88。
“薛晓!”“薛姐姐!”店长和王晓研满身血污的冲了进来。她们一进门,就看见了那块显示屏。
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命运的最终宣判。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炸弹没有爆炸!
一瞬间,巨大的喜悦涌上每个人的心头。她们的眼睛里都闪烁着激动的泪花,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发抖。店长兴奋地抱住薛晓,狠狠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太好了!我们都在!”
外面的烟尘散去了,原本被阴霾笼罩的街道逐渐显露出真实的模样。
这次动荡达到了空前规模。幸存居民纷纷从藏身之处走出,他们的眼神中虽然还带着惊惶,但更多的是走下去的勇气。
店长和王晓研身上都有或深或浅的伤口。幸好,她们拿回了止痛药和消炎药,还有很多清创的药剂。简单处理后就没有大碍。
“晓,我觉得凛先生喜欢的应该是你。”珊珊歪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
“谢谢你的认可。”薛晓手上的动作未停,迅速地帮珊珊移走炸弹,包扎她的手臂,“保存点力气,我们这就送你去医院。”
“……他每次会在街对面观察很久……你上班,他才来……他付款时看玻璃,因为你在货架后面理货……晓…晓,小心…他看你的眼神…不是喜欢……爱……他…是………”
珊珊体力耗空,她嘟囔的话,薛晓一句都没听清。
根据设定,止痛药由某种东西制成,可以作为某种东西的平替,在贫民区是一种奢侈品。(该设定与现实无关)
因为道德,龙姐便利店不卖某种东西。对不住了珊珊,给你吃口巧克力吧,最贵的那一排,记小呱账上。(麻烦给一个内部三折优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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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