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林家大小姐的事,是在褚莳修七岁的时候。
那时候褚季珩已经游走于各大商会晚宴,旁人都知道褚家还有一个小公子,只不过也都看破不说破地知道这个小公子是褚家的失败品。也就没人在意褚莳修。
可有褚季珩在,就不一样了。褚季珩不放心褚莳修,很多时候也会带着褚莳修在身边,顺便让他接触一下外界。
那次是外界第一次见到褚莳修。觥筹交错的酒会之中,身如玉立的商界新贵身边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他有着和褚季珩如出一辙的顶级基因,那张小脸即使是没有长开,也已经看得出来将来会长得多么惊心动魄。
和外界传闻不一样,所有人都认为的失败品不仅没有显得畏畏缩缩,相反,褚莳修一看就是被养得很好的孩子,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矜贵。
若是别的这个年纪的孩子第一次到这种场面里来,都止不住地到处东张西望一惊一乍,而褚莳修就和他哥哥一样,稳稳呆在自己的位置,不会多说话,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即使站在他如此优秀哥哥旁边,也没有半分违和。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宴会主人公们也纷纷露面。
这场宴会的东道主是谢家,那个从发家到如今在京城只手遮天的大家族。
褚莳修也是在这时,听见了林家大小姐的传闻。不过讨论这件事的人很少,褚莳修也只是草草听见了两句。
“如今这谢家的当家夫人不是林家那位大小姐吗,嫁过来快十年了怎么没见过几次?”
“谁知道啊,这嫁进谢家的omega有几个出来露过面?”
“这林家大小姐嫁人之前我倒是见过几次,和当年的褚家那个小姐一样,巾帼不让须眉啊。”
“我也略有耳闻,虽说这林小姐是个omega,可也样样不输别人,可是个人人称道的妙人儿呢。”
后面的话褚莳修没有再听,却一直在心里留了个印。
他听别人说过自己的母亲有多么多么优秀,能和母亲并肩的人,一定也是一位很厉害的夫人。
“小莳。”温柔的男声从褚莳修头顶上方传来,他抬头望去,是正注视着自己的哥哥。
“无不无聊?”褚季珩问。
褚莳修懵懵地摇摇头:“跟着哥哥不无聊呀。”
他转而指指面前觥筹交错的人们:“他们喝的是什么呀?闻起来香香的。”
褚莳修指的是那些商人们手里的酒。宴会刚开始的时候,褚季珩往褚莳修手里塞了一杯果汁。
“那是酒,闻起来香,喝起来就不一样了。”褚季珩解释。褚莳修从小鼻子灵敏,对一些特殊的气味非常敏感这褚季珩是知道的。但没想到褚莳修现在对酒感起兴趣来。
褚莳修长到现在七岁,从来没有碰过酒精,自然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可以尝尝吗?”褚莳修天真道。
褚季珩不是那种会过度保护褚莳修的人,闻言让侍者取了一杯度数低的果酒来。
“抿一点尝尝味道,一会要是头晕不准哭鼻子噢。”褚季珩把酒杯喂到褚莳修面前,柔声道。
褚莳修嘟囔:“才不会哭。”说罢,他就着褚季珩的手抿了一口果酒,感受一下味道咽下去。
“这不是果汁吗?哥哥骗我。”褚莳修气嘟嘟道。
褚季珩把被子放回侍者手里的托盘,笑道:“没骗小莳,真的是酒,现在你还小,以后再尝尝别的。”
只是别的小朋友第一次碰酒多多少少都有点晕乎,褚莳修却完全没事,一直稳稳当当的,拗着褚季珩把剩下的半杯都给喝完了。
这时候褚季珩出席宴会已经算是焦点之一了,不时会有人凑上来跟他搭话。
而现在的褚季珩年纪也不过19岁,却把每次交谈都处理得游刃有余。褚莳修一直呆在旁边乖乖坐着从不插话,直到有一个合作伙伴过来聊到一半把话头移到他身上。
“这是小公子吧?长得很可爱。”说着,那人还欲伸手摸褚莳修的小脸,被褚季珩一把拦下。
“秦叔,舍弟还小,比较怕生。”褚季珩规规矩矩叫着叔,但事实上没人敢拂他的面子。
被叫作秦叔的那个人也只好讪讪收回手,转移话题。
在那之后,褚莳修跟着褚季珩参加过不少宴会,也正因如此,外界对褚莳修的评价开始转变。
因为褚家的老一辈太乱了,这褚家的天下迟早是褚季珩的,这褚莳修就算不受长辈待见,有褚季珩撑腰,谁敢轻视这位褚家二公子?
那段时间也是褚莳修最轻松的日子,他的认知里,只要褚季珩在,他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担心。
安静的墓园里,褚莳修浅浅抬起头,看向蹲着也高出自己一点的谢司沅。
“我觉得你挺幸运的。至少可以没有负担地脱离这个圈子。”谢司沅淡淡道。
“是吗?”褚莳修没有评价谢司沅的话。“你听说过我的母亲吗?当年我听见别人把阿姨和我母亲放在一起夸赞的时候,我就觉得林阿姨一定是位很好的夫人。”
褚家大小姐的风华已经是三四十年前的事了,不在谢司沅生活的时代。可谢司沅闻言却道:
“略有耳闻。很早之前,确实很多人把两位夫人放在一起评价。一位行事果断,雷厉风行,带着褚家在上流社会闯出一片天。一位风华绝代,才淑学敏,为众人称道。”
褚莳修静静听着,半晌落言:“可她们都败在了婚姻上。”
是了,褚家大小姐被赘婿蛰伏多年夺了江山,林家大小姐嫁入高门后沦为生育工具,淡出名流圈。
一代风华偏偏都败在了一场婚姻之上。
实在令人唏嘘。
只是现在谈论这件事的二人,恰好又是一对夫妻。背后同样牵扯无数利益的两个人,因为不可抗力登记了婚姻。
良久,谢司沅都没有说话。褚莳修就望着墓碑上林伊乔的照片,一起静默。
“褚莳修。”谢司沅站直,看向褚莳修。后者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们的婚姻只是因为各取所需,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受到任何不公平的待遇。”
谢司沅的保证印证到了刚才谢宅内紧紧牵着的手上。褚莳修想着,没所谓地点点头:“我清楚。”
顺着石阶下山的时候已经接近夜幕了,谢司沅打算先送褚莳修回家,车子缓缓启动,褚莳修目光向外一瞥恰好另一辆黑车擦肩而过。
褚莳修记性很好,这辆车是今天谢家车队中的一辆。只是这个点了,在这个葬了曾经谢家主母的墓园,还有谁会来呢?
正想着,谢司沅轻轻按了一下喇叭,刚才开过去的那辆车也传来一声,形似车辆之间打招呼。
褚莳修有点想问那辆车里坐着的是谁,但细想下来如果谢司沅清楚那是谁,但刚才却没有跟着谢司沅一起过来,这其中怕是又有一些弯弯绕绕。
话咽回去,车内保持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