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港有约 第5章 第 5 章

六叔有意中人，许暮芸为避嫌，从车内取走白衬衫，打车回家。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可把我愁死啦。”微博热搜挂一整天，谢家规矩吃饭不得看手机，除非十万火急，谢苗苗打了十几通电话过去，许暮芸静音不接，“等等，谁的衬衫，唇印又是怎么回事？”

有瓜吃瓜，谢苗苗心绪缓和，话题募然转换，盯着口红印咂嘴。

魏驰的求婚闹剧告一段落，许暮芸兴致盎然，正修剪窗台上的三色堇的枯枝。

养父说过，种花可以宁绪安神，陶冶情操。多年来与花草为伴，心情好的时候，浇水松土，剪枝修叶，乐在其中。

“六叔的，最晚酒醉碰到，等洗干净还回去。”许暮芸摘下一朵紫色三色堇插在头上，“好看吗？”

“不好看，喝醉还碰这么准，你演技可以的。”六叔公是长辈，谢苗苗脑洞再大也不敢往那方面想，瞅着她回来心情不错，微博的事便咽下肚子，拿起衬衫往卫生间去。

“一会我来洗。”

What?

在她记忆里，许暮芸这辈子没洗过一双袜子。

“我要失业了？”

“这件衬衫看上去很贵的样子，我怕你粗手粗脚洗坏，我可赔不起。”许暮芸放下剪子，抽走衬衫去卫生间。

“暮暮你变了，开始嫌弃苗苗，说我粗手粗脚。”谢苗苗经常做家务活，护手霜每天都有涂。

私人管家为主人提供一切体贴细致的服务，刻在骨子里。谢苗苗年纪小归小，昌伯的教导始终不曾忘记。

“明天有暴雨，能晾干吗？”谢苗苗习惯每天看天气预报。

“不知道，洗了再说。”许暮芸隔着卫生间回道。

龙头水流哗哗，双手抹上香皂，握拳来回搓揉。想到上一次洗衣服，是在港城。

那时候她和母亲梁若彤寄宿在郑宏坤的永来武馆，养父教弟子打拳，母亲病恹恹的，不喜欢说话，成天独自待在卧室里，不喜不悲地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经常一看就是一整天。

那时候年纪小，刚来武馆时只有7岁，主动揽下洗武道服的差事，每天下午拿个小板凳坐在门口，两只小手在塑料盆里不停地搓。她只是想看街上的人流，想知道母亲究竟在看什么。

很可惜，看了四年，当时的许暮芸始终没想明白母亲在看什么。

晾好衬衫，回到卧室。悬了一整天的心安然落下，倒头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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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暮芸亮身穿银色羽绒服，下配微喇牛仔裤，墨镜口罩全副武装，肩挑帆布袋，袋子里是一会准备还给谢辰泽的衬衫，走进星驰大厦，来到十六层的星驰互娱总裁办公室。

经过办公区，工作人员低头窃语，气氛阴沉诡异。

“许小姐，魏总在里面，请进。”秘书好像知道许暮芸今天会来，欠身为她开门。

“来得正好，有部剧后天开拍，整理一下，后天早上去剧组报道。”魏驰双手插兜站在幕墙玻璃前，把剧本甩到总裁桌上。

“微短剧？”许暮芸随手翻阅。

剧名是《莲花出淤泥》，讲的是相府被灭门抄家，千金流落青楼，卖身隐忍，在床上用魅惑手段，从各处官员里套出灭门惨案的蛛丝马迹，攀附大理寺卿，委身选秀公公，入宫为妃，在皇帝和大理寺卿之间游刃有余，最后扳倒太傅，复仇成功。

低俗狗血的荤段子，每一集都有露骨的戏码和晦涩的台词，是某个不知名的小程序竖版微短剧，典型的擦边剧，拍完十有**过不了审，私自上架分分钟被举报封杀。星驰互娱和平台有合作，会制作一些品质精良的横版微短剧，为新人和拍戏多年火不起来的艺人提供平台。这种垃圾剧不是星驰的Style。

“我很久没拍微短剧，这剧本不适合我。”许暮芸放下剧本，瞥一眼魏驰，见他面有不悦。

“适不适合我说了算，在你做出决定的时候，应该想到会是现在的结果。”魏驰坐在桌上，食指敲打剧本，“我可以把你捧上天，也可以把你丢进深渊。”

看来谢辰泽的判断是正确的，魏驰追求她是为了通过谢氏影业，在电影市场有更好的发展。谢嘉羽他们没法把她从谢家赶走，就一家人联合起来，想尽办法把她嫁出去，这样可以眼不见为净，哪怕谢氏影业牺牲业绩也无妨。等将来老爷子过世，好把持住谢家。

昌伯办事稳妥，昨天下午退回聘礼，还附上一笔不菲的歉意金。既然得不到，就没有必要继续消耗资源，及时止损很必要。魏驰说到底还是个商人。

要么雪藏，要么逼许暮芸解约赔偿违约金。他选择后者，确信谢家老爷子不会做事不管，为她买单。

“这戏我不怕，我要解约。”既已撕破脸，许暮芸没有必要再去迎合他的低俗趣味。

“可以，违约金自己看下。”魏驰准备充分，从桌上文件夹筐里抽出合约，甩过去。

许暮芸双手接下，站在桌前，逐条阅读。

“我来告诉你，合约签的是十年，前三年三七分成，之后四年四六分成，最后三年五五分成。你进公司一年，保底承诺每年至少提供一部A级以上项目的女主，这一点公司已经做到。乙方要遵守公司的安排，如有不从视为违约，违约金1000万元，外加合同年限违约金，基数是违约金的100%，每减少1年，扣7%。”魏驰在计算器上敲打，推到她面前。

“1930万，钱到解约。”魏驰抬高声线，“艾米，送客。”

秘书开门，站在总裁室门口，笑着躬身摆手：“许小姐请？”

星驰互娱是业内顶级经纪公司，合同符合业内规定，她这份合约比其他新人优厚许多。继续留在公司，必定是每年给她一部伪A级项目做女主角，剧组人员会百般刁难，剩余时间接肉戏。人和前程都要毁，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这一年拍了三部剧，得到的分成只有400多万，因为新人起步，片酬不高，差违约金一大截。谢家有钱，这点钱在他们眼里不算钱。昨天老爷子刚替她把婚事摆平，许暮芸开不了借钱的口。

从小到大，除了家里给她零花钱，她没伸手向谢家讨过一分钱。

没有头绪，走出公司，坐在旁边的花坛边，顾不得形象，点进家族主群，找到Z，头像是黄昏的晚霞，添加好友。

过了三分钟，对方通过好友。许暮芸习惯性的查看朋友圈，一条都没有。

【暮云春树】：六叔您好，衬衫已洗干净，麻烦告知地址，一会给您过去。

对方没动静，5分钟后回复。

【Z】：在工作，六点景云大厦B3车库见。

【暮云春树】：好的，您先忙。

到景云大厦楼下，时间还早，许暮芸在附近找个咖啡厅消磨时间。

“许老师，好久不见。”厉峰手机挂在耳边，扬手与她招呼。

“好巧，厉导。”许暮芸上前握手寒暄。

“《迷雾之城》复评入围星月奖，下月10号是终评颁奖典礼，记得穿漂亮点。”厉峰继续侧头打电话。

“好的，谢谢历导告知。”许暮芸含笑点头，在一个靠玻璃窗的角落坐下，点了杯热美式。

国际著名导演厉峰手握两座“金狮奖”一座“金熊奖”，是第五代导演的执牛耳。影视圈存在明显的鄙视链，拍电影的瞧不上电视剧，拍电视剧的不屑综艺，上综艺的破罐子破摔，说不定哪天翻身杀回来。原本厉峰只拍电影，五年前妻子潘洁滢患胰腺癌，为了筹措医药费，不得已舍弃面子，加入电视剧阵营。电影投资周期短，风险大，近几年影视寒冬，相比之下电视剧收益更稳定。迟暮之年放下自尊，和晚辈抢饭碗，这份心志令许暮芸动容。

《迷雾之城》虽说是部电视剧，但厉峰有自己的坚持，整体镜头基本采用电影风格，暗沉灰蒙的视觉效果非常贴切上世纪四十年代，东北重工业发展的时代背景。这种拍摄方式，每拍一个场景就要布一次光，根据剧情的不同，有时同一个场景不同的戏，需要重新布光。

原本三个月的拍摄周期，硬生生拖到五个月，成本一增再增。由于是S 级项目，又是许暮芸首次拍摄电视剧，还有影帝尹泉和当红顶流，32岁的林心蕊主演，魏驰最终咬牙同意追加投资。

尊敬的前辈导演，正低声下气地一个接一个电话找投资人，许暮芸心生悲凉。娱乐圈这条路艰难险阻，能走出名堂是一回事，能不忘初衷是另一回事，其中有太多的无奈与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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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董，是回御尊豪庭吗？”沈卓为谢辰泽开大车门，躬身询问。

“先等人。”低沉冷清的声线在飘出车门。

“好的。”助理关上车门，原地待命。恨不得一天有二十五个小时的总裁，只有别人等他的份，从不等人。记得有一次去新加坡考察地皮，对方公司代表迟到两分钟，他头也不回地就走，把一干人都晾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六叔，对不起，车库太大，我迷路了。”谢辰泽只说在B3车库，没说具体位置，许暮芸兜了一大圈，最后在电梯口发现黑色劳斯莱斯幻影，甩着马尾辫奔过来敲车窗。

防弹玻璃落下，隽朗矜贵的男子用德语与耳麦中的客户交流，指向左边的位置，用短暂的间隙向助理发出指令：“御尊豪庭。”

“许小姐请上车。”沈卓从车前绕过，为他拉开左侧后座车门。

“谢谢。”许暮芸钻进车内系好安全带。

如果在平时，她会直接把衬衫还给谢辰泽，绝不可能上他的车。今天不同，解约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可她没钱，不好意思向爷爷张口。面前这位帅气多金的六叔，或许能帮到她。

靡靡细雨捶打车窗，似漫天繁星，短暂的旖旎，不过是陨落的先兆。水雾将窗外的景象阻隔，眼际变得模糊不清，一辆辆汽车如流星划过，消失在目光的尽头。

她这颗流星，又将何去何从。

车内的男子电话不停，指腹在笔电滑动。许暮芸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托腮侧头在窗口愣神，眼眶红润泛出泪光。

车稳稳停下，谢辰泽歪头夹手机，手持IPAD，边走边说。许暮芸整理表情，跟他在后面，经过一片花园和池塘，在奶白色三层别墅前停下。

“六叔，会不会不方便，打扰到您的女朋友？”谢辰泽挂断电话开门，许暮芸抓住机会开口。

“我没女朋友。”谢辰泽进门换鞋，“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