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在幽静狭长的街道上稀落,打在穿梭于暗沉夜幕的车顶上,缓缓淌下,北风穿巷飞过,将两旁槐树干上的雪也一并拍落,最终在柏油路上凝结成薄冰,给今夜的京北城带来一份薄凉。
雪融为水,从出租车顶划过,斑斑驳驳地映衬出,近前这幢红色三层砖墙建筑的古老和沧桑。
红樽园是京北城的顶级会所,拥有百年历史,京圈富豪、社会名流常汇于此,在灯红酒绿下觥筹交错,金钱于他们而言,仅是串数字。
许暮芸裹浅栗色山羊绒大衣,内衬半高领奶白色毛衣,下搭烟管裤,斜跨豆腐包,踩着唐卡靴,把自己包裹严实,下车匆匆走入由四名门童分立两旁,合力拉开的四米高在中式栅格门。
今晚是《告诉我,喜欢我》这部都市甜宠剧的杀青晚宴,她在戏里饰演女一号岳澜薇。当演员两年多,首次担任女主角。京北影视学院毕业后,她和大多数同学们一样,投身演艺事业。
现实万般残酷,缺乏资源和人脉的演艺之路道阻且长。幸好微短剧的春风吹过鸭绿江,让身处凛冬的许暮芸看到一丝希望。一部接一部的微短剧,凭借专业科班功底,倒也闯出一番名堂,被油腻大叔们奉为“短剧女王”。
在影视圈里,这样的女王好比地上的蚂蚁,不值一提,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直到一年前,星驰互娱的少东家魏驰向她抛出橄榄枝。
“细路妹!”
鹅黄大理石走廊上一位妆容精致的时髦女子向她迎面走来,40多岁的样子,步伐逐渐加快,若不是八厘米的恨天高和一步裙的羁绊,像要飞奔过来。
女子走到近前,与许暮芸对视一瞬。
“对唔住,认错人喇。”女子略显尴尬,仍凝视许暮芸灵秀的鹅蛋脸,好像在确认什么。
“唔紧要。”许暮芸浅扬唇角,礼貌回复。
久违的纯正家乡话,一段很久之前的封存往事,在心底翻腾。
“港城人?”
“系啦。”
“你好似我的一位故人。”中年女子从恍惚中醒来,轻擦许暮芸的肩,滑身而去。
插曲使许暮芸今晚的兴致好了些,继续跟侍应生前行,来到在一处室内庭院,三面屏风隔断,后面是个大花园,剧组成员已到齐。
红樽园是会员预约制,一部戏的杀青时间,谁也说不准,魏驰今天临时预约,能订到这样别致的庭院,着实不易。
“来来来,坐这边,许大明星。”魏驰招呼许暮芸坐在他身旁。
众人也随之挥手:“大明星请入座。”
许暮芸落座。
圆桌上,坐在许暮芸对面的尹泉低头怏怏不语,看似兴致不高。
尹泉是国内著名的“星云奖”、“星河奖”、“星月奖”三星影帝,与许暮芸同属星驰互娱。在这部剧中饰演男一号姜司晨。之前在另一部年代剧《迷雾之城》里与许暮芸搭过戏,他是雷打不动的男一,当时的许暮芸初入星驰互娱,本着循序渐进的战略部署,魏驰安排她出演女二,先在荧幕上露个脸。这部戏,使许暮芸从短剧女王,转型为正儿八经的女艺人。
幕后功臣正是这位正搭着许暮芸的肩,一个劲给她灌酒的魏驰。
“明天休息,放开喝,最近有一部S级的玄幻剧项目,我准备投。”魏驰在许暮芸面前的高脚杯里倒了小半杯07年的□□,“我觉得女一很适合你。”
望着眼前的红酒,许暮芸有些无奈,还是一口干了,将杯口反转,掐住他的手腕,把手从肩上卸下,移到魏驰身前的酒杯:“魏总也喝。”
“好,有美人相伴,这酒我喝。”魏驰爽快地仰头一咕噜,喉结滚一滚,红酒入肚,一道细细的殷红自嘴角淌下,手背顺势一抹,擦个干净。
“要我说,这几年影视寒冬,大环境不太好,能像我们魏总这样,爆剧一部接一部,还真是难得。”导演钱进首先开腔,“许老师,你可要把握机会,女艺人的事业黄金期短短几年,要为自己的前途着多想想。”
钱进的班底以都市甜宠剧见长,明知魏驰刚说的玄幻剧项目铁定与他无缘,仍不忘溜须拍马,期待下一次的合作。
星驰互娱不仅是艺人经纪公司,也是京北城顶级的影视投资公司,旗下公关部战斗力彪悍,三驾马车齐驱。这要得益于魏家在京圈数十年扎根的底蕴,人脉资源甚广,圈内人抱团取暖,久而久之形成京圈文化,非外来资本可轻易撼动。
“我会努力的,谢谢钱导提点。”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许暮芸对各种门道了解得七七八八,这种捧哏的低劣手段,心中已是熟稔,低头看手机里的微信。
消息是老爷子发来的,让她周六回一趟老宅,有事商量,还说小六回来了,一家人聚一聚。
许暮芸非谢老爷子的亲生孙女,养父郑宏坤当年在港城舍命助他躲过一劫,两人被谢文松带回谢家。郑宏坤断了脚筋,走路跛脚,便安排他在老宅做个花匠。许暮芸年幼,放学回家跟着他一同料理花花草草。四年后,郑宏坤病逝。老爷子念当年救命之恩,认许暮芸做孙女。自此,许暮芸便成了谢家二小姐。
老爷子说的小六,是他的侄子,按辈分排行第六,小辈通常称他为六叔或六叔公,是现任谢家家主。
去年过年时许暮芸见过他一回,年纪轻轻,才29岁,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25岁许暮芸的六叔。
不过基于家中辈分,许暮芸还是要喊他一声六叔。
【暮云春树】:好的爷爷,我会回来,最近天冷干燥,记得多穿些衣服,保重身体。过几天有个加湿器到货,记得用。
许暮芸回复消息,按下锁屏键,继续应酬。
“芸芸,我跟你说,只要你跟着我,不出三年。”魏驰晃动身子,与众人碰杯,似有醉意,比划出三根手指,侧身按在许暮芸的肩上说,“三年,一定把你捧到顶流,看谁以后还敢说你是短剧女王。你是我的女王,真正的女王,Queen!”
“大家为Queen干杯。”钱进举杯与众人同饮。
“好好好,跟着你吃香喝辣有戏拍,多谢魏总抬举。”
许暮芸再次拨开魏驰的手掌,在肩上轻揉,隐隐吃痛,把他的手移到桌上,轻轻扫过盛小半杯红酒的高脚杯。酒杯顺势倒在她的手背上,浅栗色大衣的袖口映出层层红晕,在暖色灯光下绽放出一朵艳红的花朵。
作为演员,这样的基操,瞒过魏驰不难,他本身有几分醉意,眼下更加分不清是无心之过,还是有意为之。只可惜了这件大衣,4999元买的,今天第一次穿。
“抱歉魏总,我去下洗手间。”许暮芸从豆腐包里抽出几张纸巾,携包离席。
几分钟后,尹泉借故上厕所而离席。
“他看上你了,你不知道吗?”尹泉背靠鹅黄色大理石,双臂抱胸,侧脸对刚整理好从卫生间出来的许暮芸说。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不搭理就是。”许暮芸避开尹泉的凝视,靠在距他半米远的墙上,用湿纸巾仔细地擦袖口淡淡的红酒渍,“尹老师,您也是过来人,知道娱乐圈讲究资源人脉,不是光靠努力就可以的。”
若不是谢家姐弟俩从大学开始就一直给她使绊子,将她屏蔽在影视圈外,许暮芸何至于明知魏驰对她有企图,还签约星驰互娱。
只有许暮芸自己清楚,她的演艺道路,比任何新人更加艰难。
“你是个很有天赋的演员,从上次跟你合作《迷雾之城》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两人靠在大理石墙,尹泉收回视线,黑眸空洞地穿过红色园柱,望向庭院后面的花园,“不该做这种赔笑脸的事,自跌身价。”
“我本就没什么身价,十八线糊咖一个。”许暮芸不想多说,有些事情外人是不会懂的,“还有,尹老师,您不是也来了吗?影帝也需要陪人吃吃喝喝吗?”
“别忘了,我和你一样,都是星驰互娱的签约艺人。杀青宴是必须…”
“那不就得了。尹老师,走吧,出来有一会了。”许暮芸不顾身旁尹泉的愣怔,独自回到酒桌。
尹泉独自抽支烟,回到庭院。
卫生间内,许暮芸之前碰到的女子刚出来,隔得不近不远,听不太清,两人说的是国语,以她对声线的辨识度,确信女子是之前在走廊上碰到细路妹。
女子回到包厢,在一位把玩手中瓷釉打火机的男人身边落座,火苗在砂轮的节奏下忽亮忽灭,圆桌前还有一位身着傲梅图案旗袍的中年妇女,一个头戴黄黑格子贝雷帽的老者。两人正在热络地着什么。
“你哋估我今日撞到边个?”女子操着一口地道的港城口音对众人说。
(你们猜我今天碰到谁?)
“边个?”
妇人和老者与京北素无交集,向她投来好奇的眼神。
“Zora!”
“边个Zora?”
“仲有边个?梁若彤!”
“嘁!”老者将手中的半杯酒,尽数倒入口中,摇摇头,黑框眼镜蒙上淡淡的气雾,叹口气说,“佢十四年前就死咗,雪迎,睇开啲。”
(她十四年前就死了,雪迎,想开点。)
手中的瓷釉打火机盖“啪”地盖下,男子转头询问:“她在哪?”
庄雪迎指了个方向:“花园那边的庭院里。”
“各种失陪,我还有点事,账已结清,后面的事就有劳庄姐。”男子起身从墙角的衣架抄起黑色西服,向众人拱手作揖,用一口纯正的港城话说,“唔该晒。”
(十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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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庭院里酒过半巡,剧组成员大多离去,后期剪辑工作繁重。
尹泉不放心被魏驰灌了不少酒的许暮芸,内心挣扎良久,最后还是选择离开。
“芸芸,我有件…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魏驰双手束箍许暮芸的双肩,微晃脑袋说,“我要跟你…”
“你喝多了。”一只强有力的手掌从魏驰身后扳开他的右手,将浅栗色山羊绒大衣套在许暮芸奶白色的半高领毛衣上。
“你谁啊?”魏驰右手吃痛,酒醒几分,歪头瞪着面前这位陌生的男子。
“她亲戚,送她回家。”男人解开栀子花珐琅袖扣,卷起袖子,拉起软绵无力的许暮芸,一只手横托西服,另一只手从后环住她的肩,扶她离开。
许暮芸仰头看去,痴痴地叫了一声:“六叔,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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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暴无脑输出VS狂拽酷忍者
仲夏研三实习,去手游公司面试,走廊里飘过一抹白,银白、纯白,老奶奶的那种。
她果断重写履历,把“离异”改成丧偶。
无心面试的她,思绪飘回十年前的酷暑。
初见时雨那日,杀马特白发少年,敲开家门,把肩上扛的红白蓝三色蛇皮袋,甩在她面前,掏出几捆钞票:“我妈请徐老师给我补习语文,多少钱开个价,不够我再回去拿。”
好家伙,仲夏暗暗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好家伙,五十万。”
人事战战兢兢把简历奉上,后悔之前落下的评语“莫名其妙的狂,难以形容的自信”,感情在揶揄稳坐她对面的疯魔上司。
三个月内连开十八名下属,选妃都没这么闹腾的。
时雨喝着咖啡,懒散接过简历,目光顺势划过,落在扎眼的“丧偶”二字,一口咖啡飞溅出去,洒满A4纸:“就她,明天叫她来报道。”
仲夏身兼三份岗位,原画师、CTO助理、生活助理,接到的第一份差事,是给上司买内裤。
身为掉在90后的小尾巴,仲夏向00后看起,坚决肃清职场潜规则:“今天让我买内裤,明天是不是要我帮你洗内裤,那么后天该不会让我帮你换内裤。爱穿不穿,别污染办公室空气。”
说罢,她在同事惊讶和暗自佩服的目光下,用空气清新剂,一顿猛喷。
出人意料的是,时雨并未使出惯有的伎俩,叫她收拾东西走人,喏喏道:“我没备用,就这一次行不行,下次我自己买。”
大魔头也有低头的时候,同事个个目瞪口呆。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狂拽酷偶像吗?
医疗诊断人工智能发布会那天,时雨在百来台摄像机和新闻联播镜头前,单膝跪地:“夏夏,你追了我十年,这次换我来追你。”
【阅读指南】
美术艺校生×医疗人工智能大佬
前期女追男,后期男追女
1V1,双C,双强,双向奔赴
狂暴龙VS忍者神龟
出自书香门第的仲夏,从小爱画画,从时雨来她家补课时,便为之倾倒。
她画了时雨十年,也爱了十年,如愿步入婚姻殿堂。
可在他美国读博期间,仲夏亲眼目睹,自己丈夫与一名贵妇进入酒店,一夜未出。
“夏夏,你是我的妻子,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时雨亲口许下的承诺,如今听来,是何其讽刺。
离婚后仲夏专注学业,研三实习,面试一家手游公司原画师岗位。
在走廊上,无意间瞥见时雨,仲夏临时改主意,果断将履历表上的“离异”改成“丧偶”。
面试随心所欲,满口胡诌,仲夏主动争取淘汰名额。
结果莫名其妙被录取,除原画师外,兼助理和跑龙套,前夫成了她的顶头上司。
更气人的是,时雨的出轨对象,竟是这家公司的老板。
她入职,是三儿钦点。
明摆了恶心人,仲夏整日打诨摸鱼,寻求离职。
时雨却频频使唤她:“我工作忙,吃住都在公司,干洗店混洗,洗不干净,每周给我买七条内裤。”
他跟小三逍遥快活,凭什么要她这个前妻清理战场,仲夏当众反问:“就算新买的内裤,也要洗了才能穿,你妈妈没告诉过你吗?”
此言一出,吓得同事个个心惊肉跳。眼前这名小寡妇是近三个月,来的第十三名助理,再撂挑子,没人干活了。
平时要求严苛,脾气火爆的时雨,当众哑火。
既然强留,仲夏决定留在公司,展开报复。
她不好过,这对狗男女也别想好过。
楼梯间里灯光昏暗,时雨悄然托住仲夏后脊:“夏夏,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袁芮去酒店,是为了你。”
仲夏推开他,狠狠跺一脚,满面怒容:“少来,我昨儿还看到你去她酒店。”
时雨语塞,茫然看着仲夏,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解释。
卧室里暖光叠影,黑影将仲夏裹挟,时雨急不可耐地解衬衫扣子:“现在你总该信我了吧?”
仲夏面颊绯红,领口敞开,被扯得不成样,别过头,轻轻嗯了一声。
误会解开,冰释前嫌,仲夏做好准备,重新接纳。
时雨刚压上来,手机响,袁芮的话音在虚空回荡:“时雨,快来我酒店,这两天你都不来,急死我了。”
仲夏伸腿把他蹬下去:“滚!”
三年后,时雨凭借在医疗和教育领域的杰出贡献,成为业内大佬,新闻发布会上,西装革履,手捧鲜花,声音颤颤:“这辈子我最想感谢的人是……”
仲夏在台下眸里含着泪光,双手撑在扶手,准备起身,接受全场祝贺的掌声。
这一刻,她盼了好久。
然而时雨的话,出乎她的意料:“这辈子我最想感谢的人,是我岳母,徐帆女士。”
镜头从她身上移开,落在边上的母亲身上。
仲夏顿时懵圈,不是应该是我吗?怎么成我妈了?这两人好像从来不对盘。
他什么时候,跟我妈好上了?
【阅读指南】
美术艺校生×医疗人工智能大佬
前期女追男,后期男追女
1V1,双C,双强,双向奔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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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