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黎雾当然没再看见白秋薇,如实地摇摇头。
陆永怡拿粤语骂了两句脏话,似乎心情都变的更差了。
见宋黎雾怀里还抱着件颜色X冷淡,毫无亮点的高级灰上衣,陆永怡临走时吐槽:“你回头想学色彩搭配的相关课程记得找我,买的都什么颜色的衣服,这颜色啧啧啧,太死板了!”
陆永怡压根儿没注意到宋黎雾怀里抱着的,好巧不巧是她四叔的西装。
吐槽完毕,陆大小姐就匆匆忙忙去寻找白秋薇去了。
但陆永怡当天应该并没找到白秋薇。
白秋薇当天被扇了俩巴掌,正疯狂给白祖耀打电话,想找她小叔管好自己家狐狸精。
可电话还没打通,就被自家爷爷一通电话叫回家挨训了。
白秋薇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之后的两个月里,别说找宋黎雾麻烦了,看见宋黎雾都躲着路走。
时间一晃,步入深秋,港津中学开学两个月了。
高三的学业生活很繁忙,宋黎雾又是个很努力的人,平时每节课都在认真记笔记,跟着老师的进度复习,疯狂的刷题,每天晚睡早起的刷题颇有成效,几次考试下来,她都稳坐班级第一。
周五晚上,港津附中没有晚课。
当日放学,宋黎雾照例回到寝室,打开衣柜。
她衣柜里的角落,特别妥帖的挂着两件同样大小的男士西装。
宋黎雾给两件价值不菲的西装,重新换上防尘膜,重新挂好那两件西装,才换下自己身上的校服。
她刚换好睡衣,宿舍门外就传来一阵叩门声。
港津附中毕竟是个富人子弟聚集的高中,因此这里连宿舍,都只有四人间和单人间。
陆家给她安排的宿舍是单人间,所以不会有室友回来。
宋黎雾有些疑惑,还是走过去拉开了宿舍的门,没想到看见了站在她门口,也穿着睡衣的焦慧恩。
自开学典礼那天,焦慧恩扇了白秋薇两个巴掌,白秋薇放话让她们俩等着以后。
焦慧恩似乎就跟白秋薇闹掰了,那之后,每天到课间操或者吃饭的饭点儿,焦慧恩都会来找宋黎雾。
两人做课间操搭子,饭搭子时间久了,宋黎雾不再像刚刚见面时候那么拘谨小心,焦慧恩也不像刚开始那么高冷,宋黎雾平时话不多,倒是显得宋黎雾更高冷点儿。
最近每天焦慧恩都会跟她抱怨,港津附中的这几个食堂的饭狗都不吃。
所以焦慧恩最近,经常带宋黎雾溜出去,吃好吃的私房菜馆。
宋黎雾不好意思占人家便宜,也一直在给焦慧恩补习功课。
现在两人差不多成了朋友。
宋黎雾看着焦慧恩的缎面睡衣,不解的问:“你不是说宿舍环境“狗都不住”的,怎么没回家,要留宿在这里?”
焦慧恩没想到宋黎雾娇娇软软的声音,能温吞地说出这么句话。
愣了两秒,焦慧恩拉住她手腕,往隔壁的宿舍去,“回什么家,看见我爸妈就烦,以后我也住校了。快来帮我,我本来想一个人套被子的,可是压根套不明白,你先救我狗命!”
两人忙活着套好被罩,又把焦慧恩的宿舍,收拾出一个大致能睡人落脚的样子。
宋黎雾抬头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过去了整半小时。
“现在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回去写卷子了……”
宋黎雾话没说完,焦慧恩就直接不顾形象,瘫倒在了自己的床上,还不客气地拍了拍空余位置。
“你天天学习别痴呆了,怪累的!快来躺会。”
宋黎雾叹口气,还是躺下去了,只不过躺下去的动作还是轻轻的。
她忽然没头没尾问,“咱们学校附近,有什么很好吃的甜品店吗?”
焦慧恩听见这话,还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我个天呐!你平时跟出家一样 ,食堂有什么吃什么,也没看你买过零食,还以为你们仙女都是喝露水的呢。”
“怎么会……”
焦慧恩扒拉到自己手机:“的确有一家还不错的甜品店,就是平时需要预定,我把他们家的微信推给你。”
当晚,宋黎雾就订了个玫瑰味的蛋糕。
后天对于她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是她的十八岁生日,也是宋艳燕的母难日。
宋艳燕的墓地就在洙城,原本陆家是打算让宋艳燕安葬在港城的,毕竟港城才是宋艳燕最初的家。
可宋黎雾知道港城带给妈妈的记忆都不太好,没什么可让宋艳燕留恋的。
她小心翼翼提出这点,陆老夫人当时点了头,之后就派人将宋艳燕安葬在洙城的洙潭山。
洙潭山下,有一片月季庄园。
宋黎雾之前去过一次,不过无意去欣赏漂亮的花,那时她的情绪全都被铺天盖地的悲伤所掩盖。
这一次,她想趁着自己生日前去看看,宋艳燕活着的时候是喜欢食甜的。
其实宋黎雾也很喜欢,只不过母女俩的日子偶尔富裕,偶尔却特别困难。
宋艳燕手头有钱的时候,宁愿去买金项链,保值包包,也不会把钱花在口腹之欲上。
周日港津附中住校生有晚课,所以提前一日,在周六这天,宋黎雾去了那家焦慧恩推荐的甜品店,拎上了预定好的生日蛋糕。
这家蛋糕店,对于有钱人家的小孩来说应该算是平价的。
可对于宋黎雾来说,有些贵了,陆家给她的银行卡,她都是每个月只花最低生活消费的,其他钱都不动。
这蛋糕,直接花掉了她开学摸底考试,得来的两千块奖学金。
不过她还是买了,毕竟明年考上大学,这个日子就不定可以再来了。
宋黎雾又去附近的花店买了束雪影康乃馨,乘的士去了洙潭山下的月季庄园。
此时正是中午,可却是个阴天,聚集的云层遮蔽住日光,透露出一层惨淡的阴霾。
走过庄园边的围栏,上人造石阶。
墓园中碑影满排,亡者的黑白照片或悲悯或慈爱,倒影在生人的瞳孔里。
宋黎雾走过一排排墓碑,在跨过某一排阶梯时,她看不远处有家属扫墓,不经意侧看一眼,一道熟悉的人影映在她水眸中。
那人一身黑衣黑裤,外搭西装领收腰大衣,及膝的衣摆被带着凉意的秋风翻卷纷飞,鸦雀飞过,风吹掉槐树枝叶,落在他发顶,他混不在意自己的发丝被吹乱,也没管落在发丝上的小小叶片。
宋黎雾根本不敢信,然而不敢信也得信,那竟是陆淮池。
她见过高高在上神祇一般的他,见过叼着烟游刃有余站在舞台下的他,见过他眼眸中狡黠过头意气风发,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么落寞。
她光明正大窥他,不违法,也不礼貌。
她犹豫着是上前去打个招呼,还是装什么都没看见默默离开。
她的脑子在警告她快走,可双脚却偏偏像灌了铅一样,盯着那道笔挺颀长的身影又过了十几秒。
对方终于觉得侧背部被盯得灼烫,似有所查回头,刚好和宋黎雾对视。
那瞬间,宋黎雾似乎看穿了一瞬息他的裂缝。
他笔直修长的小腿腿边儿,摆着束白色马蹄莲,显然是他带来扫墓的。
既然都对视了,宋黎雾不好默默路过了,她斟酌着,还是抱着那束纯白无瑕的雪影康乃馨走到距离他五步的位置,没再靠近。
这个距离,她居然看见了陆淮池脸上星星点点胡茬,和阴天下,有些浓重的黑眼圈。
因为刚刚产生过默默离开的想法,她打招呼底气就不是很足,说话声音很小,有些支支吾吾。
“陆先……”起了话头,想起来上次陆淮池让她同陆永怡一样称呼他,宋黎雾就又半路改了口,“……四叔,你……”
他轻嗤一声,打断了她起了开头的话。
陆淮池微微眯起眼,在此时此地点看见宋黎雾,一阵没来由的烦躁不悦升腾起来。
上上次,她在舞台上看向自己方向,朝他露出个笑,上次,她在法国梧桐下看见他,这都可以归结为是巧合。
但什么品种的巧合,也很难出现三次,况且她手中还拿着只包装精致的蛋糕盒。
陆淮池今天都不想看见有人往他面前送生日蛋糕,毕竟今天是十月三十号,不仅仅是他的生日。
同样的,今天也是陆芙的忌日。
他忽然上前两步,不由分说,伸手拉住她胳膊。
他手上的越南黄花梨佛珠撞击上手表表盘,发出几声脆响。
隔着宋黎雾秋季校服的衣料,他的手冰冷的仿佛墓碑,他动作带着几丝不耐烦,竟然就这么拉着她胳膊,生生拉走她,把她拉得离陆芙的墓碑远了很多。
又玩蓄意的接近那招吗?已经帮她处理了白家的事还不够吗,一定要在今天打扰他吗?
不能在陆芙的墓碑前,扰了亡者的清梦。
陆淮池拉着她,一直走出去挺远,走到石阶距离幢幢碑影有一定距离,才不耐烦问她。
“宋小姐,这次又想怎么样呢,你大可以直说,我认为尾随别人,和打探别人的**,都是不礼貌的。”
宋黎雾这回倒是头脑还算清醒,刚被拉出去好远,她就有点意识到了,可能陆淮池误会了。
他眼中漠然森寒疏离千里万里,让她想要退后,宋黎雾偏偏是个犟的。
这次她坦荡得很,她不仅没后退,还一身反骨走近一点,抬头看他,“陆先生,不是你想那样,给我个解释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