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次任务在下个月23号, 地点是云山儿童福利院。
被晾着的袁本善来找宋西溪,殷黎很努力地把之前池总干过的事情复刻了一下,奈何她演技不行,引起了袁大学霸的怀疑:“你都知道了?”
“你才知道我知道啊,”殷黎嘴欠是避免不了的,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我每次想到这件事,我还能原谅你,我都觉得自己是个感人得不得了的大好人。对吧?”
袁本善眸光忽明忽暗。
却说这个福利院和爱心福利院毫无关系,讲的大概是一场可怕的大火,把里面的孩子全都烧死了。结果是开福利院的进了局子,然后……再然后就没了。这个背景算得上是非常草率。
给的任务也令人无法理解,说是什么要和孩子们好好相处。不是,那和亲弟弟天天抢零食也叫好好相处,和同桌天天对答案互抄语文默写和英语听写也叫好好相处,所以这也太宽泛了吧?殷黎没那么多体验,但她对这个要求挺无语的。
为了少干点儿事,殷黎做出了一个和池老师不一样的决定——她接着装瞎。
在她眼里,瞎子还是比普通人好演的。
她虽然不怕牛鬼蛇神,但是眼前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还是会忍不住想骂人。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好好摸鱼,她勇敢牛牛,不怕困难。
哇!好多孩子!他们做的操……一言难尽。
最关键的,是小朋友们还得拉着她一起跳操,非常认真努力以及激动。
……这就更一言难尽了。
殷黎用盲杖往前探了探,似乎找到了小孩子的位置,缓慢地蹲下来,说:“对不起,老师的眼睛看不见,不能做操,要不你们让我干点儿别的吧。”
其他有玩家警惕望向此处。
第一,这么难的任务,一个瞎子按理是活不到今天的,所以大家都知道她装瞎的可能性非常大;第二,任务要求和这些孩子们好好相处,而宋西溪上来就拒绝了孩子们的请求,似乎是自己活不下去了,要把萍水相逢的队友们通通拖下水。
袁本善凑过来,低声和她耳语:“他们身上是不是……”
殷黎摇了摇头。这些孩子在宋西溪看来也只是普通的孩子,并没有鬼气。她暂时还没get到第九次任务的点,刚进来脑子有点乱,把后面的发展忘掉了。
哎你这猪脑子。
孩子们倒也没和她计较,拉着落红去学武术了。殷黎在一旁有些好笑地看着。
落红的功夫自然是可以的,但是她选择教给小朋友们的东西就没那么可以了。殷黎之前和她们一起上过学校的××团课,并将这个东西诚恳地称为智障武术操。招式堪称弱智就算了,还有个动作非常像奥特曼。
我相信光!
殷黎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笑了好半天儿。
落红让孩子们保持起势的动作,一边下去查看纠正,一边和殷黎对视,勾了勾嘴角。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对,也发生了什么,比如说袁本善的悔意值终于往上走了走,殷黎赶紧兑了一个锁灵瓶——
【名称:锁灵瓶】
【持续时间:永久】
【件数:1】
【品质:中等】
【类型:一次性使用品】
【所需兑换点:20点悔意值】
【介绍:瓶中有着别样的天地,鸡枞酱醇厚,秃黄油鲜美,牛肉酱爽口。有时候,一个瓶子就是一小宇宙。】
啊这个介绍。
饿了。
晚上,她躺在床上研究小瓶子,研究了一会儿,也没得出个所以然,直接用了。用的时候还听见系统刷新:
【《都市奇谈怪物书》被气球牵住的女人面板更新。】
【怪物名称:被气球牵住的女人。】
【弱点:锁灵瓶。】
【攻击方式:屠戮恶意。】
【被气球牵住的女人面板已刷完,请玩家再接再厉哦~】
6得嘞。
忽然,殷黎听见下面传来低微的抽泣声。
夜很静谧,房间隔音很好,也没有窗户,不过外面大约是没有星星的。有人觉得恐慌,但不是殷黎,在这样的情况下,声音显得并不小。
殷黎翻身坐起来,床板发出嘎吱一声,感觉质量并不很好。她正这么想着,外面传来了一声尖叫,伴随着的,是她的床板从中间咔咔裂开了,殷黎从上面摔下来,跌在绵软的被子上。身下人直接起了应激反应,把她推起来,一手推着肩膀另一只手扯着往后拉,摁在了墙上。
“我操……”殷黎掉下来就很恍惚,这一下头还撞到了残存的床板上,感叹,“疼!”
疼疼疼!
落红偏着头看了看,发现是殷黎,顿时有些尴尬,放开了她的肩膀,硬邦邦地说:“对不起。”
语气很凉,但吐在殷黎鬓角的气却是温热的,搔得她有一点痒。殷黎不打算再骂了,笑嘻嘻地应了一句:“没关系。”
天啊,怎么这么近。
不行,太近了这有点儿……
落红赶紧起来,清了清嗓子,用袖子在脸上欲盖弥彰地使劲儿擦着。殷黎把灯打开了,一瞬间眼睛被刺得疼,很快,她回过神,看见落红脸上没来得及掩饰过去的泪痕。
“对不起,我没有看到。”殷黎一边说一遍啪的把灯又关掉了。
落红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少顷,殷黎听落红翻了三次身之后,有些无奈:“要不你真想说,就告诉我吧,憋着对身体不好。”
又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落红吸了吸鼻子,长舒了一口气。她轻轻挂在殷黎身上,用只有她能听得见的很低的声音描述起来。
以前,殷黎只知道落红的核心**,是能够有一个陪伴她的人。
落红不太让殷黎出游戏,不过除此之外其他事情上处处都对殷黎很好很照顾,所以殷黎也就不太出去。她对别人是否能看见她和别人怎么看待落红和殷黎,都不太感兴趣。
“我小时候……大家都讨厌我,说我是怪小孩。”
落红暗哑地说着,忽然收紧了手,搂住殷黎的腰。
以前落红不这样,她无论在谁面前,都是冷静而自持的。她早就不相信任何人,只能晚上一个人在被窝里啪嗒啪嗒掉眼泪。也许现在是真的憋不住了吧。
说出来了也好。
落红把头埋在殷黎的肩窝,蹭了蹭:“他们天天骂我神经病……只有,只有进游戏的人,才能……看见你。在他们眼里……我……我……”
她忽然说不下去了,叹了口气。
殷黎也没想到落红家情况这样。从她阅读的××非连续性文本来看,这就是典型的高要求低陪伴,不管孩子内心是怎么想,不管她累不累疯不疯,只看见她有没有成为一个“别人家的孩子”。
“前几天我遇到一个对我很好的人。”落红眼眶已经不那么红,女孩子那种哭过之后抽抽搭搭的生理反应却根本避免不了,她松开手,偏过头去闷着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个屁的不起,”殷黎把她的头转过来,和落红对瞪着,“你记住,你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落红使劲摇摇头。
不,她今天太失控了。她不喜欢失控的感觉。
殷黎翻了两颗糖出来,一个自己吃另一个塞在落红手心,自顾自道:“接着说吧,你前几天遇到一个对你很好的人。”
“那个人……你应该认识吧,不认识也见过的。”落红说。
他叫慕九书,最为出名的传闻是“你爸爸”公会的会长,名号响当当的,甚至智障得难以理解,不过人实际上什么都不干。据说慕九书的一大爱好是写小说,另一个是装死。
落红的妈妈是护士,每天工作很忙,同时又特别特别要面子,重视她的成绩,不重视生命健康,especially心理健康。
所以落红其实就是有病啊,心理疾病,可以看到殷黎。
这个设定挺无聊的,很多网络小说里面都喜欢写,啊什么变态啊,人格分裂啊,臆想症啊什么玩意儿的。说白了就是为了推动故事情节发展,好让主角你侬我侬、互相啃啃。要不是殷黎真知道落红是什么样的人,大概会在吐槽路上冲锋陷阵的。
“当时我妈上班又要带我,”落红眯缝了一下眼睛,“她去忙的时候发生了医闹,被……打得很惨。”
什么事儿啊……
“而他……”落红的声音里情绪渐渐难言,“虽然是医闹的主角,但一直非常淡定。最后……”
男生个子不高,白,瘦,又很帅,极其符合当代畸形的审美。落红看到他时,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拉下黑色口罩,闲散地叠了叠放进衣带里。这个动作发生很快,透出一种蔫坏蔫坏的气质,好像对什么都草率无所谓。
落红的视线定在他针孔上一瞬,然后移开目光,准备离开。
居然已经来不及了。
东西砸过来的那一刻,落红愣住了。
而慕九书——那个对待死亡都相当平静坦然的大学生,随意扯掉了手背上的针和贴合在手腕上的东西,身形一顿。大片的阴影覆盖下来,落红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那是个花瓶。
摆在架子上的五彩斑斓的花瓶被慕九书的不知道什么爸爸妈妈七大姑八大姨还是谁抱下来,“哐当——”砸向落红的妈妈。可是那人不是神枪手,砸歪了,直接对上的是角落里落红的脸。如果不是慕九书挡下来,落红很难想象自己回变成什么样子……毁容都算好了,要是瑰丽得耀眼的碎片刺穿五脏六腑,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慕九书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陶瓷碎成片炸开来,扎入骨肉,血液从更多的针眼渗出,那画面疼得触目惊心。
“你们干什么!”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主治医师,他到慕九书面前蹲下,“说了多少遍挂水不要动,你不配合治疗是想搞哪一出啊?你对得起人家给你花那么多钱吗?”
“……嘤。”慕九书委屈,“疼~”
落红的妈妈:“宝宝!!!!你……没事吧?”
都初二了叫你妈个老鹰的宝宝。
“脸呢?”旁边围观了一切的慕九书的一个朋友看热闹不嫌事大。
话这么说,朋友还是捞了张餐巾纸先堵住伤口。
“这儿呢,”慕九书拉起朋友的手,在自己脸上搓了搓,语气里满是笑意,“多帅。”
其他人:“……”怎么就你一个主角跟屁事没有一样啊!
落红抬头看了看慕九书,鞠了一躬:“谢谢你。”
“当时我妈妈气死了,骂得很难听。双方僵持不下,我准备走的时候,慕九书给了我一个棒棒糖,还说希望我不要被吓到,祝我身体健康。”
殷黎:“额……所以这就……对你好啦?”
“第一,他很善良,遇见我的第一件事不是问我成绩或捧杀我。”落红扳手指一条一条数着,“第二,他在自己疯癫的时候都会关心旁边人的感受,不像你,疯起来视我为空气。”
“那倒也是。”殷黎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慕九书出乎意料的成绩还不错,落红问他题目都会认真讲解。虽然嘴贱了一点,但是看在他脸好看的份上,姑且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殷黎得出结论,“你该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落红:“……”
落红被这句话呛了一口,就听见殷黎接着往下说:“宝贝儿,咱们初中生,早恋是达咩的!”
落红摇头。
落红无语着无语着给自己气笑了,有时候世界灿烂盛大,无奇不有。而落红妈妈的脑回路和殷黎正巧对上了,说慕九书比她至少大十岁,认为他俩早恋,给她一沓卷子,把她关起来,说什么时候写完且正确率90%以上,才能离开医院。
“那时候没叫你,主要是叫了也没用,我很挫败。”
“那你叫了总比自己一个人硬抗要好吧,”殷黎越听越觉得心口堵得慌,“是我的问题,一直没发现你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落红勾了勾嘴角:“我平时也就那样。”
落红又写了很多很多的试卷。
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写试卷,也不知道自己身上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背负那些期待,或者说难听了是**。她很累很累,很孤独,不知所措。
而那时,夜晚天色混黑,看不见一颗星星。落红被妈妈放出来,看见女人眼角和鬓间岁月的痕迹。她写了多少阅读理解,那种隐隐从心底生出的情绪她都找不到确切的词语来形容。于是情绪很快黯下去,空荡荡的,成为了躯壳。
忽然想起之前看到过一篇非连续性文本,批判的是现在的家庭和学校以及社会教育。那里面有一个观点,学生低年级,看到文章特别容易共情,他们完全表达不出那些感觉;长大以后,我们学会了从各个方面剖析作者是怎么想的,为了表达什么,然后再看到阅读理解实际上内心只有抗拒和烦躁。
也不知道怎么想到的,觉得说得嘎嘎对。
她的家里应该和重男轻女有点关系,什么生出女儿就不配要房子分财产之类的。妈妈一生要强,不可能愿意栽倒在她手上。那么落红就只能疯狂地学习,完了之后,考试的分数能闪瞎他们的眼,才善罢甘休。
可是看不起就是看不起啊,他们不太重要,为了他们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乱麻,何必呢?面子能当饭吃吗?
落红不太理解。
后来啊,慕九书就不声不响地走了,落红的世界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三点一线,吃饭睡觉模拟卷。不会写的题也只能瞎蒙了,经常被母上大人骂得很压抑,什么办法也没有。
据说他走的那天,为了渲染氛围,外面下起了小雨。有人问他原因,慕九书摇头,是最后主刀医生问的时候,他才冷笑一声:“治了徒增烦恼。”
殷黎勾起嘴角:“这慕九书大概也是有故事的人。”
落红不置可否。
“别伤感啦,原生家庭不是你的错。那些日子忘了陪你是我的疏忽。”殷黎圈住她,“总有一天会尘埃落定,那时,唯有风明月朗,所愿得偿。”
完了,我写成百合了怎么破!
【紧张.jp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都市奇谈—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