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渡 第3章 审判 二

监控室里只有一个员工值班，一个人同时盯着这么多个屏幕属实是伤眼伤神。一身班味儿的员工带着眼镜，死气沉沉的盯着六个屏幕看。看上去就像个人机。

“嚯，值班就一个人，看一天的监控不得瞎啊”常言忍不住吐槽。

荊渡让员工把昨天让监控调出来，靠在墙边“我怎么会这么虐待自己的员工呢，有个请假了而已”

值班人员把监控调回昨天下班之后的画面，刚才夏秘书已经来拷过视频了，员工熟练地把对着林志的监控录像调出。

常青和蒋亭生靠近了电脑屏幕看。

监控显示下班之后只有林志留下来加班，他忙碌地操作电脑，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亮起来，看完信息他就立马放下手里的工作朝电梯走去，电梯里的监控显示他去往了顶楼，出电梯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电梯也没有再次启动。

“林志看上去很紧张，是去见了什么人吗？”常青心道。“往前调，看看在林志之前有没有人上过顶楼没有下来。”

“常队，如果他不是从电梯上去的呢？”靠在墙边的荊渡随口说。

见常青疑惑的眼神，解释道“只有老员工才知道哪里没有监控”在荊渡接手公司前，其实都没几个摄像头是盛玫太相信自己的员工了还是她根本不担心有人会进公司偷东西这些都没人知道。

“楼梯没安监控？”常青回头看他。值班的员工把两个屏幕的画面调换“有的，但是有死角”楼梯间的监控是安在墙上的一角，只要有意的躲避监控就拍不到，不过这需要对监控室摄像头有足够的了解才能一点不被录下。

“他是看了手机之后才上的楼，并且是立即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直上顶楼”蒋亭生道。

“能够让他立即前往，很有可能，给他发信息的人有点权利或者是，他的上司”说完，常青看向了荊渡。

荊渡无奈的耸肩，已经不想解释了。常青嘴角上扬，继续看着屏幕。监控往后倒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凶手就可能是躲避了监控摄像头上的楼。

“先回局里荊渡，如果有什么发现就给我打电话，为了尽快洗清你的嫌疑，积极配合”要进一步调查得先去走访林志的家。

“原来我的嫌疑还没洗清啊” 荊渡苦笑的用手覆在胃上，脸色不太好，其实荊渡脸色一直不太好，但是常青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他不舒服。

“你怎么了？”常青向他走进，闻到他身上好闻的香气。“还喷了香水，不愧是夜场撩妹老手”常青心道。

头顶上的灯光被常青遮住，但从荊渡的角度看，光是从常青身上散发出来的，十分耀眼夺目。荊渡顿了顿，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没事，只是有点不舒服”

其实能让常青相信荊渡不会杀人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荊渡的解释或者后续的证据，而是荊渡这弱鸡样实在不像是能直接把比他壮的人给勒死。

“又没好好吃饭吧，你这身毛病就是因为你挑食，再加上你们这些富家子弟吃的东西都少得可伶又贵得要死，看你这手细得跟竹竿子是的”

常青一把抓起他的手，被这像冰块一样的手给震惊到。虽然冰却没有放开，用手掌包住他的冰手试图用自己手上的温暖帮他捂热。荊渡没有抽回手，常青的手很大刚好可以包住他的手，常青整个人都像一个移动的大号暖宝宝，散发出的热气一点点包裹住荊渡。

“都多大了，还跟小朋友一样，现在多冷你不知道吗，手都冻成什么样了也不多穿点，还需要我妈再给你上节冬日保暖课吗？”常青抓起他的另一只手捂住。

蒋亭生似乎已经习惯他们这有时候吵得不可开交，有时候又好得没边的关系。常言倒是很激动，紧紧抓住蒋亭生的胳膊，积极分享心情“蒋副，老大在给他捂手哎” 蒋亭生不理解捂个手而已这么激动做什么。

荊渡看着常青这身看着比自己穿得还薄的衣服，扬起唇角把话还给他“常队长都多大了，还跟小朋友一样，穿这么少。还需要白老师给你上上课吗？”

常青冷笑一声，低头看他“哥哥我免疫力比你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跟我比，你还是先多喝点牛奶凡固凡固你那酥脆小饼干一样的骨骼，再把自己养胖点多加层保护脂肪再来跟我比较吧”

荊渡没再说话，把自己的手抽回。被常青这么一捂原本已经冻得快没知觉的手恢复一些温度。十分礼貌地道谢，顺便送他一个职业性微笑“谢谢常队长，这么冷的天能有你，这一天我都不会觉得冷了”

常青被他这撩妹的经典语录给恶心到，但转念一想能听到这么一句感觉似乎还不错。“行了，你这些话还是留给你那些美人们吧我们走了”

荊渡把手放回兜里，紧紧握着怕好不容易暖起来的手又变回冰块。他挑着眉，眼里笑意十分暧昧“慢走” 常青被他看得尴尬，轻咳一声快步出了监控室。

“荊渡，我们走了，下次再见”

“好，我就不送了”

蒋亭生把还沉浸在常青给荊渡捂手的画面里的常言拉走。“小言，你够了啊犯什么花痴呢”

“蒋副，你不懂，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们不简单。蒋副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老大要怀疑他啊？”常言一脸八卦的看着蒋亭生，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蒋亭生四处观察常青的身影已经不见，叹了口气，回忆道“我和荊渡不算特别熟悉，是常队和他先认识的。常队的母亲是荊渡的高中班主任。”

“嚯，居然有这么一层关系”常言不可置信，看荊渡那贵公子样应该是在贵族学校当花花公子的吧，可常队的母亲是公立学校的老师啊。蒋亭生点头，继续说“荊渡的母亲在他15岁那年死了，是被他的父亲杀的” 常言瞪大双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蒋亭生却给了她肯定的眼神“荊渡的母亲是个很厉害的女强人，这家公司就是她创立的。然而荊渡的父亲则是个控制欲极强的家暴男。荊渡目睹了他父亲折磨了他母亲整整七个小时”

“因为这个，荊渡的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有些偏激，甚至可能存在一点犯罪心理，担心他会变成他父亲那样的人，所以常队才会每次发现案件和他有些关系时都会先怀疑他，其实常队还是很关心他的”

“当时这个案子并不归我们管，可荊渡不满足荊明川只被判了七年，于是他找到了常队的母亲，请求常队帮他调查，他甚至还制造了假证据。常队为了保护他就隐瞒了制造假证据的事。

当年蒋亭生看见荊渡的时候，他的眼里满是怨恨的杀戮，那种眼神不该出现在一个孩子眼里。

“故意致人死亡不是应该判十年或者死刑吗，为什么只判了七年？”常言替荊渡愤愤不平。

“当时的法律和现在的不一样，而且荊明川还请了一个收黑钱的律师，硬生生变成了意外杀人。”蒋亭生长叹气。荊渡现在能安安稳稳当他的花花公子不报复社会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常言不敢细想，在亲眼目睹母亲被折磨致死，杀人凶手还侥幸的逃过了他该受的惩罚荊渡得多无助和绝望啊。

常青靠在车子边，抽烟。手上沾染了点荊渡身上那股独特的香味。常青下意识的把手凑到鼻子前闻，清冽的香气占据他的嗅觉，就好像荊渡在他身边一样。

常青被自己的动作恶心到，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谁又惹你了？”蒋亭生和常言刚出来就听到了常青骂人。

常青心虚地开门上车“没事啊”

回局的路上，技术同事已经把林志的详细信息发了过来。“蒋亭生先回去查监控，常言和我走一趟林志的家分开查”常青把蒋亭生放在警局门口就赶往林志的家。

据调查林志前两年和妻子离婚独自照顾还在读书的女儿和身患重病的母亲。女儿林以沫是个初中生周末才能回家，目前还不知道她父亲出事的事情。

“老大，下次这种报丧的事能不能不要带上我啊，我泪点低”专门和受害者家属联系通知死亡信息的同事每周都要定期去看心理医生，更别说她这个不是专门干这事并且泪点低的女同志了。

“你上班的意义是什么”常青没看她，但常言一听就知道这更年期上司要准备教育她了。立即正义凛然，大声回答“为了维护人民利益，为人民服务”

“要工资吗”常青听她说这话耳朵都要长茧了，不想加班的时候经常来上这么一句逼迫自己燃起正义精神然而这句话的能量只能维持一会儿。“要！”常言毫不犹豫的回答。

“果然，在工资面前，再正义凛然的人也会送出膝盖”常青翻了个白眼，心说。

“既然要，那就给我好好干活，就你那看一眼电脑就要枯萎的样，还不如跟我出来看看受害者家人的心情，激起你那稍微脆弱的正义。”

常青回想起自己刚当上警察的时候，心理状态和常言差不多，原本只是想满足一下自己要拯救世界的伟大梦想，但自从看到了受害者家属那悲愤交加的绝望，常青第一次有了不再想拯救世界的幻想，逐步进行更现实的意义。结果不知道怎么就一路干到现在这个位置。

“人民警察的意义不只是为了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也不是为了做出一点贡献就成为万人瞩目的人物，而是为了度化黑色，守护仅存的光点，给受害人和他们的家属寻找一个公正的结果。”常青握紧方向盘，有太多的人需要公平正义的结果了，虽然结果不一定是他们想要的。

常言赞同地点头，似乎颇有心得“从今天开始，我就要认真工作，势必抓住所有犯罪分子”常青没说话只觉得这话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来了。

林志住在的地方还不错，至少四周卫生环境不错，也没有什么三教九流的小混混招摇过市。常青深吸一口气敲响那道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建设。告诉受害者家属残忍的事实。

门被缓缓打开，被病痛长期折磨的老人声音很虚弱，轻轻的“谁呀？”老人满脸皱纹，眼白也有些浑浊眯着眼想看清来人。

“阿姨好我们是警察，林志是您的儿子吗？”即使已经做了心理建设，可真到了该说出口的时候还是会不忍心。老人疑惑的点点头。

“我是，怎么啦？”

“我们来是想告诉你……林志的死亡通知，您……节哀……”话说出口常青也松了口气。

林母微微愣住，比情绪先涌上来的出来的是泪水，她的眼眶几乎是一瞬间变红的。踉跄地跌靠在鞋柜上，呼吸急促。常青立马扶住她进屋坐下。因为脱力，常青几乎是架着她走的。

常言关上门，擦去还没流出的眼泪。有时候共情的速度就是这么快，快到连常言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非常难受。常言调整了一下情绪，深吸一口气才跟着进去。

“警官，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为什么会死？你告诉我，他是自杀的吗？林母紧紧抓常青的衣角，好像要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他是被杀害的”常青心情复杂。

“是谁杀的他啊？！是谁，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林母哭得撕心裂肺，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平复自己突然受到刺激的心，巨大的悲伤占据全身。

常青面露难色“凶手...还没抓住，不过您放心我们会尽快抓住凶手还林志一个公道”林母闭上眼，也拦不住泪水的涌出。“我的儿子啊——”

听着林母的哭声常言鼻尖泛起一丝酸涩，低着头擦去控制不住的泪。常青只是叹了口气。世间有太多悲欢离合，看得多了心理承受能力也就强了。

等林母的情绪稍微平稳了一些，常青才询问关于林志的事情。“阿姨，林志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有没有跟您说过什么？”林母摇头，哭哑了嗓子“他没有跟我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和平常一样，就昨天说要加班要晚点回来。我以为他是太累在公司睡着了也就没多想，谁知道……”林母实在想不到早上竟是最后一面。

“志儿很孝顺，不会干坏事的，警官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林母弯着消瘦的背，顺着沙发边，慢慢跪下祈求常青能给他无辜的儿子一个公道。常青立马将她扶起，这个身患重病的老人哭得虚脱，一夜之间失去唯一一个儿子的痛苦不停的压着她，压得喘不过气。

常青扶她坐好，并给她承诺“阿姨，您放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抓住凶手，绝不让他逍遥法外。”

“究竟是谁呀……这么狠心，他还那么年轻……”

出了林志的家常青看了眼要哭成泪人的常言，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慰。“哭够了就赶紧破案抓住凶手给她一个交代”

常言吸了吸鼻子，坚定的看着常青“老大，我回去就跟蒋副把监控记录从头到尾一帧都不放过的看了”说着就随意擦干眼泪，快步上车。

常青顿了顿，车窗缓缓下降常言一脸严肃的看着常青“老大，你愣着干嘛，快开车啊”

“啧，你这小丫头片子……”常青还没说完常言就把车窗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