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羡看着他,做了点心理建设,“我没做过这些,也一窍不通。”
“这话怎么跟背书似的。”孟恪说。
李羡脸颊发烫,她刚才确实在心里想了好几遍。
“别打岔呀。”她说,“这任务我想我做不好你也跟着丢脸......”这话说得很委婉。
孟恪靠在床头懒洋洋垂眸睨她。
她定了定,指头攥进掌心,看着他,“我需要一个人教我最基础的东西,慢慢上手,而且我只能尽力,不保证能做得很好。以前在我爸妈......李家,这些都不是我操办的。”
孟恪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李羡摇头,“说完了。”
“就这样?”孟恪问。
他似乎是嫌她挡光了,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下来,跌坐床上。
床垫吱呀响。
李羡半躺着,仰头怔怔地看着他。
“老太太这活是给你的,也是给咱们家的。家这些事一向由楼叔操办,这次也交给他打理,你隔三差五上去刷个脸,让老太太知道你上心了就成。”
孟恪语气低沉温柔,垂着眼睛,眼睫覆落下来,几分深情款款。
李羡听着‘咱们家’这三个字,有些恍惚。
她想起昨天,他也是这幅语气,淡淡的,就让许先生死死盯着自己方寸大乱的太太,面部肌肉轻微抽搐,眼底几乎有一丝忌愤——他的湖面因风起皱,漾起的波纹足矣冲散一对夫妻。
眼底恢复清明,她翻了个身,屈腿跪在床沿,慢慢起身,随口说:“好。我可以慢慢学,慢慢上手......大家都是这样的对吧。”
“也不是,很多人生来就会。”孟恪不咸不淡,说得很自然。
因为这是大家族子女的义务。
李羡动作一顿。
孟恪看她一眼:“现在学也来得及。”
“嗯。”李羡点头,动作间衣料褶皱,低开的领口泄露两团春光。
腰上忽然多了只大手,将她按下去。李羡一惊,男人随即覆压上来,她又闻到他身上那股成熟稳重、压抑着却仍满溢出来的荷尔蒙的味道。
-
次日早晨七点。
李羡睡梦中觉察另一侧的男人掀被起床,很快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她被陈平叫起来,旁边位置早就空了。
李羡洗漱妥当,下楼吃早餐,她留意四周几个房间,没看见孟恪的身影,心道大概已经上班去了。
也许是注意到她的动作,家里的年轻厨娘将早餐端上来,“孟先生五分钟前刚刚出门,今天好像出差。”
“嗯,我知道。”
孟恪昨晚说了要去趟京市。
李羡笑了笑,“谢谢。”
李莉也笑,“早餐是孟先生的口味,太太不喜欢的话可以告诉我。”
“看上去很好吃。”李羡说,“我不挑食。”
李羡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手机,边吃边刷。
李莉回到中岛台后收拾卫生,忍不住看她几眼,“太太,先生每天早上都有晨间运动。”
李羡正看新闻,没听清她说什么,等她说第二遍,才笑了笑,不明白突然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李莉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您什么时候运动,我好调整饭菜。”
李羡想了想,“我很少运动......不爱运动。”
有句话叫自律给我自由,对她而言,只有自由才是自由。
“所以不用这么麻烦。”李羡说。
屏幕热搜出现一个大大的爆字,她翻了翻,又看了下工作群,起身给主编打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转身的一瞬间她瞧见李莉朝她撇嘴。
电话接通,她迅速回神,“喂,张老师,你看到今早刚出的新闻了吗......”
随便吃了点早饭,李羡上楼打包行李,拎着行李箱下楼时碰到陈平,对方很惊讶,“太太你这是......”
“我得去趟荣阳县,工作上的事,应该今晚......明天回来,麻烦你告诉孟先生一声。”李羡急匆匆拎着箱子往外走。
想了想,觉得不妥,还是停下来给孟恪发了条微信。
走到车库里,李羡发现自己昨天放在租房小区的车。
“太太想去哪?”史鹏不知道从哪得到消息,很快到了,接过李羡手里的行李箱,帮她放进去。
李羡说:“麻烦你送我去车站吧。”
史鹏点头应了。
高铁站候车的时间,李羡打开电脑,握着手机,联系主编、同事和手底下的实习生。
一抬头,发现史鹏还在身边站着,他发现她在看自己,一时间没挪开视线,两人对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那个,没什么事了,我坐上车就好了,你先走吧。”李羡说。
史鹏为难:“太太,孟先生您出门我就得跟着您。”
李羡微笑:“放心,我经常出差,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这种出门有人步步紧跟的感觉对她来说很陌生,也很别扭,但她不想为难打工人,所以想了想,说:“你一个大男人,跟着我,不方便吧。这样,你先回去,我跟孟先生说,可以吗?有什么问题我自己担。”
说罢,李羡立即给孟恪发消息。
对话框里连着三条都是绿色,对方没回过。
不等史鹏做出反应,李羡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向间票口。
史鹏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眼底满是疑惑。这个孟太太真奇怪。
经过两个小时的高铁,大约中午十二点,李羡抵达荣阳县。
路上实习生已经发给她一些资料,加上她自己在路上搜集的,锁定了距离火车站不远的一个村镇街区。
李羡找了家小旅馆,将行李箱寄存在这里,背上几样简易的设备,就这样出发。
“罗海金?不知道,没听说过。”
“不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别影响我做生意呀。”
“没听说过。”
“哎你这个小姑娘到底是来干嘛的?......记者啊,什么记者,现在就你们这些记者颠倒黑白,就知道外国的月亮圆,咱们老祖宗的骨气都被你们给丢完啦!”
李羡进了一家又一家店铺,走到这条街的尽头,遇到一个正在听收音机的大叔,对方不愿意回答问题,直接将她轰了出来。
大叔的女儿尴尬地拉住爸爸,叫李羡快走。李羡亦笑容尴尬,一脚踏进堆在门口电线杆脚下的积雪里,差点跌倒。
街对面几个穿紧身裤豆豆鞋、顶着一头黄毛的少年看着她,毫不留情地爆发狂笑,前仰后合。
李羡扶着冰凉的电线杆子,将运动鞋从雪堆里抽出来,裤腿沾了几片白,袜子被迅速融化的雪洇湿,她跺跺脚,看也不看那群少年,走向下一家。
中午李羡随便找了家馆子,等餐时拿出手机,跟同事保持联络。
这个是一桩悬置了很久的案件,当事人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七年时间里,以极其残忍的手段肢解了四对夫妻,案件引起极大社会轰动,却由于时代技术限制,一直悬而未决。直到今早,官方声明已抓捕嫌疑人。
这桩案子发生时李羡还未出生,但早在长辈‘天黑千万不要出门’的规训里,了解了这件事。因为荣阳距离老家不远,她有意跟进这个案子,打听到罗海金这条线索,迅速采取行动。
下午实习生拿百度街景打电话,挨个电话联系另一条街的商铺。领导也在动用社会各界关系帮她找人。李羡深入几个村子,走访村委办公室,企图寻找到这一家人的蛛丝马迹。
忙活一下午,无果。
也不是完全没有结果,至少她找到了罗海金十多年前曾经居住的居民楼,邻居说那个女人有点神经质,劝她不要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新闻刚出来,我也是刚看见,谁能想到啊,那么老实的男人居然......海金以后肯定别想在咱们这住了,谁知道她能做出什么来。”邻居撇嘴,掩不住难以置信的神色,匆匆关门 。
从居民楼出来,李羡抬头看着从树影里疏疏落下的月光,眼底流露迷茫疲惫。
今晚走不了了,她刚才在美团上定了火车站旁边的那家旅馆,八十一晚。
末班公交车还得一阵子过来,李羡无事可做,站在站牌前,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她鼻尖通红,揣着手瑟缩得像只小兔。
身后有吵闹声,不断打搅她的思绪,公交车终于到了,她上车找位置坐下,车身隔绝冷空气,被冻僵的人渐渐松懈下来,她才注意到吵闹声来自站牌不远处的几个青年人,似乎是白天遇见的那几个。
他们围成一圈,中间似乎有个人蹲在地上,作痛苦状。
李羡忽然感觉自己心脏被只大手拧住,无措地看着那里,她想要下车,可是怯懦使双腿灌铅。
犹豫片刻,公交车关上门,屁股摇摇晃晃地离开这一站。
她忍不住回望,肃杀的温度使玻璃起雾,除了昏昧的灯光,什么也看不清楚。
京市。
秘书周楚拿着材料走进顶楼办公室,向孟恪汇报:
“孟总,新城那块地的国土证和许可证证已经拿到了,接下来的股东会已经提前七天下发了通知,排进您的日程表。第一个文件是恒晟的一期建设规划,按照您的意见调整了其中十六到二十号楼的楼层建设日期。八月份跟汉港银行申请的贷款得到批复通过了,韩总表示很看重这个项目。第二个文件是青城颐银酒店施工进度签证单,请您过目。”
周楚将材料放下,孟恪点头,掀开文件翻阅。
“还有什么事。”他淡声。
“电子科技大有个实验室出了点事。”周楚说。
孟恪眉头微皱,抬眸看她,眼里不自觉流露的厌倦与掌控力让她下意识低头。
“不是技术方面的问题,是一位研究员的私事。这位研究员14年进入实验室,现在是技术骨干,但今早有一桩搁置了二十四年的连环杀人案被侦破,凶手是她父亲。这件事社会讨论度很高,新恒科技的总经理想请示您的意思。”
孟恪翻文件,纸张摩擦发出窸窣响声,他拾起钢笔,拔开盖,笔尖与纸张摩擦,留下劲挺字迹,“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周楚知道这话的意思是这点主意都拿不定,白活这几十年了,她应声,原想转身离开,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又停下脚步,“孟总,曾小姐今晚留宿荣阳县。”
“嗯?”孟恪眼底闪过茫然。
周楚打开手机,点击消息记录,界面跳转旅馆信息,她双手递给孟恪。
孟恪接过,随意翻了下详情界面。
评论区接连两条都是一星差评,晒出的图片里房间床围油腻,被单有鞋印,毛巾挂着不明毛发。
“曾小姐似乎是为了采访这个连环杀人案的相关当事人。”
周楚试图从他习惯性的沉稳贵重里找出一丝不寻常。
孟恪只是将手机递还给她,“知道了,谢谢。”
周楚点头,“那我先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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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