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卦师 第1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楔子

宣德五年，北周兴起一阵盗墓之风，不少胆大的穷苦百姓加入其中，靠着倒卖金银玉器发家致富。

这阵风气在民间逐渐助长起来，宣德十年，先帝宣武皇帝的皇陵被盗，大量金银玉器、孤品古玩流落民间，就连皇陵中的一具棺材也连带着消失了。

后来，皇陵四周突然传出“闹鬼”的风声，以至于无人敢靠近那里，不知又过了多久，有人发现守陵人惨死家中，他的祖上流传下来的一颗舍利子也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另一颗舍利子也在皇宫中遭人盗窃……

第一章

除夕刚过，高山积雪尚未消融，初春的风将山顶的积雪吹落，如一层薄纱铺洒在石阶上，山下上来的一行人踩着阶上的薄雪一步一脚印地往上走着。

值守的白衣弟子远远见着来客赶忙就往山峰上的竹屋跑去禀报。

往年的这个时间是苍岩山最清净的时候，没有山下百姓的叨扰，也没有闹市达官贵族的求见，只有苍岩山中云逸大师座下的弟子每日练剑听学。

今日的来客算的上闹市的达官贵族，却也是这苍岩山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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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屋内，云逸大师着一袭白衣，正盘腿坐在蒲团上参禅打坐，偶听外面急匆匆地声音，他缓缓睁眼，声音带着看破世间万物的淡定，“何事这般慌张？”

春阳洒在门扇上，屋内的地面上倒映出门外白衣弟子的身影，“师父师父，洛公子来了。”

云逸大师神情微敛，这洛景明可是他那唯一女弟子的亲哥哥，往年除夕时都是在苍岩山过得，今年洛家的人没来，还惹得他那女弟子丧气了一整天，不知怎的又现在来了。

思此，云逸大师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佛曰：好人做到底，日行一善罢了。

他起身走出门外，见着洛景明正踩着石阶走上来。

“大师。”洛景明长衫束发，本本分分地行了一礼。

这洛家的人今年让他最疼爱的小徒弟受了委屈，他可不愿意给洛家的人好脸色。

“除夕都过完了，你还来做什么？”

洛景明听闻此话唇角僵了一瞬，转而又温声说道：“大师误会了，小妹今年已然十五，阿爹阿娘正等着小妹回家呢。”

云逸大师也是一怔，他掐指一算，是了，他的爱徒已经十五了，是时候回去了。

当年他在闹市云游，恰好碰见一户人家产子，他掐指一算那婴儿是个七星子，放在寻常百姓人家定然养不活，便发了善心将那孩子收入座下养着，许诺十五年后还他们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如今诺言该兑现了。

云逸大师面色缓和了几分，扬了下手中的拂尘，“去，让小十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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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十五堪堪年满十五，正是贪玩的时候，加之今年除夕阿娘和阿兄未能如期前来，心情也甚是不好，对同门师兄弟也爱答不理的，谁也不敢触她的霉头，如今师父倏然让找小十五，竟无人知晓她在何处。

“小十五、小十五……”

苍岩山上上下下寻找小十五的声音此起彼伏。

云逸大师听着这找人的声音，脸上有些挂不住，将洛景明请去屋内喝茶，任由山中弟子将人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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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阳的光芒穿过粼粼薄雪，折射出万丈光芒，只听树杈间发出酥酥的化雪声，一团雪从枝杈坠入池水中，水面微波荡漾，倒映出树上的人影。

池边忽有一人轻笑一声，“小十五，我就知道你在这。”

小十五的手中团了一团雪朝下面那人扔去，“你才小呢，我今年已经十五了，以后不准喊我小十五。”

“好好好，不喊你小十五，喊你初梨妹妹总可以吧。”

洛初梨从树上跳下，拿着枯掉的树枝轻轻敲着小七的头，“分明是你比我小，你得唤我姐姐。”

小七挠着头，支支吾吾地说了声：“可我是你七师兄诶。”

“你是七师兄，可你的个头确实比我小啊。”洛初梨同样身穿白衣，长发高束，灵动的杏眼略带戏谑的笑意看着小七，继而扔了手中的枝条，拍了拍双手，“找我什么事？”

小七这才反应过来，“哦哦，洛公子来了，师父让你过去呢。”

洛初梨佯装不在乎，心里却着急的很呢，“来就来呗，又不是几年没见过一样。”

说完，洛初梨大步往云逸大师屋子的方向走着，小七跟在洛初梨的身后碎碎念，“话是这样说，可是我方才听师兄在说洛公子这次要带你回长安了。”

洛初梨听闻此话立马驻足，小七没注意，一头撞在了洛初梨的后背上，还无辜地看着洛初梨，“你怎么突然不走了？”

洛初梨想着她阿娘年年来时念叨的话，竟然这么快就到了下山的年纪了。

“哎呦，哎呦，小七我肚子疼，你去给师父说一声，我去更衣。”

说完，洛初梨捂着屁股一溜烟地跑了，小七看着洛初梨逃也是的背影咕哝道：“我怎么瞧着她一点也不像肚子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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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洛初梨的确不是肚子疼，而是一早就盯上了云逸大师的藏书，当年她还盘算着等她下山的时候一定要带走几本书，如今不就到了时机嘛。

云逸大师的藏书简直太多了，还都是占卜算卦，机关术诸如此类的书籍，洛初梨一时间看花了眼，迟迟未曾决定好。

直到外面找她的声音越发逼近，她才随手摸了几本书藏在怀里，又从窗子翻出去。

洛初梨堪堪站定，身后就传来大师兄的声音：“小十五，我可算找到你了，师父让你过去一下。”

“啊，好，我马上过去。”洛初梨惊慌失措地拍着胸口，再晚些出来就得被大师兄逮个正着，非得被他好好训斥一顿不可。

大师兄正当转身，又看了眼洛初梨的衣衫，不禁皱了皱眉头，“小十五，你这衣裳多久没洗了，衣角都脏了，衣摆也沾了灰尘，小心又要被师父责骂。”

山间的冷风迎面吹来，将洛初梨的衣衫吹得紧贴在身上。

洛初梨暗道不好，这风要是再吹下去，她怀里的书就要被发现了。

所幸大师兄别过脸，耳尖略微泛红，洛初梨见着此情此景立马开溜，她边跑边说道：“大师兄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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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初梨一口气跑到自己的寝屋，靠在门扇上喘着大气，平息了半晌后，又连忙将她阿娘亲手缝制的挎包翻找出来，将怀里的几本书放进去。

正当她准备出门，斜眼看见方桌上的铜铃铛，这是她前两天从云逸大师那里诓来的。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铜铃铛，唇角泛起一抹奸诈地笑意，“这个破玩意那老头儿当个宝儿，我若是拿走了他的山羊胡估计能被气掉。”

她兀自说着，竟将铜铃铛随手丢进挎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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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阳高照，待洛初梨走到云逸大师的屋里时，云逸大师和洛景明已经下了一盘和棋，喝了一壶茶水，去了两次茅房，这才等到洛初梨现身。

洛初梨尴尬地挠头，憨笑道：“抱歉，我来晚了。”

云逸大师和洛景明四目相视，不约而同地看着洛初梨笑出声来。

洛初梨要是再不来他们两个大男人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们怕是已经把这些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聊出来了。

“梨儿。”洛景明率先起身，大步流星地朝着洛初梨走去。

洛初梨委屈巴巴地看着洛景明，“对不起，是我让哥哥久等了，哥哥可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啊。”

瞧瞧，这茶言茶语，悬泪欲滴的可怜模样，放在哪个男人面前能不心软。

云逸大师倒是淡定，只挑眉看了眼洛初梨委屈的模样，又摇摇头什么也未说，这丫头是他看着长大的，她的那些小心思怎么能瞒得过他这个做师父的呢？

这次洛初梨又这般可怜委屈，怕只是鳄鱼的眼泪，诱骗人上当罢了。

云逸大师捻着胡须，笑盈盈地抬头想要戳破洛初梨的诡计时，只见洛景明已经心疼到不行，温声细语的安慰着洛初梨，还将责任怪在自己身上。

“哥哥没有责怪你，哥哥应该早些写信告诉你，你也不必像今日这般慌张，不哭了不哭了，乖。”

洛初梨抬手擦了擦眼底并不存在的眼泪，又调皮地偷偷看了眼云逸大师，转而又委屈道：“哥哥真的不会怪我？”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我想阿娘了。”

洛景明生平最怕的就是他阿娘，他阿娘的话可谓是比圣旨还好使，现下洛初梨有意无意将司空夫人搬了出来，可谓是给洛景明提个醒。

“现在、现在马上就走。”

洛景明转身给云逸大师行了礼，洛初梨也跟着行了拜别礼，兄妹二人转身便离开了云逸大师的寝屋。

云逸大师跟上出去，想着叮嘱些话，可等他走出屋子，那兄妹二人早已走远，他心想着：罢了罢了，孩子大了不由人。

“从前不见小十五着急的，今日小十五怎么风风火火地走了？”

云逸大师被小七的声音拉回漂游在外的思绪，又睨了眼小七：“谁说人只能有一个性格了？”

说完，云逸大师转身回了屋子，还将门闩从里面拴住。

门口的小七耸了耸肩，“就知道师父只会偏心小十五。”之后又自言自语一声，“我也喜欢偏心小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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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西移，洛初梨做了虚心事，着急离开苍岩山，连午膳都没用就匆匆下山了。

日暮渐晚，洛初梨的肚子饿的咕咕叫，洛景明心疼妹子，让自己的随从咸川打了几只野鸡给洛初梨烤了充饥，几人又在林间歇脚一晚，直到次日一早才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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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景明疼爱自个妹子，特地选用了司空府内最宽敞舒适的马车来接洛初梨回家，起初洛初梨还百无聊赖的坐在马车内想着什么，后来不知怎的就瞧见了一只山羊在乱窜，央着洛景明给她做一个小板车来让山羊拉。

洛初梨抢了咸川手中的马鞭自个赶着山羊拉车，咸川原想着阻拦，洛景明却将咸川拦住，还笑道：“她喜欢，随她吧。”

山羊本就没有马匹走的快，更何况还要让山羊拉个小板车，洛初梨硬是将三日的脚程增加到五日，洛景明非但没有催促，反而洛初梨要什么给什么。

洛初梨慢悠悠的干着马车，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像是要去春游一般。

途径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峰时，洛初梨指着那座山老神在在说了声：“此山有灵气，山下暗藏龙脉。”

洛景明笑了声，“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怎的现在就开始说胡话了？”

洛初梨甚是嫌弃的瞥了眼洛景明，“你懂什么啊，这话可是当年师父说的。”

当年云逸大师出游，洛初梨哭着喊着要跟着出去玩，云逸大师宠爱洛初梨，才勉强答应让她跟着，这才道出了这一番话。

洛景明闻言尴尬地蹭了蹭鼻尖，云逸大师若是知道他被人这样说，定然得废了那个人。

“原来是云逸大师说的呀，我还以为是你胡说呢。”洛景明尴尬挠头，心里却想着这位姑奶奶可千万别乱说。

洛初梨性子单纯，也没想那么多，随口说道：“师父不会怪你的。”

寒风萧瑟，树杈上的积雪飘落在洛景明的后颈，都不如他此时的内心更寒冷。

洛景明想着，算了，她这记性两三天就忘了，再见云逸大师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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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午后，洛初梨才行至长安城外，抬眼望去，积雪未消融，天色雾蒙蒙，略带几分凄凉之感。又行几步，隐约能听见几人的嬉笑声，只是距离太远，洛初梨也瞧不清楚。

“我要吃苹果。”

洛景明连忙将苹果从马车里拿出来递给洛初梨，洛初梨吃着苹果又途径一颗梅花树，此时的梅花已然有衰败的迹象，可洛初梨这些年从未下过苍岩山，苍岩山除了松柏再无其他，眼下就算梅花即将衰败，也要让洛景明折下几枝带回去养着。

“公子，还是属下去吧。”

洛景明宠溺一笑，轻轻推开咸川，“与梨儿有关的我要亲自动手才安心。”

洛初梨原本还指挥着洛景明折哪一枝的，倏然，一支羽剑从远处飞来好巧不巧地扎在洛初梨手中的半个苹果上。

洛初梨僵了一瞬，待她回过神看向羽箭飞来的方向，她气冲冲地拔下羽箭朝着那群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