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复试试题出榜,入选人都聚集到了南明殿门口。
青叶拉着酒酒挤到了人群前面。
“无时无刻无地无方圆。”青叶念叨。
人群一片唏嘘,大家都不解此为何意,相互猜测着。
“酒姐姐,这是什么题目?”青叶疑惑不解的看向酒酒。
“此为无题。”站在酒酒身后的昭落说道。“这一轮复试无时间地点的束缚,可以说明日开始,我们便在题中。”
青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好啦,我们回去吧,明天就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酒酒拍了拍青叶的肩。
四人便折回听雨阁。
莫玄和昭落走在前面,酒酒和青叶在后边嬉笑打闹着。
“酒姐姐,绛翼今天怎么没来?”
“绛翼的性子就是如此,事无大小无关于己,他才懒得凑这个热闹。”
“这可是修仙的大事,他也无所谓吗?”
“听昭落说他来此修仙不过是应了家族的话,敷衍而已,没有人指望他能名列仙班。”酒酒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
“绛皇子待姐姐真好,什么都与姐姐说。青叶身份卑微,怕是绛皇子也不愿与青叶多说什么。”青叶偏过头。
酒酒觉察到青叶眼里闪过一丝忧伤,叹了一口气。若喜欢一个人,就明目张胆,抛弃羞耻之心。想为她鼓气,但作者虽将这女娃娃写的惹人怜爱,却不巧只字未提她与谁的缘分。
青叶顷刻间便一扫郁闷,转头望向酒酒道:“酒姐姐,莫公子定是武功盖世,否则怎么能以凡人之骨入穹境?姐姐自小与他一起长大,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他?木头脑袋一个,没觉得他武功盖世...不过你可以试他一试。”酒酒悄然一笑,他们从未过招,酒酒也好奇莫玄武艺长进若何,毕竟他每日不到卯时就起身去军营习练,待到巳时她梳洗完毕,他刚好回府。她总是劝他在黄府院内打打拳脚即可,何苦折腾自己。
青叶灵珠一转,拾起地上一颗石子,运气于腕间,凌波一步,石子疾若闪电朝莫玄右肩而掷。
好巧不巧,走在前面的莫玄刚好双手交叉抱臂,石子擦过衣角落地。
“青叶,你这是什么水平啊。这你都打偏?你看我的。”酒酒蹍起脚步猛然快步向前纵身一跳,左手扶肩右臂环扣锁喉于莫玄。
莫玄身子不稳,只得双手后抱起身后的酒酒这才稳了重心,但此时喉咙被紧扣几乎呼吸不得,他嘴角上扬,连忙呛声说道“咳..小姐,饶命..”。
酒酒听到求饶声这才满意,便松开手臂跳了下来,转身对青叶来道:“轻而易举。”他们虽未真正较量过,但从小到大每次偷袭她都不会落空。
“酒姐姐你真厉害!”青叶鼓手叫到。然而,走在一旁的昭落若有所思的看着身边这两个人。
四人一路各怀心思,回到听雨阁便各自回房了。
分开时,青叶了收敛笑容,侧目望向莫玄离去的身影,“我方才用灵力三成,而这个人..”。这个人,不动声色的躲开了。
次日卯时不到,昭落便已盘坐入定,醇厚的内力融通经络,隐约可见灼烫之气沸腾于外,他呼吸不松不紧额间少许微汗。
忽觉身边真气波动异常,昭落缓缓睁眼,警觉的看了一眼窗外。
转眼功夫,昭落便已移步于阁楼之外。
抬头望去,空中划过紫色巨蝶。
“南海蝴蝶。”昭落微怔,“传闻中常有人浮南海,泊于孤岸。忽有物如蒲帆飞过海,揭舟。竞以物击之,如帆者尽破碎坠地。视之,乃蛱蝶也。南海蝴蝶生于海市,其形态变化万端,又名‘百幻蝶’。”
此蝶极为罕见,有易梦幻空之术。昭落定睛远望,见一白衣少女坐在亭梁上,她双手托腮,百无聊赖的看着月色荷塘,她转头忽见不远处骆色单衣少年。少女表情略显惊讶,起身赤脚行于梁上,轻轻一跃忽然消失空中,待少女再现身之际,她已然赤脚单足点地,落在昭落面前,竟如此悄无声息!
少女水杏双眼,盼顾神飞,上下打量了一番昭落,两弯烟眉微蹙,一头乌云长发散落双肩长流之下,鬓间只随意挽起银色发簪,白颈玉脖,纤腰玉带挽轻罗,腕带天纱随风舞。
真正是惊艳了芸芸万物。
少女偏头巧笑,神韵精乖问道“月未落,日未出,竟有如此早起之人。倒不像修逍遥仙道的。”
话音刚落,昭落这才缓过神来。“闻声而出,倒是扰了姑娘悠闲。”
“只是,姑娘为何深夜至此,莫非姑娘也是来拜师执逐?”昭落仔细回想,却不曾记得参加复试者中有这样一位妙人。
少女噗嗤一笑,“非也非也。我是出题的。”
昭落微愣,看到不远处盘旋的南海蝴蝶,心中大呼不好!瞬间提气,双指封上周身穴道后至百鸣。
“没用的,此阵是由司夏上神的九角无鸣鼎坐镇,此鼎五音无声却波及万里,方圆内若非事先服下定心丸,就算仙骨再好也会五觉尽失并身陷幻境,加上这南海蝴蝶的幻梦粉,任你封了穴道也会坠入梦...”
还未等少女话落,昭落已意识渐失,浑身无力倒下了,少女见状伸手一扶,他不偏不倚落在她怀中,迷眸微合望着眼前少女,“知道....”说罢他浅浅一笑,便晕了过去。
少女心中一悸,心中只觉得此人无常怪异。
待昭落醒来,他已身陷峭崖断壁之上。天地混沌隐隐紫光闪现,他身后忽现两只巨狰,鹿角鳄嘴长尾甩地,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昭落。昭落拔剑指前,长剑迎风挥出,一道寒光直取其中一只巨狰喉颈,顿时血溅七尺,另一只巨狰怒吼冲天一跃,昭落回身而退,脚步一溜后退一仗,右脚抵后沙土四起,临近崖边方才停住。
此狰并非他对手,昭落无意恋战。入梦前他已封自己五识,不过片刻他便明了自己身陷梦境。他回头望向身后万丈深渊,定神一跃纵身跳下。
待他再次醒来,已经躺在听雨阁内屋中,昭落起身望向窗外,此时已过午时,不知绛翼现在如何了,可否成功点破梦境。正当他准备去寻绛翼,门口小童突然闯入,匆匆一拜神色急迫。
“皇子,请立即随小仙回天都皇城,绛王病危!”
“什么!”昭落瞪目惊魄。
“穹境有通往天都的直通悬门,可马上到达皇城。”小童顿首一拜。
“那麻烦仙台引路!”昭落即刻起身随小童回到皇城。
大军围城,皇城内人心惶惶,一片混乱。朝中大臣此刻正在大殿内一片喧哗。见昭落回来纷纷围上期望他能号令群臣。
“诸位!先冷静!先容我探望父皇后再做定夺!”昭落无暇顾及朝中大臣,匆匆前往绛王寝殿。
“父皇!”昭落上前一步跪在榻前。
绛王此时躺在榻上,脸白如腊瘦骨松容,这哪是他印象里威严肃穆的父皇。
绛王听到昭落的声音,勉强缓缓睁开双眼,伸出嶙峋骨臂道“木儿..你回来了。”
“父皇,您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病得如此之重,太医可有对策?”昭落紧握住绛王的手,嗓音沙哑颤抖。
绛王咽了咽喉继续说道“这些都不重要.. 如今白族重现天都,决意为玄族复仇举兵城下。为父时日无多...现命你为继任储君,号令皇城将士应战。在大殿正匾下是我事先拟好的...咳咳...诏书和...阵符咳咳咳...如果情况危急,打开皇城结界法阵...”
“父皇,您现在需要休息...别说了...”
“听着...当年我觊觎玄族势力,决意灭玄族而保我绛族四海九州之地位,便担心有朝一日他们鬼道一族重拾兵力卷土重来...咳咳咳咳...你的叔父绛南王平日看似不问朝事,却是我与他私下定谋的掩饰,他按兵不动,只等这一天到来由你号令..杀白族...措手不及。”
“父皇!杀玄族本是我们的错,由我之名昭告天下,还鬼道一族清白,兴许可以化干戈为玉帛...”昭落含泪而劝。
“不可!咳咳...鬼道一族当道岂还会留我绛族...一席之地!你要答应我...找到绛南王,调兵..调兵与上靖将军前后夹击...答应我..”绛王屏息紧瞪双目看着昭落。
“父皇...战乱一起,生灵涂炭...我们为什么不能..”
“答应我!咳咳咳咳咳!否则...我死不..瞑...”话音未落,昭落只觉绛王手里渐松,一口血咳出,双目怒张看着昭落,缓缓一口气吐出,双眸黯淡失色。
“父,父皇,父皇!”昭落大吼,泪落如雨下,而眼前之人再无回应。
“父皇...我答应你,答应你...”他浑身颤抖,伸手合上绛王双目,伏在榻前,吞声饮泪。
“报!”昭落伤魂未定,一名将士冲进殿内。“皇太子!白族帅军兵临城下,绛南王...绛南王举兵反叛,如今已将皇城内外围攻。”
昭落缄默,抹泪起身道“把我战甲拿来!”
他身披赤色麒麟甲,狮鬃盘起,肃恭三叩跪拜绛王,夺殿而出。上靖将军此时正侯在殿外,见昭落身披铠甲,上靖单膝跪拜,起身跟随昭落而行。路过正殿牌匾下,昭落回望了片刻,上面大写道“建极绥猷”。他容目转瞬一副焚舟破釜之势,便无不迟疑的离去了。
绛南王为首八万大军已与白族十万将士子民汇集,以绛南王为首,梁军大营扎在关外三里外,军队无边无沿浩浩荡荡袭来。
此时昭落已身跨踏雪宝驹,身旁黑骑上的上靖将军率领了五万将士紧随其后。
“开城门。”昭落说道。
“太子不可!若我们严防死守,开启结界法阵,还能拖住叛军一段时间,若此时开城门,就是一场九死一生的硬战!”上靖肃言劝道。
“上靖听命!开城门!”昭落破声呵道。
上靖迟疑,欲言又止,见昭落气若悬河,分毫未动,便瞋目切齿大喊“开城门!”
昭落又怎不知打开城门的后果,但他更不愿这么多无辜的生命为了王权之争而牺牲。
皇城城门大开,昭落首当其冲走在最前面,横眼扫过眼前的万众大军,目光锁在了一个人身上,绛翼。
只见绛翼身穿金甲,随同其父绛南王站在敌军最前列。绛翼一惊,他并未想到昭落会帅军开城门应战,他提气丹田,洪声大呼道:“绛木! 绛冥横征暴敛,各大家族早已是道路以目,苦不堪言!且他为固其位,灭族殃民!此乃豺狼当涂,人神具怒!我应天道诛之!”
昭落合目,嘴角一丝苦笑。
“此话无错。”昭落说道。
顿时身后将士纷纷侧目互往。
“家父确实为其皇权,先诛灭玄族,后欲铲除白族...虽此玄白被称为鬼道,却无伤天害理之行。”昭落说着右手紧拉缰绳转过身,继续说道“我心中有愧。此身魂不坦荡,魄无存道义...而我赴战——愿不负家父之托,不断君臣之道!但,万千将士不该因此白白牺牲。若你们想要弃甲归田,我昭落绝不怪罪!”
身后将士一片唏嘘,众人得知绛王的暴行后纷纷弃剑,随后一大半人悉数离去。
上靖将军及其亲信部落却纹丝不动。昭落见状,心生悲痛。“上靖将军,你何苦...,带着你的部落走吧,我不怪你,此已是亡国之战,无生还之望。”
上靖抱拳道“上靖唯绛王之令,皇子之令而从,此身为此国,不侍他主,国亡我亡。还请皇子带我等迎敌,誓死而战!”
“还请皇子带我等迎敌,誓死而战!”身后近两万将士齐声合道。
昭落咬牙含泪,左手猛勒缰绳掉头面向绛翼,拔剑直指天际,高声呵道“宣国战士听命!与我上前灭敌!”策马一骥而跃,众将士紧随将军左右沙场马冲向前。
瞬间两军相交烟冥四起,风号声悲,血染征袍。不过半响便髑髅满目,赤色成河。昭落和上靖等人被团团围攻,左右不得。
绛翼收剑上前“昭落,莫要无畏抵抗,若你此时缴械投降,或我能为你求得一命。”
此时昭落已是血色满目,双鬓散落,单剑而立扶于地,道:“丈夫誓许国!愤惋复何有!?”
绛翼悲苦紧锁英眉,他何尝不知道此问是多此一举,昭落又怎么会缴降求生。可悲可痛...他们二人立场不同,注定要走到这一步...
“绛翼,我想知道,你何时叛我?”昭落一声一噎,痛心伤臆望向这个一起长大的兄弟。
“这还重要吗...”绛翼垂头不忍直视。
昭落黯然一笑,说罢反手挥剑刺入胸膛,血从口出缓缓跪倒地,望着身后的血浸铠甲的战士们道“有士如此,战骨枭雄,誓死相随,此身足以...”他说完,上靖将军俯首一拜“皇子走好,属下们紧随其后。”说罢,众将士一一举剑自刎于喉。
沙落灰飞起,硝烟散尽寂无声,众人纷纷卸下盔首,不约而同向以死殉国的那些士卒,肃容顿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