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检查报告,曹鑫仪飞快从头看到尾,然后发给慕容惜:“各项指标都在好转,恢复情况比我料想的还要好,看来你最近确实过得还不错。”
慕容惜收到报告文件,粗略扫了几眼,大多数数据她也看不太懂,所以只着重看了文字部分。
总体来说,离正常人的指标还有一定距离。
“一个半月以后我再和你约复查时间。”曹鑫仪说,“平时有什么不舒服直接给我发信息。”
“好,谢谢曹医生。”
“有人接你吗?”
“没有,我自己回去。”
“行吧,我待会儿还有别的病人,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
等悬浮车时,慕容惜又给曹鹤兰发了个消息简单说明情况。
[我很低调]应该没露馅。
[学习中勿扰]多谢。
·
慕容惜和慕芮每天一起坐车去学校,所以哪怕慕容惜打定主意翘课,也不得不先坐车去一趟学校。
两人下车后通常并肩进校,慕容惜假装在光脑上找什么东西:“你先走吧,我把这个看完。”
“好,慕容姐姐下午见。”慕芮乖巧道别,她走路时脑后粉色双辫一摇一摇。
早晨校门口车来车往,慕家的悬浮车放下他们后就被曙光自动开走,向慕家驶回。
慕容惜借着看光脑的动作遮掩,一点点退出人流,悄悄上了刚到校门口的一辆公共悬浮车。
这一站下了很多军校生,许多座位空余出来。
下车的人太多,直到慕容惜付完车费转身都还没下完。
后门挤挤攘攘的人堆里,岁月静好的褐发男生分外突兀,他手里拿着本翻开的书,此时正好抬起头。
两道目光在空中相撞。
慕容惜半点心虚也没有,当着他的面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
再回头,曹鹤兰已经挪开视线,合上书跟着人群尾巴下车了。
……
一番准备,慕容惜来到赌场的时候已经快到十点。
她故技重施,替换掉一个常规项目的庄家。
不到五局,同桌其他赌徒已经冷汗直冒,不住地抬起胳膊擦拭。
今天有充足的时间,慕容惜心情颇好。
柳宜春收到值守高级荷官的信息,赶回赌场一层时,看到的就是面具人气定神闲,在赌徒们紧张不已时无趣地拨弄筹码的情形。
今日值守的高级荷官同样尝试出手干预,结果也走了上一位的老路,碰了一鼻子灰。
柳宜春快步走近赌桌,在最后一名赌徒放下筹码之前压住赌桌:“我来替这位先生下注。”
面具人深黑的眼睛注视着他。
片刻后,面具人露出神秘的微笑:“可以。”
仿佛稳操胜券。
赌徒抬头看见是他,二话不说起身让位。
“您准备下多少筹码?”面具人戴着白丝绸手套的右手食指点在桌面显示屏上,提醒柳宜春最低的押注金额是五十万联邦币。
柳宜春拾起面前一块筹码,浅笑道:“小赌怡情,我压个一百万吧。”
一百万,在同桌人中不算多,却也算不上少。
对于柳宜春来说,更是不值一提。
柳宜春压的注也中规中矩,看不出有什么玄妙之处。
赌局开始。
柳宜春与他手下的高等荷官不同,他一上来就极其大胆地主动操纵数据流,完全没有收敛的想法。
很快,柳宜春感受到了来自另一个人的精神力,极嚣张地撞上他的。
先是针头用力扎入钢板。
柳宜春已经做好针头弯折的准备,S 级别的精神力可以通过反复多次的使用不断提升,他已经熟练掌握运用精神力多少年,实际精神力的强度远远不是对面年轻人可以相比的。
面具人虽然裸露在外的皮肤非常少,但是无论声音还是唇周肌肤,都异常年轻。
柳宜春断定对方不超过二十五岁。
而他已经三十岁了 。
面具人的精神力就像极细的针尖,根本无法扎破钢板,只会被他的精神力断成两截。
迫人的感觉持续逼近,柳宜春却愈发轻松。
年轻人,尚且不知天高地厚。
下一瞬——
在针尖堪堪接触到钢板之时,它居然就那么停住了。
突然停在那个位置,不再前进分毫,就仿佛是有人拿着一把仿真.枪对准你的额头,你感觉枪口几乎就要触碰到你的皮肤了。
然而与仿真.枪不同的是,他们此刻是精神力对冲。
因此,柳宜春不仅不觉得好笑,反倒潜意识里察觉出危险的讯号。
毕竟柳宜春所知的人里,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在精神力操纵上精细到这等地步。
如臂指使,分毫不差。
没有一丁点多余的动作——面具人的精神力停下时连一瞬间的轻微颤抖都没有,他完全能感觉到。
面具人并没有给柳宜春时间去进一步思考。
就在柳宜春意识到可能存在危险的这个时候,面具人的精神力突然从脆弱易折的针尖变成了功率巨大的电钻。
然后没有任何停顿地,带着真实的狂烈的压迫感,猛然钻破了钢板!
柳宜春甚至“听”到了电钻的轰鸣声。
尖锐的刺痛与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令他在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直接收回了体外的精神力。
这时,周遭的声音才陡然清晰起来。
“怎么还没出结果啊?”
“这时间也太长了吧!”
“千万要赢千万要赢千万要赢……”
显示屏上不断变换的数据终于固定。
内心急迫,一直紧盯着结果的赌徒口中爆发出惨烈的惊叫。
柳宜春此时再看向面具人的双眼,情绪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
面具人依然维持着自己优雅的做派,仿佛完全没有经历过一场刺激乃至要命的精神力对冲。
“还继续么?”对方连语气都格外散漫。
柳宜春之前觉得面具人是年少轻狂,恃才放旷,丝毫不懂规矩,甚至可能连他是谁都没了解过。
现在突觉自己才是井底之蛙。
对方哪里是不了解,分明是实力强大到深不可测,无需在意地方规矩和人情世故。
再不敢小瞧面具人,柳宜春站起身:“您的天赋,停留在第一层未免太委屈,我想,您完全有资格接受赌场的邀请,前往二层,那里才是真正适合您的地方。”
闻言,面具人低眸思考,片刻后点头,接受了他的邀请。
面具人指腹轻敲桌面:“这些。”
柳宜春立即用眼神示意一旁的荷官。
“我来处理,之后汇入您的账户。”荷官迅速开口。
面具人满意起身:“还请带路。”
柳宜春这时才有机会去分析面具人的声音,就如之前荷官说的那样,性别难辨,只是尾音总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柳宜春倒是有个相熟的人也这么说话,不过对方还要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成熟风韵。
面具人的声音更偏向一种少年人的随意散漫,不在意听者感受,也不考虑听者会产生什么样的感受。
从这个角度推断,面具人是个非常自我的人。
“等等!你们不能走!”
一名赌徒拽住面具人的胳膊,想要强行将其留下。
面具人顺他意在那里停下,不再走动。
“我一分钱也没有了!全输给你了!”拦人的赌徒无比愤怒。
不止是他,其他赌徒也怀揣同样的想法,只是他们尚且维持着冷静,换作柳宜春不在场时或许冲动上头谁也拦不住,但现在柳宜春就在旁边,他们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面具人任由赌徒拉着自己,转头轻飘飘地朝他看去。
这个眼神进一步激怒了赌徒。
“反正老子也付不起,别想直接拿钱走人!老子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赌徒拳头高高扬起,眼看就要落到面具人身上。
与此同时,他还用另一只手紧紧攥住面具人的衣服防止其挣脱。
面具人没有任何动作,好像被威胁被恐吓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受胁迫者不在意,柳宜春却不能继续放纵,他稳稳抓住赌徒急速下落的拳头,厉声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赌徒豁出去了。
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便由不得他回头。
柳宜春的手被赌徒猛然甩开,他一把将面具人拉向自己,空余的手靠近面具人,预备掐住对方的脖子。
原本赌桌边的赌徒们也惊得要站起来,附近的赌桌更是有不少赌徒伸直脖子想凑近看看发生了什么。
“这么输不起,一开始赌什么?”面具人蓦地说。
语气随意中又含着几分烦躁与厌恶。
俨然火上浇油,荷官都为面具人捏了把汗。
冷眼旁观的同局赌徒们心情复杂,既希望赌徒的怒火再次迸发上一个台阶,给这冒出来的年轻人一点颜色看看;又希望赌徒被反制屈服,从而彰显出他们选择按兵不动的明智来。
柳宜春已经打算强制入侵赌徒的大脑,操纵他停手了——
赌徒的手骤然停在面具人唇下十余厘米处。
“落子无悔。”面具人漠然道,“你已经上过赌桌,体会了大额下注、结果揭晓前无与伦比的刺激感,就万万没有要求我偿还的道理。”
“不过既然你不打算和我讲道理,那我应该也不用和你讲什么道理。”
面具人向后退了一步,赌徒愣愣的站在原地,没有出声,没有阻拦。
任是谁都能看出赌徒不太对劲。
几次眨眼后,赌徒突然抱着自己的脑袋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乱吼乱跳起来。
而面具人转过身,淡然询问柳宜春二层往哪里走。
这样大的动静吸引了赌场一层所有人的目光,正在进行的所有赌局无可避免地中止。
每一名赌徒和每一名荷官都注视着那道远去的身影。
连柳宜春在面具人身边都是陪衬。
现在,没有人会再轻视这个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纯白面具,且有着一头白色长卷发的年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