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饲养高危物种 第7章 07

深夜时分，城内灯火逐渐黯淡下来。

道路旁边，一名值班守卫在街区口站着岗，胸前的通讯器还在沙沙地播报着队友的回复。

“十二号......街口，好像......有什么东西，黑色的一团，正在往......城区移动。”

值班员抓着通讯仪说：“大晚上的，别讲鬼故事，现在城邦外面守卫都很森严，怎么会有那种东西进来？”

下一秒，他突然发现通讯器失去了声音，皱了皱眉，“怎么回事，信号这么差。”

然而等他回过头，却突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黑暗中，一只泛着蓝紫色光芒的巨大眼睛正伏在不远处盯着他，由于光线很暗，只能看出一个很糊的不规则形状。

耳边清楚地听见了黏腻的咀嚼声，像是骨头崩裂的脆响，渐渐地，一种不明液体从它的身体流出来，像一条蜿蜒的鲜红色游蛇，蔓延到人类的脚下。

咔哒一声，通讯仪掉落在地。

——那怪物扑了上来。

最后一声惨叫过后，街道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呜——

防空警报响彻全城。

城角。

一只黑色菌子趴在居民区的垃圾桶盖上。

成群结队的清扫兵从他面前一路小跑而过，金属碰撞声混杂着脚步，消失在下一个路口。

时厄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身体，试图从垃圾桶的缝隙里找点吃的。

然而就当他刚刚伸出一只触手，试图碰触那些垃圾时，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脏。”

时厄快速把触手缩了回去，有些委屈地盯着那些垃圾。

“什么脏，为什么会脏？”

“不能吃，有细菌。”

每当时厄对那些垃圾有想法时，这种声音就会不断回响在他的意识里。

可是谨言已经死了，他的身体被时厄吃了，但不知为何，这个人的潜意识竟停留在了时厄的身体里，时时刻刻影响着他。

时厄最终放弃了吃掉那些那些垃圾的想法，试图和体内的那个声音沟通。

“你是谁？”

那声音回复道：“不知道。”

“你是人类吗？”

“不知道。”

时厄的脑袋有些卡壳，那个声音好像不是谨言发出来的，是他自己，他似乎正在逐渐形成人类的意识。

就在不久前，时厄吞噬掉谨言身体的那一刻，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无数个画面，从这个人类出生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记忆，到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

温暖的，开心的，难过的......

所有的记忆都像走马灯一般呈现在时厄的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甚至能够进入到那些场景里，感受时间流逝。

他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和他打闹，一起依偎在奶奶的怀里。

接着，一股巨大的压抑感涌了上来，这让时厄有些难受，那一刻，回忆悉数崩塌消散，只剩下一个残余的执念。

时厄睁开眼睛，看见了一枚纯银镀边的蓝宝石项链。

那是谨言二十岁那年，妹妹亲手送给他的手工制品。

现在，那枚项链应该在另一个人类的手里。

每当想到那枚项链，时厄浑身的菌丝都在痛，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他必须要找到那条项链。

可是，由于他刚刚突然很饿，到处找吃的，时厄已经在这个巷口迷路了二十分钟了。

变成人形需要消耗很多能量，为了维持身体不再饥饿，时厄只能以菌子的形态生存在人类社会中。

这时，头顶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是什么？”

时厄抬眼，看见一个满头绷着卷发器的人类朝他走过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看见那个女人手里拿着一只苍蝇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拍了过来。

啪地一声！苍蝇拍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垃圾桶盖上。

时厄反应及时地往旁边一跳，躲了过去。

“哎呀，还跑。”

那女人作势还要拍，吓得时厄连忙滚到了地上，沿着墙角飞速穿梭。

人类社会真的太危险了！！！

时厄一路逃窜，不知道跑了多久，这才终于出了巷口，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不得已停住了脚步。

下一秒。

砰！砰！砰！

接连几声枪声响起，数十名手持枪械的人类在水泥路面上奔走。

就见街道正中央，一只长相怪异的软体物种正裹着一个人类尸体大块朵颐，黑色透明的触手在四周延伸，仿佛一条条加长版水蛭，毫无规律地扭动着。

其中一个人类持枪朝队伍里大喊：“队长！这怪似乎没有弱点，光用这些武器根本杀不死！”

大街上四处都是黑色的影子，那只软体怪物在地面上蠕动着，蓝紫色眼珠子像沸腾的汤水，往外冒着。不断有咔吱咔吱的咀嚼声传来。

被称作队长的人有着一头棕色短发，他对着面前的通讯器说：“也不知道张队那边是什么情况，接到那么多通知也没有回复，他在哪？”

“张队说他身体不适，正在特勤部休息。”一名队员说道，“这只异种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跑进来的，城门那边的情况很有可能不太妙！”

棕发队长眉头紧蹙。

按下通讯器后，队长再次指挥人员从四面八方包抄异种，然而就在此时，他们的头顶传来一阵嗡鸣声。

接着，那些嗡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震耳欲聋。

他抬头，瞳孔紧缩。

就见无数只黑色毒蜂黑压压地飞在天空上，如同一张黑色的网，兜住了整座街区。

是毒蜂群。

他们越过城墙，以近乎令人惊愕的数量爆发了进来。

“不得了了！异种进城了！”远处传来队员们的喊叫。

时厄看着那些毒蜂飞过街区，向城中进发，随即如同提前规划好了一般，乌泱泱地朝着其中一块空地聚集。

那些队员只能眼睁睁望向那片漆黑的天空，巨大的压力让他们连行动都变得迟缓。

“异种……是异种！”

“他们往城区去了！！”

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接连不断的喊叫声传进了队长的耳朵。

队长摁断通话，疯狂地扣动扳机，接连发射穿子弹射进怪物的身体，都被尽数吞噬。

数分钟后，他仍旧坚持战斗着，直到身上遍布着被异种袭击的伤口。

城内的防空警报再次响起，身边的队员一个个倒下。

绝望充斥着整座城。

一名队员拿着匕首，试图徒手切断地上的触手，不料刚刚动手，就感到身后一凉，他猛然回神，然而为时已晚，凶猛的异种触手出现他背后，即将刺入他的胸膛。

危机时刻，他的队长冲到了他的前面。

队长浑身遍布血渍，用力地将队员撞开来，就在那一刻，蠕动的黑色触手从队长的背部贯穿而过。

噗呲——

一阵粘稠的击穿声过后，那名人类被重重地卷起。

血花四溅。

队员们都被这一幕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天地，“队长！！！不要啊——”

然而灾难面前，他们毫无还手的余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队长被怪物吞入口中。

一名队员不顾阻碍冲了上去，被身边的战友死死抱住。

“他已经死了！”身后的队员忍着哭腔道，“不要靠近它，很危险！”

绵密的咀嚼声再次响起，然后逐渐减弱，直到队长的身体被消化殆尽，那些半透明触手再一次朝他们伸过来，直冲着他们的方向。

队员猛地把怀里的队友推开，强烈的恐惧让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等待被那只触手穿膛破肚。

就在这时。

那触手却蓦地在他眼前停下。

队员抬头，发现自己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一件染血的白色外套，就这么横亘在他和那只异种的面前。

他愣住了。

呼呼——

城内忽然萧瑟起一阵冷风，那人伸出五指，无数不知名的黑色物质就从他的身体里释放了出来，如附骨之蛆般攀附在异种的身上。

瞬间，异种被附着的部分便化了一块，半透明的黑色身躯扭动着，往后退缩，试图逃离这块区域。

“这个人……是谁？”那名队员瞪大眼睛，试图看清这一切，然而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黑发男人单手握拳，那些黑色物质便被悉数收回，呼啸的风卷起落叶，形成一圈又一圈的气流波纹，风声灌入所有人的耳膜。

不等怪物逃离，他就迈开双腿追赶了上去，由于脚步太快，他的双脚渐渐冒出黑色物质，整体画面十分诡异。

时厄显然是刚刚掌握人类的身体，还不太会走路，腿上的菌丝总是时不时冒出来，但菌子捕猎的本能让他对吃掉这只对方有着超乎想象的执着。

这只异种吃了很多猎物，此刻正是最肥美的时候，散发出的香气让时厄控制不住地饿了起来。

“吃。”

“想吃掉。”

“想吃掉它。”

时厄再次用手抓住了异种试图逃离的尾巴，狠狠地啃了下去！

噗呲一声——

蓝紫色的血液喷溅而出，下一刻，异种所有的眼睛都扭曲在了一起，痛苦地哀嚎着。

它渐渐地，渐渐地回头。

惊恐的眼珠子朝身后望去，正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它。

异种叫声更凄厉了，尖锐的声音几乎能把人的耳膜震破。

时厄整只手臂都融成了黑色的菌丝，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往异种身上扩散，侵蚀，肢体源源不断地被分解。

“呲啊——”

尖锐的凄叫声响彻云霄，戛然而止。

最终，那只异种被完全包裹，消化殆尽。

时厄抽回化作菌丝的左手，那些黑色物质很快便聚集，再生，凝固成了正常人的肤色。

他微微侧脸，深红的眸看向那两名幸存的队员。

那队员被刚才的一幕吓得还没缓过神。

城区大雾渐起，在对面笼上一层白蒙蒙的纱影。

黑发男人身形高挑，背对着他们。

仿佛虚幻的映射。

“怪......怪物。”队员喃喃自语，一屁股跌在了地上，他转过头，试图拉住旁边人的衣服，“你看见了吗？！那个人......”

但就在他再次回头时，人已经消失不见。

带着血腥味的风从城市中央穿堂而过，令人心中升起阵阵寒意。

只剩下血迹斑斑的路面。

城区内的街道上逐渐鸣起警笛声。

那些黑色毒蜂并没有选择攻击人类，而是在一座学校的操场上建起了巢穴。

几个小时后。

学校门口遍布着各式各样的警车，一组组的特勤清扫队员从车内跳下来，他们手执枪械，不少还携带了警示牌。

很快，那片区域就被人类全面封锁，黄色的警示条在学校周围拉起，将两个世界一分为二。

清晨，沿途的街上四处涌动着被迫迁徙的人头。

时厄跟随大部队走着，白色的兜帽罩住了他大半张脸。

他拉了拉帽檐。

旁边的人开始抱怨，听起来像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唉，这已经是咱们第几次迁徙了？上次是什么时候？”

“半年前吧？”另一个年轻点的声音说道，“自从灾厄死后，人类已经很少这样迁徙了，这次只是封城而已，相信城邦联合部会处理好的。”

“灾厄......”中年男人叹气，“据说人类和他斗争了百年之久，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来的。”

“死了就死了。”年轻人说，“他再厉害，能有我们的钢铁机甲和先进武器厉害？”

“希望他安息。”中年人说，“我们作为普通人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这样就够了。”

时厄闻言，深红的眸底动了动，转头看向他们。

中年人身上背着厚重的行李，艰难前行着，他的身后，跟着一位黄发年轻人，听到中年男人的话，他不屑地笑了笑：“真希望全天下恶心的异种全死光。”

时厄收回视线，默默转身。

人类，和异种，是势同水火的存在。

但是。

他也是个异种。

他只是个菌子而已。

想到这里，时厄缓缓抬起头，面前的景物已然不再是人潮拥挤的街道，而是一扇敞开的大门。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装修风格，正中央的门内，那只宁静的绿化带仍旧向外喷洒着自来水。

旁边的门牌标识上，“特勤局”三个大字尤其醒目。

“张启......”

时厄拉了拉兜帽，将深红的眸掩在黑暗之下。

抬脚。

踏进了那扇门。

鬼头鬼脑探头，我的小可爱都在哪呢（悄悄）

嘤，我不会被养肥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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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