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饲养高危物种 第4章 04

车内霎时昏暗下来。

毒针刺入车顶的那刻，强大的冲力已然将铁板破开了大半，季云琛用力握住针柄，机械臂上隐约闪着淡淡的蓝色提示。

【神经网络正常，能源剩余100%】

沙鼠显然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只觉得裤子潮潮的，开门的手都在哆嗦。

“救......救命啊。”

一声闷响，车门被撞开，沙鼠结结实实地在满是沙土的地面上哗啦啦滚了两圈，由于身体不听使唤，短短几秒便一连在沙地里摔了三次。

季云琛猛地推开车门跳了下去，怀中的菌子迅速伸出两根触手吸附在他的衣领上，“叽叽”叫了两声。

手腕上检测器发出预报：【异种等级：A级，当前地域异化程度：33%】

时厄试图用仅有的词汇量去理解那些复杂的名词，然而一个菌子并不能通过自身无端生成解释，只知道情况似乎非常不妙，因为他明显能感觉到季云琛的心跳在不断加速。

能让这么强的人都心生畏惧的异种，一定十分危险。

露西和阿哈荻两人分别扛着枪从车上翻下来，一眼就看见了车顶的黑色毒蜂，纷纷难以置信地倒退了好几步。

那毒蜂足足有半个越野车那么大，额头中间一片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睛，由于车顶塌陷，六条腿还有三条趴在车顶。听见人类下车的声音，原本陷在车里的身体爬了上来，靠近尾针的部位长满了黑色的绒毛，看得让人心底发麻。

“这黄沙遍野的他妈哪来的毒蜂。”露西忍不住啐了一口，颤抖着给步枪上了膛。

“前面马上就是新城了，”阿哈荻神色严峻，“谁知道城邦那群人是什么情况，隔离带做的这么差，万一异种入城可就麻烦大了。”

“他奶奶的，”露西骂道，“管不了了，得先把这家伙解决，不然你就等着明早被人收尸吧！”

露西扛起枪，率先对着毒蜂的脑袋扫了两发子弹。

砰砰！！

枪声响起。

毒蜂兴奋地扇动翅膀，嗡鸣声瞬间提了几个度，变得更加刺耳。

“你负责吸引火力，我去石头后面狙击它。”阿哈荻朝露西一昂头，示意道。

“好。”露西抽出弹匣，装满子弹后利索地瞄准毒蜂脑袋开了第二枪，没想到毒蜂竟直直地朝他爬过来，任凭她怎么开枪都无法阻止。

露西暗道不妙，咬牙找了个石头躲在后面，暗自腹诽：“该死的，壳真他妈厚，高爆榴弹也用完了，真倒霉。”

她端着枪，露出半个脑袋望向黑暗的沙地，四周都是蜂类扇动翅膀的嗡嗡声，一般人很难判断准确毒蜂进攻的方向，她视线往旁边一瞥，正好看见季云琛站在车旁。

露西心脏倏尔一紧。

不要命了？

季云琛以前在出征的时候，见过太多怪物成群结队杀人的景象，根据他丰富的经验，这只毒蜂只是个探风的，不出意外，这一片的隔离带很快就会有大批异种涌入，防范不及时的话还有可能会波及人类城区。

而此刻，那只异种正面对着他，血红眼睛转动着，像是在犹豫。

就见他的肩膀上，一只黑色的菌子牢牢地用触手吸附在靠近脖子的位置，人畜无害。

季云琛能感觉到那只异种在疑惑，不知道因为什么的缘故，毒蜂并没有想伤害他们，而是转过身，盯着他们反方向的另一个人类。

沙鼠一动不敢动地喇着腿坐在地上，面前流淌着一滩水渍，显然是被被吓尿了。

“不......不要过来啊......”看见毒蜂突然朝他移动，沙鼠狼狈地往后挪了挪，眼神里满是绝望，“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下一秒，毒蜂毫不犹豫地朝他扑过去。

带着毛绒边的黑色虫腿瞬间在地面震起一层飞雾，就见它抬起前肢，然后猛然下落，即将重重贯穿沙鼠的腹部。

就在这时——

砰地一声枪响，一发狙击子弹准确地打中了毒蜂的前腿，热武器带来的强大冲击穿透护甲，短暂制止了异种攻击身下的人类。

沙鼠几乎被吓得昏厥过去。

“喂，胆小鬼！”不远处传来阿哈荻嘲讽的声音，“识相就给我站起来，下一次我可不救你了！”

一听到没人救他，沙鼠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立马连摸带滚地爬了十几米远，“我错了我错了！阿哈荻大哥，快救救我！”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露西端枪在石头后面认真分析，“这异种的等级恐怕在B级以上，很难杀！该死，异化等级这么低的地方按理来说不该出现这么高等级的异种，这很奇怪！”

另一边的阿哈荻说：“要么今天它死，要么咱四个明早等人收尸，选一个吧。”

露西突然不说话了，因为她看见异种身后，那个有着一半机械臂的“残疾人”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根金属棍，然后抬起胳膊，瞄准，用力地将铁棍插在了毒蜂毛绒绒的屁股上！

噗呲——

毒蜂全身都颤抖了一下。

他猛然一拔。

黑红的血液立马像止不住的喷泉，哗啦啦地窜上天空。

毒蜂嗡鸣着朝前方爬了一段，看上去异常痛苦。

“操。”阿哈荻同时震惊地瞪大双眼，终于忍不住大喊道：“喂！你疯了吗！快停下！惹怒了它咱们都得死！”

在所有人的惊呼中，季云琛冷着脸甩了甩棍子上的血，快步朝那异种走过去。

时厄紧紧抓着季云琛的领口，生怕下一秒就被甩飞出去，摇晃的视线中，他看见面前的那只黑色巨蜂朝他们转过身来，红色的眼睛异常明亮。

那毒蜂先是往后退了好几步，振翅上了七八米高的天空，接着几乎是暴怒地用尾端毒刺朝向他们，猛然下落冲来——

那一刻，时厄突然感觉一阵狂风堪堪从他们的脖颈擦过，接着季云琛整个身体在空中翻越了360度，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由于相隔很近，时厄还能听见面前机械臂微微运作的声响，几乎同时，季云琛手中的金属棍再一次刺进了异种柔软的尾端！

就听噗地一声——

相同的位置，丝毫不差。

顷刻间，大量黑血涌出，毒蜂嗡鸣声更甚，就像发了疯，转而用毒刺拼了命地去攻击他们身后的沙鼠。

可怜的沙鼠被吓得魂飞魄散，随着毒蜂斩落的反方向疯狂逃窜，嘴里不停喊着“啊啊啊”。

眼见毒刺就要穿爆了他的头，就听哐地一声——

沙鼠猛然抬头，惊魂未定地望向眼前的一幕，银色机械臂再一次挡住了毒刺的突袭。

季云琛趁机用另一只手抓着金属棍，以一个超常的反应速度将棍子深深地贯穿了毒蜂的尾部！

——那里是毒蜂的心脏。

由于尾部不属于保护区域，因此毒蜂进化出了非常小的心脏，稍微偏一毫米都难以被击杀。

除非是非常有经验的猎人，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击杀头部。

“嗡嗡嗡......”

异种再没了动静，黑紫色的毒液如下雨般从毒钩内喷溅而出，浸润在季云琛的金属臂上。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沙鼠，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后退好几步，眼睁睁看着季云琛从口袋里抽出一只手帕，仔细地擦拭着弄脏了的机械臂。

沙鼠的声音都在发颤：“......没想到，你，你身手还不错，谢……谢谢你，救了我。”

露西也拎着枪走了出来，略带惊讶地望着季云琛：“不愧是在联盟当过兵的人，水平就是不一般。”

他说罢，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就冲你救了咱们一命，这个朋友我和你交定了，以后你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季云琛神色清淡，继续擦拭着机械臂上的毒液，紧接着眉头一皱。

“怎么了？”阿哈荻突然从几人身后冒出来，感觉气氛有点不太对。

他回头，正看见那只被杀死的异种侧躺在地上，尾端的毒刺还在不断滴着血。

空旷的戈壁中，大风萧瑟，异种的身体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开始腐化，腥臭味弥漫了上来。

“得赶紧走了。”季云琛说，“这里恐怕不太安全，必须尽早赶回城内。”

时厄从季云琛的肩膀上下来，正好看见对方右臂上有一块浅浅的伤口，接着，他本能地用身体贴在了季云琛的伤口上面，黑色的菌丝不断蔓延，扩散成一个平面。

季云琛只觉得胳膊上有些麻痒，再一回头，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竟奇迹般地恢复了。

他静静地望着趴回肩膀的时厄，神情微动。

没想到，菌子居然可以治疗他的伤口。

“接下来该怎么办？”沙鼠望向毒蜂尸体，纠结道，“这只毒蜂能卖钱吗？”

“没时间了。”露西面露难色，“这一次和我们对接的客户是个大老板，和我们约好早晨六点见面谈生意，猎物只是顺带，现在都快要四点了，再不走天要亮了。”

季云琛淡淡地将手帕折好，放进口袋，说：“出发吧。”

几个人在原地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把武器放回车位。

露西艰难地把车顶掰了掰，无奈抱臂：“算了，先将就着，一会儿回去再弄。”

正准备上车的时候，季云琛再次回头望了一下那只死去的异种。

庞大的虫体随着沙子的流动而逐渐被掩埋，发出哗哗的声音，像是在叹息。

他目光沉了沉，接着头也不回地跨上了位置，关门。

露西感慨万幸他们的车底盘没受影响，可以继续开一路，几个人叽叽喳喳地激动讨论着劫后余生。

季云琛在吵闹声中闭上了眼睛。

沙鼠摘掉了他那破了一只镜片的眼镜，抱怨道：“该死的异种，又要我重新配一只眼镜，我还哪来的钱啊。”

他回头，见季云琛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又在调试自己的机械臂。

沙鼠有些好奇：“这位......季先生，请问你的机械臂是在哪里装的，这么结实。”

“忘了，”季云琛说，“大概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师父送我的，不过，现在他已经不在了。”

“啊。”沙鼠有些愧疚地道，“对不起啊，让你想起一些难过的事了。”

“为什么难过。”季云琛试图再次连接机械臂，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显示连接错误，上面的能量条逐渐掉到了99%，他眉头微蹙。

“你师父应该是和你关系很近的人吧，最亲的人死去了，你难道不会伤心难过吗？”

“没有。”季云琛打开系统，尝试用身体的能量连接，却显示再次失败。

“好吧。”沙鼠叹气道，“看来你跟他的感情很浅。”

季云琛不明白：“为什么不伤心感情就浅。”

“因为感情深了就会觉得很舍不得啊，那么重要的一个人离开了你，你却没有丝毫触动，只能说明你并不爱他，所以就不会伤心。”

“爱。”季云琛低声呢喃，他记得师父曾经说过，当他学会爱，他就会明白，什么是感情。

所以，后来他养了菌子。

但......

季云琛叹了一口气，他突然发现，当下似乎出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他的机械臂无法连接身体的能量了，只靠电池内剩余的能量，除了维持自身生活之外，战斗能力恐怕会大幅下降，必须得找个人修一下。

也许是刚刚和毒蜂战斗的时候，毒液侵袭了系统和神经的连接，导致他神经麻痹，又或者是其它的原因。

总之，他暂时不能再使用机械臂战斗。

季云琛望向窗外，见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抵达了城邦。

一座座陈旧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望上去破败不堪。

在那些城市的下方，一块块豆腐形状的临时住所建了起来，它们的周围——有许多人在排着队等待领取物资。

残破气息弥漫在整座城市中央。

大概过了几分钟，季云琛忽然感觉少了点什么，他猛地回神，右手下意识摸了摸胸前，一片空荡荡。

心底一沉。

他的菌子，不见了。

同一时刻，城邦野外。

时厄正趴在那只毒蜂的残肢上，大块朵颐，黑色的菌丝触手如同发了疯的网，密密麻麻地将整个异种残肢兜住，又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吞噬殆尽。

他的模样极其残暴，和之前温顺可人的样子大相径庭。偶尔有路过的小型异种，都像避开瘟神一般绕过，生怕打扰了时厄的雅兴。

将所有残肢吃干抹净后，时厄看着周围空荡荡的荒野，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的饲主，不见了。

时厄：“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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