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绥呆呆地仰头望着秦惊鹤,一双眼睛里流露出痴迷的情绪,如膜拜神女般,他紧紧盯着秦惊鹤。
怀夕忽然上前,挡下他所有视线,微笑道:“陆公子,我们郡主在问你话。”
陆绥收回视线,一声不吭,一只手捂着肚子,秦惊鹤蹙起眉。
一旁的掌柜见状,连忙上前低声为秦惊鹤解释:“老板,这位陆公子确实是三公主介绍来的,只是,三公主并不愿意为他付账,陆公子在摘星楼买了两样东西,却拿不出银子,小的实在不敢让他跑了,所以才……”
秦惊鹤摆了摆手,掌柜立刻噤声退后,她让怀夕让开,陆绥刚抬起头,秦惊鹤身边的杜若瞬间眯起眼,眼神凌厉,她本就是英气的长相,此刻冷着脸,整个人如同一把锋利的剑。
秦惊鹤虽然不明白秦舒钰为何搞这一通,但这与她无关,她在意的只有一件事:“他欠了云水间多少?”
掌柜赶紧回应:“不多,两千两白银。”
陆绥听到这个数字,本能般颤抖了一下。
秦惊鹤点点头,低眼看向陆绥,淡声:“你若还不起钱,我便只好找你的家人来还了,至于你,什么时候把这两千两结清,才能走出云水间。”
云水间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乃秦惊鹤亲自制定,超过八百两以上的物品一旦买下,不允退还,来云水间的客人多是达官显贵,云水间有他们想要的一切,名人字画,古书孤本,外域奇香,只有他们想不到的,没有云水间不敢卖的,敢进云水间的,要么是一掷千金的主,要么权势极大,整个京城的贵人,都以拥有云水间的卖品为荣,而且超过八百两以上的卖品,云水间事先会极力向外展示其价值,当然买主的信息是绝不会暴露的,但想想看,一件众人皆知的昂贵卖品,忽然出现在一人身上,当然会为拥有它的人赢来艳羡的目光与其它。
那为何他们明知八百两以上的卖品昂贵却依然趋之若鹜,自然是因为云水间能保证这些东西绝对是京城独一份的,单单只这一点,便足以引来他们的动心。
本来像云水间这般性质的店铺按理会惹来上头的不快,但谁叫老板是上边顶重要的人物呢,太后捧在心尖的人儿,难道还真以为这句话只是在赞叹太后对秦惊鹤的上心不成?这位太后生前可不是安居在慈宁宫的老人,她操控朝堂的本事有目共睹,也就是秦惊鹤出生后,太后才渐渐放开了手,加之身子不好,这才在慈宁宫足不出户,但她之前对朝堂的影响力,无人敢否认,太后代表着权力,秦惊鹤又是太后护着的人,哪个王公贵戚吃饱了撑的敢去招惹太后,故此秦惊鹤的云水间,最大的那位不闻不问,既然老大都一幅放任的态度,剩下的小弟又不是不会察言观色,没几个敢对云水间动手,至于皇室宗族里有多人眼红,倒也不足为提。
回到眼下,秦惊鹤想了想,反正回去也是无事,但因沈枝意的缘故,她对大理寺卿一家人的观感相当一般,她开口说道:“你也可以派人去寻带你来三公主,让她来帮你付,你意下如何?”
陆绥忽然一笑,强撑着站了起来,先朝秦惊鹤行了个礼,声音沙哑:“让郡主见笑了。”
秦惊鹤没什么表示,陆绥凝视着她,目光突然炙热起来,怀夕心头一紧。
“郡主,我买下它们是为了送给郡主你,”陆绥语气中有股难以察觉的热烈,“不敢隐瞒郡主,我实在是心悦郡主,郡主的音容笑貌都已经深深刻在我心头……”
莫名其妙。
这是秦惊鹤几人的第一感觉,掌柜则是目瞪口呆,怀夕实在听不下去,拽了拽杜若的衣袖,杜若上去就是一耳光,扇得他眼冒金星,脚步虚浮,杜若凶神恶煞:“放你爹的屁,你有几条命就敢在我们郡主面前吠叫?就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怀夕汗颜,咳嗽一声,杜若立即乖乖回到秦惊鹤身后,一脸乖巧。
秦惊鹤看着陆绥,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好笑,陆绥看见她的笑容,仿佛再度充满力量,挣扎着向秦惊鹤走去,杜若正要上前,却被她拦下。
秦惊鹤好整以暇地瞧着他站到跟前做了个深深的揖礼,抬起头看向秦惊鹤,目光中是偏执的眷恋:“永乐郡主,我对郡主的心意,可表日月,此生不负。”
秦惊鹤忍俊不禁,笑容玩味:“你交不出银子便出此下策?未免太可笑了,不过本郡主心情好,便免了你五百两白银吧。”
陆绥刚要说话,秦惊鹤蓦然沉下脸:“再得寸进尺,休怪我翻脸无情。”
话完,她扭头吩咐掌柜派个人去大理寺卿通知,并且看好陆绥,便打算离开,但陆绥忽然放声喊道:“我对郡主是真心实意!绝不会跟那祝朗行一般的!郡主想做的事我都能帮你,求郡主给我一个机会!”
杜若黑着脸正要转身,秦惊鹤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被掌柜拦下的陆绥,陆绥见到她回头,心情振奋,奋力道:“郡主信我一次,我一定比祝朗行做得更好,他能做的,我也可以。”
陆绥注视着远处那个人,他午夜梦回为之辗转反侧的女子,眼眸澄澈,清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如霜似雪,如圭如璋。
她的声音随之传来:“你配吗?”
陆绥如遭雷击,整个人失魂落魄,愣愣地盯着秦惊鹤。
杜若心中窃喜,秦惊鹤说完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她故意落在后面,回头朝陆绥冷笑道:“我不是告诫过你吗,做白日梦也要有个限度。”
其实在杜若心里,世上就没有人能配得上秦惊鹤,哪怕是祝朗行在这里,只要秦惊鹤表现出不在意,依着祝朗行过去的种种,杜若的挖苦只会更刻薄更尖锐,但陆绥仅仅只是见过几次的人,谈不上什么,杜若点到即止,潇洒离开去追秦惊鹤了,边追边喊:“郡主,杜若饿得慌嘞……”
半晌安静,掌柜看向颓然坐在地上的公子,终究心有不忍:“陆公子,随我去屋子里等吧?在这里待着到底不像样。”
陆绥愣愣地看向掌柜,忽然面目狰狞起来,一双眼里满是血丝,厉声:“你也觉得我配不上她,对不对?”
掌柜吓了一跳,仍然好心肠道:“老板的意思可能是她与陆公子并不熟悉,所以为何要给陆公子机会吧?”
陆绥却自顾自低下头不再吭声。
掌柜见此也是无奈,吩咐人盯着他后便转身离开。
秦惊鹤一回到长公主府,便扭头向李姑姑随口询问起之前接近七王爷侧妃的事谊,李姑姑神色略微古怪,停顿了一瞬,秦惊鹤随即察觉到不对劲,看向李姑姑:“出了何事?”
李姑姑咳了一声:“郡主,我派了一位身手极好的姑娘,名叫夭夭,寻了由头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混进了王府,说来也怪,一个平平无奇的王府,怎会如此严格,夭夭因长相姣好还嘴甜,从王府老人那得到了许多陈年旧事,虽不知真假,但毕竟是府上待久了的人所说,所以也有几分能信,他们说,王爷的两位夫人关系极好,她俩常常秉烛夜谈。”
秦惊鹤挑了挑眉毛:“看来传闻不可信,不过也是,真真假假嘛,不稀奇。”
李姑姑等她说完,才继续开口:“亦是此理,不过,最大的发现是,七王爷的病弱兴许是假的。”
秦惊鹤皱起额。
“此事千真万确,是夭夭无意中发现的,一次她送东西给侧妃,结婚因下了雪晚去了片刻,匆匆忙忙赶到时,发现王妃和侧妃一同在屋子里,王爷也在。”
秦惊鹤一时不解,茫然道:“所以呢?”
李姑姑一咬牙:“屋子里传来那种声音。”
秦惊鹤下意识回应:“什么声……”
见李姑姑疯狂对自己眨眼睛,秦惊鹤突然之间,福至心灵,默默不再说话。
书房陷入片刻的尴尬。
李姑姑咳了咳,正色道:“所以,夭夭传信出来,七王爷要么是用了损人精血的药物,但根据以往关于他的病弱传言,七王爷的身子不像是能撑下去的,所以我猜测,这么多年来,七王爷一直在伪装自己病弱。”
秦惊鹤戳了戳放在书桌上用上好白玉做成的笔山:“他为何要装这么多年呢?”
李姑姑欲言又止。
秦惊鹤几乎是瞬间领悟,沉声:“若是如此,七王爷倒的确有雄心壮志,能忍他人所不能忍。”
李姑姑思索了一下,答:“确实如此,而两位夫人背后的势力也不容小觑,说不定……”
秦惊鹤接上她的话:“是李程两家在下注,是吧?看来,京城这里也要有乱子了,”秦惊鹤曲起长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既然如此,姑姑,我北行的事就先暂时放一放,我先处理眼皮子底下的事。”
李姑姑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