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朗行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地任由秦惊鹤不得章法的乱亲一通,她学着上次用唇瓣轻轻碾磨,但也就止步于此了,蹭得他满唇鲜艳口脂后,秦惊鹤毫不留恋地退后,再度拉开距离。
此时,祝朗行才堪堪回过神,怔怔抬起修长手指抚上自己的唇,眨巴眨巴眼睛,蓄在眼眶里头的泪水将掉不掉,一个劲地盯着秦惊鹤看,她亦回以目光,视线交汇,半晌,谁都没先开口。
秦惊鹤率先收拾好情绪,咳了声:“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五月初,昭昭,刚刚……”
“停,”秦惊鹤抬手打断,转过身背对着祝朗行,声音恢复漠然,“看来,你早就打算好了,你准备怎么做?”
祝朗行放下手站直身子:“我要从我父亲手里将军权夺过来,唯有这样才能阻止他犯下大错。”
“你需要什么?”秦惊鹤回眸看向他,眼神冷静,“金银珠宝,军械,粮食还是其它?我都能给你。”
祝朗行犹豫着向她那边走了一步,见秦惊鹤没有反感,如同受了鼓励般靠近秦惊鹤,低声:“你真的要给我?”
秦惊鹤转回头不再看他,淡淡回答:“我给的起,你只须将心思放在军营上。”
祝朗行低笑出声,难得的欢快:“昭昭,谢谢你。”一双手悄悄圈住她的腰,行至中途,被她狠狠拍了拍,被朗行才委委屈屈地收回手,低下头安静地把下巴靠在秦惊鹤的肩上,轻声:“我将北行,昭昭,你须注意自身安危。”
秦惊鹤颇为傲娇地哼了一声,语调虽稍显冷淡,却也掩盖不住藏在表面冰锋之下的些许暖光:“不用你操心,别以为我就这么原谅了你,虽说你确实在为我考量,但不该瞒我,我秦惊鹤既然看上了你,自会与你一同面对,你未免太小瞧我。”
祝朗行扬起俊眉,俊美容颜上漾起柔和笑意,他顺着秦惊鹤的意思询问道:“求昭昭指点指点我吧,我该怎么做,昭昭才会原谅我?”
秦惊鹤毫不迟疑:“你且先活着回到我身边,我再好好跟你算账。”
祝朗行的心几乎化成一滩水,满心满眼只有秦惊鹤一个人,浓烈到要溢出的汹涌爱意在胸中反复激荡,一遍遍冲刷他的理智,他以为永远失去的,如今真真切切地在他身边,他曾求之不得的九天之月,却愿意落入他的怀抱,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之下,他几近失态,脑中充斥着一个念头,不管不顾地抱紧她,占据她,拥有她。
秦惊鹤想了想,侧头跟祝朗行说道:“等明日我找静和要个私人印信给你,若有必要,你干脆拿她的名义做笺子,到底代表了皇室,总能唬上几个人吧。”
祝朗行一味点头,她则继续说着:“至于金银细软之类的,我让他们扮做商队随你一起出发,等到了那该怎么处置便由你做主。”
他捡回一点思绪:“把东西装马车里?”
秦惊鹤理所当然:“嗯,姑且装上个三四十辆,不够的话传信告知我便可。”
祝朗行虽为定远侯世子,但世代守在北地的定远侯能有什么家产,因此他身为侯府世子,又是太子伴读,手上的钱财根本比不过京城里头的富商巨贾,而今乍一听到这般财大气粗的发言,祝朗行心下恍惚,仍不忘分析:“昭昭,三四十辆的商队有些显眼,而且路途遥远,人多实在不宜。”
秦惊鹤点了点头:“那就二十辆,我让人多找些熟悉路的跟着,这总行了吧?”
祝朗行乖乖赞同,还没忘了给秦惊鹤吹上一堆好听的词。
秦惊鹤心花怒放。
怀夕敲了敲门:“郡主,前院来人了,说是请郡主入席。”
秦惊鹤挣脱开祝朗行黏糊糊的怀抱,转身瞧见他唇上的红色,拿出手帕扔到对方脸上,扭头就走,被她扔在屋内的祝朗行攥住浅色的帕子贴于鼻间,唇角微翘,彰显着其人的好心情。
秦惊鹤一出现在宴席上,瞬间吸引走在场众人的目光,谁叫她太过亮眼,往那一站,没几个能忍住不看。
她等着侍女引她入座,秦惊鹤身份高贵,侍女本想引她到一圈皇亲国戚那边,岂料上头的祝老夫人派人将秦惊鹤“劫”到她身旁坐下,祝老夫人这桌多是本家族老,眼见着祝老夫人待永乐郡主亲昵,惊疑祝老夫人竟能与这般人物搭上关系之余,消息灵通且自家有适龄儿孙的纷纷起了别样心思。
秦惊鹤刚刚饮下一杯酒,身边一位老者笑眯眯地开口,一张嘴便是在明里暗里地打听秦惊鹤的婚配,她还未回击,祝老夫人似笑非笑的声音插了进来:“有些人,最好别仗着自己土埋半截就去倚老卖老,老身不欢迎无耻之人,趁早滚出去才好。”
闻得此言,那位老者脸色突变,强作正常转回头去了。
秦惊鹤转眸对上祝老夫人的笑容,亦弯了弯眼。
宴散,她离府时,祝老夫人身边的侍女追上来送了秦惊鹤一对血玉镯,质地上乘,在阳光下似有光华流动。
秦惊鹤看惯了名贵首饰,一眼看出血玉镯的不斐,她没多想,大大方方地收下,完全不顾周围旁观之人的惊异,跟特意来送她的祝朗行道:“替我多谢老夫人,我很喜欢。”
祝朗行将视线从血玉镯上收回,敛去眼底闪过的一抹若有所思,笑道:“好,昭昭放心。”
“我走了,你不用送我。”秦惊鹤挥了挥手,上了马车,祝朗行目送她的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才转身回府。
秦惊鹤转道去了静和府上,两人坐下饮了一杯茶,斥退众人后,静和托腮迫不及待地问她今日有何见闻,秦惊鹤便将自己发现的事告知了她,省去与祝朗行的种种,她实在有些难为情,明明先前那般坚决绝不回头,结果现在却给了他机会,这分明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脸嘛,她暂时不想被静和嘲笑。
对于定远侯谋反一事,静和也同秦惊鹤一般惊愕,不过她接触的政事较多,一番思索后,静和低语:“细细想来,定远侯一事未必绝无可能。”
秦惊鹤不解:“怎么说?”
“我之前偶然听说过一些流言,”静和顿了顿,目露尴尬,“咳,宫里老人说,那个不知生母的五公主,她的生母是定远侯的亲妹,因当今陛下巡视北地时强行宠幸了定远侯胞妹,那女子回宫路上难产没了,只带回了五公主,这个流言没传几天就没了,我也没放在心上。”
秦惊鹤愕然:“竟有这等传闻?”随即,她沉吟:“不过定远侯确有一个早逝的妹妹,但这等不知真假的事怎能当成理由?”
静和颇为认同:“你说得当然对,所以不管此事,单从定远侯这一脉分析,他们世世代代独守苦寒边关,心有不满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他谋反自然有他的道理,却与我们无关,永乐,你便这般信任祝朗行那厮吗?”
秦惊鹤默了默:“他跟我们一起长大,彼此也算知根知底,我信他。”
静和看了她一会,无奈摊手:“行吧,我也信你,我的小舅舅前不久调到北地镇守,我这就写信让他去帮一下祝朗行。”
秦惊鹤甚为宽慰,两人说了会话,其中静和凭借出色的直觉,肯定道:“你松口了。”
秦惊鹤掩面,静和揽着她,叹息:“真是便宜祝朗行了,本来你一旦下了决定便再难回转,谁料祝朗行一刻不停飞快地服软纠缠,趁你的情愫尚未一夕断绝,百般痴缠,如今还端上这等理由,倒还真让他扭转了。”
秦惊鹤放下手,在脑中过了一遍,甚觉在理,也就是祝朗行认错认得快,又死不放手,这才让他求来一个机会,反过来,若他一意孤行,放任与她渐行渐远,待年华匆匆逝去后等秦惊鹤彻底放下这段感情,届时再想回圜,无异于痴人说梦。
秦惊鹤往祝朗行把远离她这一态度保持到底的方向预想了一下,亦只能得出一个结局,彻底释怀这段感情的她,面对祝朗行迟来的解释,只会付之一笑,轻飘飘揭过罢了,犹如雪化无痕,绝不会在她心里掀起半分波澜。
但祝朗行不是紧紧抓住了秦惊鹤未散的情愫嘛,他不再若即若离,而是迅速认错,如同换了个人似的一股子黏糊劲,所以终究还是让秦惊鹤别开生面,施舍给他一个机会。
静和不再议论此事,转而提起另一件事:“永乐,我的人打听到了一些关于长公主的旧事。”
秦惊鹤从她怀里霍然抬头,静和也不卖关子,沉声:“听闻长公主幼时养在太后膝下,但有次太后病倒,怕长公主染上病气将其托付给了彼时不过是一个昭仪的端太妃。”
“端太妃?竟与她也有关联。”秦惊鹤皱起眉头。
翌日,她从祝朗行那得知了更完整的版本。
端太妃本就是从太后宫里出去的人,太后病倒,将亲女托付给端太妃实属寻常,然而此事偏偏就是这般碰巧。
那时端太妃还养着一个孩子。
秦惊鹤的心一沉。
正是刚从民间找回的四皇子,当今陛下,景瑞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