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不是你弄洒了酒?”
林山德面前站着一个少年,他紧紧抿着唇线,青涩的脸上显出坚毅的神态。
见少年打死不吭声,林山德更恼火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你,你和你亲爹亲娘一样,身体里流着肮脏的血,手脚都不干净!”
这话实在难听,就连一度想置身事外的宋之劼都微微皱起了眉。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林过从小被养在林宅,因为性格沉郁寡言,林山德不太喜欢他。后来他发现这小子的长相与自己没有半分相似,林山德对林过是否是自己的血脉起了疑心,于是去医院做了亲子鉴定。当得知林过根本不是他的种,林山德气得把医院告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回自己的亲儿子,本想着把林过送走,却得知林过的亲生父母因盗窃罪入狱。为了不让外人觉得林家过于绝情,林山德没有把林过送到福利院,用他的话就是,反正林家有的是钱,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孩子。
此时林过不卑不亢地站在大厅中央,面对众人刀子般的目光,一字一顿:“我、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宋之劼看错了,林过下三白的眼中闪过一道狠厉,转瞬即逝。
“哼。”一声冷笑从门口传来。
一个和林过差不多年龄的少年站在门口,他的右腿膝盖以下的部分空荡荡的,很明显有残疾。
这个是林承,原书中的真少爷。小时候在贫民窟里不慎弄断了小腿,导致终身残疾。在回到林家前一直靠着轮椅和拐杖艰难度日,后来林山德为他请了最好的医生制作了机械腿,现在才可以正常行走。
“就是你,林过,我都看到了……”林承的声音森寒,完全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该有的冰冷。
林过回过头看他,再次重复了一遍:“我没有!”
他根本没有去后花园,怎么可能弄洒红酒?!
林山德道:“还说没有?阿承都看到了,难道他会说假话吗?”
宋之劼揉了揉太阳穴。
林山德的这套逻辑他真的懂不了一点。
“宋管家!”林山德突然喊他,“你来评价一下,你觉得我们家阿承会说假话吗?”
莫名被cue的宋之劼身形一顿,两个少年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宋之劼比林过和林继高了一个头,他高耸流畅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细细的链子勾在耳后,整个人看着清冷禁欲。
宋之劼下意识用中指推了推眼镜。
这个动作落在林过眼中,他注意到宋之劼手指修长、指节清晰,皮肤白得像是冬雪。
真的有男人可以这么白吗……
“二少爷血统高贵,自然不会做说谎这种有辱身份的事——”
清越的声音从宋之劼的方向传来,林承的脚尖顿了顿,脸颊上的肌肉滑动了一下。
林过皱了皱眉。
原来连宋之劼也觉得自己血统低贱吗?他还以为这个人和别人不一样呢。
果然,林家的人都该死。
“不过,我还是认为这件事不能妄下定义,”宋之劼面向林山德,“如果您允许,这件事我会彻查——”
没等他把话说完,林山德打断道:“不用了!没必要在这种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林过!今天你哪也不许去!给我在阁楼里面壁思过!”
林过死死瞪着林山德,他长了一双下三白,平时看起来冷漠而薄幸,此时更添了几分狠绝。
“你看什么?!”林山德脸都要气绿了,“别用你那双和你爹娘一模一样的眼睛看我!我看着就来气!今天你都别想吃饭了!真是家贼难防!”
看到林过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林承差点儿没绷住脸上的讥笑。
他走到林山德身边,乖巧道:“爸爸,你别太生气了,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林山德亲昵地拍了拍林承的肩膀:“还是你关心老爸。”
“这不是应该的吗?你可是我亲爸,我不关心您关心谁呢。”林承笑得恣意,似乎对他精心制作的这身假皮感到非常满意。
却见几乎快要隐没到背景中的男人嘴角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似乎看穿了他的这层伪装。
林承脸上的笑容僵住。
为什么明明宋之劼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却给人一种无法忽视的感觉。
林承舔了舔后槽牙。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宋之劼的场景。
那时林承还生活在臭气熏天的贫民窟里,那里的天空是灰蒙蒙的,下水道里流淌着肮脏的污水。
林承拄着拐杖,被一群孩子围住,其中为首的男孩把他推倒在地,其他人顺势拥上去,对这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拳打脚踢。
就算是贫民窟,也是有三六九等的。
而身体残缺的林承,注定是最下等,成为别人玩乐欺凌的对象。
等坏小孩们没了力气,林承已经头破血流,腥热的血混合着污泥的臭气,弄得林承反胃想吐。
休息好了,坏小孩们又笑嘻嘻地围着林承撒尿。
林承当时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直到他看到为首的孩子王站在了旁边的小河沿上,一股复仇冲动让林承死灰般的眸子重新活泛起来。
他趁着别人们没注意,艰难地从地上爬起。
像是一个刚从地狱里回归的恶魔。
就在林承即将用力把那坏小孩推进湍急的河流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泠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干净、透明、纯粹,与周围的腌臜格格不入。
林承转身,看到了一身黑色燕尾服西装的宋之劼,瞳孔一瞬间缩聚。
这个年轻男人有着刀削斧刻的脸型,耸峙的鼻梁上架着一个金框眼镜,透明镜片后是一双黑曜石般的瞳仁,像是一颗浸润在潺潺溪水中的宝石。
宋之劼腰细腿长,一身西装将他紧紧包裹,每一粒扣子都严丝合缝,就连手上也戴上了白色的手套,庄重禁欲到了极致。
“你是许好吗?”年轻男人看着他意欲伸出的双手,问。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看穿了林承心中肮脏的隐秘。他缩回手,往干燥的嗓子眼里咽了咽。
“我是……”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会知道他的名字。
宋之劼露出一个笑容,林承突然觉得心脏像是被一个轻柔的羽毛搔了一下。
他从没有见过哪个人对他露出这样的笑容,所有人看到他都是一副嫌弃厌恶的样子,仿佛他是蛇蝎、是怪物、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不祥之物。
“我是宋之劼,是林府的管家——”
那群孩子们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纷纷侧过头看。
“许好,你家是欠了别人的债了吗?人家都来找你要债了哈哈哈哈!”
连绵起伏的笑声在四周回荡,与湍急的水声一起冲击着林承的耳膜。
难道面前这个男人真的是来要债的?
林承不敢想自己的人生真的是如此悲惨吗?为什么别人的父母能给他们的孩子优渥的生活,而他的父母却只能给他无法跨越的贫穷和残疾。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是穷光蛋还非要生孩子,生下一群小穷光蛋重复他们操蛋的人生有意思吗?
此刻,他恨透了自己的原生家庭,恨透了生他养他的人。
宋之劼道:“我不是来要债的,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此时林承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对父母的仇恨在他眼中形成了一把怒火。
“滚!我不想回家!”
宋之劼似乎没有因为林承的无礼生气,他解释道:“许好,其实你是林氏集团的继承人之一,你现在的父母也不是你的亲生父母,我是林家的管家,现在他们让我带你回你真正的家。”
一旁的孩子头瞪大了眼睛:“什么?你不是开玩笑吧?许好是林氏集团的继承人?!”
就连林承也觉得宋之劼是开玩笑,他拖着空荡荡的右腿,一跛一跛向远处走去。
身后的一只手突然按住林承的肩膀,林承侧头皱眉,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之劼:“跟我回家吧……”
记忆力那个要带他回家的男人和面前的宋之劼重合,林承伪装的完美面具裂开一道细碎的缝隙。
对于宋之劼,林承说不上讨厌,但他很不喜欢宋之劼那副好像看穿他心思的样子。
那些在他内心疯长的阴暗,只能他一个人知道。
如果有人不小心闯入这片禁地,后果只有一个。
那就是死。
不,死亡对于一个人来说是赏赐。
林承要折磨那个人,把他死死拴在身边,每日每日折磨,让宋之劼生不如死。
·
宴会开始,后花园中衣香鬓影。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到处是碰杯的声音。
宋之劼在角落里静静注视着这个巨大的名利场。
突然,他看到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那男生和他年龄差不多,正和林继交谈着什么,眉眼弯成一道月牙。而林继也紧紧盯着男生,两人像是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完全看不到身边的其他人。
原来这个就是主角受吗?
宋之劼远远看着主角受,为少年那双明亮的眼睛感到惋惜。
小说里林继之所以喜欢主角受,就是因为主角受长了一双和他早死的白月光别无二致的眼睛。后来主角受知道自己只是替身后,为了不让林继继续纠缠他,甚至不惜自毁双目。
这样一个明媚少年最后变成一个盲人,任何人都会替他惋惜。
隔着一段距离,宋之劼听到林继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看来两人相谈甚欢。
初见总是那么美好。
突然,林继对宋之劼招了招手。
宋之劼款步走过去。
果然,到了该他助攻的时候了。
“这位是宋管家,”林继对顾念安介绍道,“你叫他阿劼就好。”
顾念安微微一笑,向宋之劼伸出手:“你好,我是顾念安。”
林继放下手里的高脚杯:“我有个客人需要见一下,阿劼,你替我陪一下念安。”
宋之劼点点头:“好的。”
林继走后,宋之劼从桌子上拿了一块点心道:“这个挺好吃的,你要尝尝吗?”
顾念安接过:“谢谢。”
气氛渐渐尴尬。
“林先生一直是这么健谈爱笑的人吗?”顾念安开始找话题。
那句经典台词在嘴边秃噜了出去:
“嗯,其实,我们大少爷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呢……”
“是吗?”顾念安的脸上爬上了一丝羞涩,耳朵尖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又过了差不多半小时,林继把顾念安叫了出去,两个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宋之劼从桌子上拿了一颗车厘子,塞进口中。
如果记得不错,林继应该和顾念安去他的书房了。
嗯,在书房中,两人除了最后一步,把该做的都做了。
等宋之劼把盘子里的车厘子都吃完后,他突然看到椅子下放着一只价值几百万的劳力士手表。
原书中,管家就是为了给林继送手表才去书房找主角的。
然后,管家在书房外听到了很多不可描述的声音。
宋之劼死死盯着那块劳力士手表,脑子飞速运作。
只见他一脚把劳力士踢进了桌子下面。
哼。
宋之劼才不要成为主角们play中的一环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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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