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有雨 第14章 第 14 章

成恒宇不善安慰人，沉默良久，说：“楚门活在精心编排，设计完美的安逸生活里，当破绽出现，他鼓起勇气，毅然决然选择揭露真相。是本能的选择，是天性。”

“没有对和错，只有你愿不愿意，开不开心。”

郑月昭喜欢看楚门的世界，在泛山水上班期间，失眠的夜晚，她总把楚门的世界翻出来看一遍。

确实是人的天性驱使，生活残酷无情时，极度幻想乌托邦，脑中构建理想国。物质丰富，生活一帆风顺时，会嫌弃生活缺乏挑战，无趣。

郑月昭动摇，只是突来的情绪泄洪。“说到底，贪心是天性，无论我怎么选，我都会后悔。”

“大胆去做，有我。”他默了一瞬：“我和爸妈们。”

成恒宇真的很会提供情绪价值，领证前，她对这个人没有任何幻想和期待。

而现在、

她的坏情绪点到为止收回去，俏皮一笑：“你收着点。”

“？”

郑月昭轻声说：“本来就想睡你的肉.体，对我太好，我心动了，我怕我贪心地想占据你的灵魂。”

成恒宇：“期待你的主动。”

郑月昭觉得自己似乎中他的圈套了。

情绪是破烂的，收拾一番，她又是体面的成年人。

郑月昭约了客户来工作室商讨，野够营业两月有余，第一次迎来客人，方敏清较为兴奋，提前泡茶准备点心，拍照发男友，郑月昭：“发给男朋友？”

“对。分享生活。”

郑月昭空窗期太久，忘记了小年轻谈恋爱是哪般感觉，“你们随时随地都在聊天？”每次吃饭前，方敏清都会拍照发给男友。去哪里踩点，她也在随时报备。

“差不多，异地嘛。爱只能变成相互分享生活。如果异地还不聊天，基本上快分手了。”

郑月昭忘了，爱情里最重要的是分享欲。

不，不止是爱情，任何重要感情都会。童知茜也会时不时话痨分享，何芸桦很少，但也会将人生重要事件捡出来告诉她。

成恒宇从不会主动提这些，而她有，发给好友的吐槽，时不时选中转发给他。偶尔看到网上有趣的段子，截图和他分享。

他忙，偶尔回复，郑月昭倒也不介意。

客户准时到达，端茶倒水，上干货，展示初步方案。客户要中式庭院，要传统与现代结合。郑月昭展示白墙黛瓦与绿植遥相辉映，曲径通幽与月洞景墙，花镜，砾石。

初步方案客户提前看过，他沉默半晌，郑月昭一问，说是风水大师看过，不太好。

他说庭院大树要左右各一棵，镇宅辟邪，象征左青龙右白虎。

东北角她预计用羽毛枫做主体植物，用太湖石，金叶石菖蒲，南天竹等组成小景。

客户说摇头，他的生辰八字显示东北角要通畅，否则挡财运。

郑月昭感觉这些年的工作经验在风水大师面前，像个笑话。

“他不是法医吗，也迷信？”回家后，郑月昭坐在书房阳台上，又气又无奈。

他是白应淮的同事，而白应淮是法医。说起白应淮，他是几人中反差最大的，看似游手好闲纨绔子弟，实际上他在体制内。

他的上面有个大哥，重担不在他的身上，所以借着铁饭碗混日子。

成恒宇在煮茶，“我记得有一门课叫建筑风水学。”

郑月昭信科学，当初这门课她秉持质疑态度学的，一堂课下来发现和她所以为的玄学不是一回事。

“好的风水是通风采光好，温度适宜，空气清新，水源干净，一套科学的风水体系是暖通系统‘冷暖风水’。而不是拿生辰八字改这改那。”

即便是风水，也该是有科学依据。说到底，房子是让人住着舒心。比如老话说房梁下不能放床，说不吉利。用科学解释为房梁挡住空气流通，睡在梁下的人被气流堵到，久而久之会不舒服。

成恒宇点头，将茶分给她，“是这样。”

“但他是客户。”

“那也止不住他奇葩。”

“一个商单的客户就承受不住，以前在泛山水没有和甲方对接过？”

郑月昭不是承受不住，无语而已。以前在泛山水，她去对接，甲方知道她是谁，会收敛，不会刁难。

郑月昭抿了口茶，“茶不错。”

成恒宇嗯一声，“做生意，和客户打交道是一门学问。慢慢学，慢慢悟。”

她知道，但理论和实践合二为一才是最难的。

“我打算把账号做起来。”公司的知名度打开渠道有限，通过账号小范围扩展知名度。以后接到大项目，也可以方便甲方从以往内容看出工作室的另一面。

成恒宇没有意见，“过段时间，有个乡村振兴会谈，要不要去？”

乡村振兴属于可持续发展项目，若接市政项目，必然要与乡村振兴，乡村文化结合起来。有这个机会，郑月昭自然不容错过。

她的目的是学习，成恒宇更希望她可以多出击，放下身段，主动介绍自己。

在职场上，面子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我尽量。”她说：“总要有个成长的过程。”

郑月昭休息完毕，茶杯还给他：“谢谢你的茶，我该画设计图去了。”

——

客户是难缠，郑月昭前后改了五六版，客户总能挑出问题。最后一版时，客户直说她审美不好。

审美是私人化的东西，好与不好全凭自己的喜好。郑月昭费劲和他沟通半个月，半个月里，郑月昭学会克制，学会丝毫不让标点符号沾上她的情绪，冷着脸给对方发：【嗯~好的，我马上改。【玫瑰】】

郑月昭气笑了，说她审美差，设计不行，相当于一脚踩在她的命门上。她忍住拉黑的心，放下手机独自冷静。

去庭院吹风乘凉。庭院有颗百年香樟树，一拍即合定下院子，就是因为香樟树。装修时做了秋千。

上弦月，夏风拂面，蝉鸣，树枝沙沙响，坐在秋千上慢慢晃。她很少在工作室待到晚上，这单设计图让她几次在工作室或家中熬夜。

庭院不大，秋千侧对着入户铁门，成恒宇站在她身侧轻轻推动秋千，她回过神来：“你怎么来了？”

成恒宇晚上也在加班，顺便等她。车到门口打了几通电话都没人接，他便寻了进来。

无论多少次停留在路边等她，他从没进来过，也没动过念头。郑月昭也是，从没想过邀他参观。这番来了，不用她邀请，成恒宇仔细审视院子。

庭院下的树和月下树影，浮光掠影，是光与影，虚与实的融合。

秋千旁是庭院原石石桌，对面有一把乘凉椅。

郑月昭往一楼走，“一楼是前台和会客厅，会议厅，二楼是工作区和小的会客厅，会议区以及休憩区域。”

极简主义风。

别墅内部简单，白色和原木色为主。但内行人能看出每一处皆是细节，而非各种造型材质的堆叠。一楼采用的双洄游动线，空间层次分明。

在设计行业，空间和流线布局是判定一个设计师是否优秀的标准。

成恒宇听说过很多有关她的专业能力，说她不出彩，作品基础强，但没有新意。她在团队的定位是吉祥物，专业度上任何人可取代。

甚至有人怀疑，她自诩拿到帝国理工的通知书是不是骗人，她大学时期的作品是不是枪手做的，她的研究生学位是不是买的，她作为优秀毕业生在毕业典礼上发言是不是父母托的关系。

她在创业时，看她笑话的人，比比皆是。

靠楼梯的那面墙是整墙的书，一旁是落地窗，郑月昭站在落地窗前，她的眼里闪烁着光，“看，这个视角真的超级绝！”

成恒宇走过去，与她并肩。

落地窗下，是古老香樟树，风一过，树枝和秋千摇头晃脑，鹅卵石铺的小路从入户门到一楼门前。

往远处看，老街的建筑很低，像沉睡的古稀老人，楼栋之间层峦重叠，层次分明，弯月悬挂上空。

郑月昭按下定格，又问：“你会拍照吗？”

成恒宇：“不会，但和建筑学的逻辑相通吗？”

“应该、相通。”郑月昭把手机递给他。

成恒宇从取景器里看她，扎着侧马尾辫子，耳侧是珍珠耳环，淡妆红唇。红色吊带碎花裙，衬得她肤色白皙红润，她笑意盈盈看着镜头，又侧坐着手托腮，并问他：“拍了吗？”

确定他按下快门后，她一面怀疑一面换动作，“多拍几张，万一技术不行，起码能矮子里拔高个。”

郑月昭起身背对镜头，偏头露出侧脸，笑着看镜头，成恒宇降低曝光，是她曼妙的身材曲线，梧桐树，皎洁的弯月。

真的很像、冷艳独美的雪山野玫瑰。

这个画面，成恒宇深深刻在脑海里，直至后来，郑月昭趴在成恒宇的胸口，喃喃道：“你有没有那一刻看到我，是失控，丧失理智的吗？”

这一刻便是，无关情和欲，无关性与爱。

下楼时，成恒宇先一步，转身朝她伸手。

郑月昭展颜一笑，搭了上去。他的手很大，干燥温热，她的手冰凉，逐渐被他手心的温度感染。

走到树下时，她的发被吹起，头上是飘渺清冷的月。成恒宇偏头，她直勾勾看着他笑。

下一秒，他主动缴械。

长手一揽，腰肢柔软紧贴他，另一只手扣住后脑勺往前送。他的动作强势霸道，吻她却是温柔试探。

郑月昭闭着眼，回应他。

他很会，掠夺她的呼吸，又滞一瞬让她缓一下。

这一刻，是饮食男女**被点燃，火星迸溅，火苗不断跳跃往上窜。

但，这不是个好地方。吻到情意浓，他的手自动游走，在伏于柔软混杂心跳之际，成恒宇理智回归，克制住快速延展的火势，抱着她，蜻蜓点水亲额头，“回家了。”

回他们的家。

——

野够工作室的第一个项目，在方敏清顶着大太阳，死盯施工后，拿着施工图纸不断和施工队面红耳赤，拉上郑月昭再一起争吵不休后，提前完工，提前了半个月。

难缠的客户支付时很爽快，80%的款项到账，即便前期不愉快很多，但这笔钱算是第一个竣工后拿到的款项。

工作室决定拿公费去大吃大喝一顿，只有两人的团队，但喜悦是充斥着整个小别墅。

郑月昭截图发给妈妈：【妈，我厉害吧。】

周苏蓉：【厉害，我家宝贝什么时候不厉害了？】

发给童知茜：【终于......】

童知茜：【你童姐的姐妹儿，能差吗？】

她发给成恒宇：【工作室盈利了！】

成恒宇出差了，走了小半个月，他忙，郑月昭时常主动找他，分享早餐，日出日落，有趣段子，分享自己的牛掰创意。

再发一张自拍，【想你。】

晚上偶尔一句【晚安。】

成恒宇像批奏折，某个点统一回复。他以为人冷，短时间接触后发现，她的热只对特定人。

童知茜看到过他们的聊天记录，通篇的绿色和偶尔一点白，啧了声，“你的那些手段，碰上铁板了？”童知茜对他了解不多，听过一些他的感情史，好像哪个女人都不曾真的将他拿下过。

郑月昭挑眉，“那不一定。”主动权在她，鱼竿也在她手里紧紧握着，想放长还是收线，是看她心情。

郑月昭停留在两人对话框，看到成恒宇的备注后【对方正在输入......】

她以为自己漫不经心等着，实际上像上学时等待考试成绩出来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