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莫负 第1章 老道泄天机

闻家乃是一代富商，家有一小女，名为闻樱，年八岁，但仍未开口说话，遂被当作哑巴扔在一边，宛如浮萍万般不由己。

闻樱的母亲乃是闻府的当家主母，日日操劳又因生了闻樱后亏了身体，缠绵病榻，容颜不再，形如枯槁，空有个主母的壳子。

闻樱有一玩伴便是府中管家买来的小丫头，唤观棋，很是聪明伶俐，但也是个哑巴，二人从小相伴，形影不离。

近日，闻老爷喜得一尊观音像，此观音像乃是当今最负盛名的巧匠飞林所雕，眉目慈善，雍容华贵，睥睨众生。

于是便邀请当地有头有脸之人共同欣赏，借此走动关系。

宴会进行到一半，就见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款款而来，闻老爷见此道人不凡，忙上前恭敬道：“道长，今日我闻府设宴共赏观音像，想必定是有机缘造化，菩萨指引道长而来啊。”

道长一听便是恭维之词，未作理会而是指着门外说：“闻老爷，本道途径此处想来也是天意，门外那个不能言语的女娃娃可是你闻府之人？”

闻老爷及众宾客皆看向大门，正是闻府的嫡小姐闻樱和贴身小丫鬟观棋，二人趁着府中人多之际偷偷溜出来，但是未敢跑远，只是乖乖的坐在门口看街上人来人往罢了。

闻老爷赶忙命人将小姐带过来，恭敬的回老道的话：“道长，这正是小女和府中丫鬟，小女唤作闻樱，只是生来便不会说话，这小丫鬟是…”

身旁管家忙上前道：“这是小的之前买的小丫鬟，不会说话，心生怜悯，就…”管家没想到会被问起小丫鬟的事，担心被主家责备买个哑巴回来，紧张的额头冒出层层冷汗。

闻老爷狠狠的剜了管家一眼，心道：闻樱已经是个哑巴了，还敢买个哑巴回来，看我如何收拾你个老东西，拿着府中的银钱发善心…”

老道看着两个怯生生的女娃娃，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小丫鬟观棋，又看了看闻樱，之后便仰天长啸，转身离开道：“许负，许负，露天机不能言！乃天意也！”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许负可是秦国有名的女相，这老道此话何意？难道闻家哑巴小姐是许负转世？

第二日，皇城中便流传出闻家宴会上一仙风道骨的老道受到观音像的指引来到闻家的传闻，那老道看到闻家小姐后仰天长啸，留下闻家哑巴小姐乃许负转世的箴言，后流言俞穿俞烈，甚至传出得闻家女得天下的流言。

闻老爷惶恐不安，本来是件大喜事，现怕是要引火烧身如烈火烹烤。而有些人则红了眼，这闻家是烧了哪门的高香居然生出许相转世，这闻家怕是要鸡犬升天了！

有些人却不这样认为，觉得闻家这是骑虎难下了，一个小小的商户女与一国的国运相连，怕是闻家要到头了。

闻樱的母亲那修长的枯手轻抚女儿的脸颊，气若游丝，小小的闻樱与母亲并不是很亲近，看着眼前骨瘦如柴的女人，闻樱甚至不敢上前，怯怯的站在那里。

一旁的嬷嬷喜笑颜开，生动的讲述着外面的传闻，闻夫人只是叹了口气摇摇头，极微弱的声音说：“母亲一直未能尽心照顾你，丫头，你是个有造化的，母亲只愿你无拘无束快乐的长大。”

很快府中便迎来了贵客，当今皇帝的亲姐姐玉安长公主派侍女前来，侍女仪态端庄，不苟言笑，通身贵气，语气不带一丝温度问道：“哪位是闻家老爷？”

闻老爷见这女子通身气派不敢怠慢，忙恭敬有礼的上前作揖道：“正是在下。”

侍女目光锐利上下打量眼前的中年男人，接着说道：“玉安长公主派我来请闻家小姐到长公主府一聚，不知闻家小姐在何处？”

闻老爷额头冒出层层冷汗，心道：怎么还传到了长公主的耳中。磕磕巴巴的回道：“草民这就让嬷嬷将小女带来，还请女使用些茶水稍等片刻。”

自从老道走后，主仆二人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闻樱的其他姐妹也都不敢再欺负她，反而是躲得远远的。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府中的奴婢也不敢再欺负观棋。

七姨娘带着嬷嬷及大丫鬟们手忙脚乱的给闻樱梳洗打扮，本来去见长公主是不能带着观棋的，可是闻樱哭闹不干，七姨娘只能作罢同意观棋跟着去，小观棋也是第一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很快七姨娘就拉着闻樱出来了，侍女马上放下茶杯，目光打量着这位传言中的闻家女，胖乎乎的圆脸，眼睛又大又圆，怯怯的躲在女子的身后。

闻老爷赶忙过去把闻樱拉过来，一副慈爱的样子嘱咐道：“阿樱，你到了长公主府可要乖乖的听话，不可闯祸哭闹。”

又看到身旁的一起跟着去长公主府的观棋，脸色难看的小声质问七姨娘道：“她怎么也跟着去？小姐是哑巴，还跟着哑巴丫鬟，这不是让人家笑话我们没有下人了？你是如何办事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七姨娘委屈的回道：“老爷，是大小姐哭着闹着让带这小丫头去，妾这不是也没办法嘛，让李嬷嬷也跟着一同去，李嬷嬷最懂规矩，想必也不会出事。”

身后女使出声询问道：“可准备好了？”

闻老爷瞬间变得恭敬，回道：“好了好了。”让李嬷嬷带着两个小丫头跟着女使前往长公主府。

长公主仔细端详着传闻中许负转世的闻家小姐，闻樱低着头不敢看长公主，长公主见眼前的女娃娃怯生生的，心道：到底是商户女，这般上不得台面，也不知传闻有几分真。

没过多久长公主便赏了很多名贵首饰差人将闻樱送了回来。

很快皇城中又传开了，说闻家小姐得了长公主的青睐。

数日后皇城便又炸了锅，皇帝下旨召闻家哑巴小姐为太子侧妃。

闻老爷是又惊又喜，随即想到自己女儿才八岁如何能侍奉太子，还未等闻老爷开口，老太监就看出闻老爷的疑惑，细着嗓子说道：“皇上说了，等闻小姐满十五再完婚。”

闻老爷千恩万谢的备重金给老太监，老太监见闻家如此上道，便提醒道：“可要好生照顾未来的太子侧妃啊！这般瘦弱如何好生养？”

从这天起，闻家便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闻樱的身上，除了饮食方面山珍海味应有尽有，还要把闻樱培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每天课业繁重，小丫鬟观棋一直陪伴在左右，耳濡目染之下，本就聪明伶俐倒是学了不少。

闻樱时常比划着，表达自己的不满，她不想学这些，也不想进太子府，那戏本子上都说了深宫尔虞我诈，这让闻樱惶惶不可终日，日日噩梦。

每当这时，观棋都会温柔的安慰小姐，躺在小姐身边哄着她入睡。

一晃四年过去，主仆二人女大十八变，闻樱如闻老爷期盼那样，成为了举止端庄，仪态优雅，容貌秀丽的大家闺秀，丫鬟观棋也出落的清新脱俗，性格成熟稳重，勇敢果决，尤其是那双犀利仿佛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睛让人有时不敢直视。

自从闻樱被纳为太子侧妃，闻家的生意如日中天，今非昔比成为了皇商，采买宫中一切所需物品，就连皇城的官员都来巴结讨好，真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闻樱的母亲三年前便已经去世，闻老爷便将二姨娘扶正，二姨娘所生的儿子闻莽便成了唯一的嫡子，为人放荡好色，常混迹于秦楼楚馆，年十五便已收了几房小妾，气得闻老爷时常动用家法，但闻少爷屡教不改，甚至变本加厉。

一日，闻大少爷醉酒回家，看到了清丽淡雅的观棋，淫邪之念涌起，将观棋拖入房中欲行不轨之事，言语粗俗，观棋誓死抵抗，摸到茶壶便打了过去，闻大少爷瞬间倒地头破血流。

观棋冷静的伸手去探大少爷的鼻息，一探还有气息，不觉长舒一口气，但马上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再留在闻家不被打死也会被随意发卖。

想到这观棋心一横，敲开了小姐的房门，将刚发生的事情都写给小姐看，闻樱也深知自己的这位兄长最是得理不饶人，便只能依依不舍的让观棋赶快离开。

临走时还拿出观棋的卖身契，又给了些银子，主仆二人相拥而泣，恐怕这一别便是永别了，观棋重重地给小姐磕了头，遂不舍的离开。

观棋爬墙而逃，在闻府多年，一时不知应该去哪里。本来观棋也是个秀才的女儿，因不能说话父亲便取名甄观棋，寓意观棋不语真君子。

不料父亲染病离世，留下孤儿寡母，家产又被同族叔伯霸占，不久母亲也撒手人寰，豺狼心肠的叔伯便把小观棋卖给了人伢子。

人伢子开始并不知观棋是个哑巴，还沾沾自喜以为捡了大便宜，谁料数日后发现是个哑巴，便终日对观棋打骂折磨。

好在闻府的管家来买些小丫鬟，一旁浑身脏兮兮的观棋知道逃出去的机会来了，她爬到管家脚下，眼神哀求。

人伢子知道闻家可是富户，谁会要一个哑巴，于是一脚踢开，骂道：“呸，死丫头，滚一边去别冲撞了贵人，你倒是会选，你个不会说话的哑巴，老娘被你那叔伯骗了，不折磨你难解心头之恨！。”

观棋呜呜的蜷缩在一旁，泪水滴滴滑落，自己怕是要死在这里了，她停止哭泣安静的缩在那里，祈祷自己可以早点死去。

没想到闻家的管家动了恻隐之心，最后只用了二十文便将观棋买了下来带回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