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枕 第5章 第 5 章

余若嫣亲自把宋逡送出了莲烟轩。央娘子一直候在余若嫣身后，神色有些难堪。

“姨娘。”

余若嫣回过身变了一副模样，蛾眉微蹙，怒目圆睁，十分不可思议的说：

“我竟然被这妮子摆了一道！她竟真能厚着脸皮跑到我屋里用膳。”

央娘子抿着唇：

“手底下的人拦了，没拦住。毕竟是嫡亲的小姐，指不定日后就要被分到她院里，现在肯定是不愿意得罪的。”

“虽说是这么个理，可老爷一向不过问内宅的事。今日看来竟是什么都替她想好了一样。怎么我家浅浅就没这待遇。”

央娘子扶着余若嫣：

“毕竟是在宜州那穷苦地方养了五年，又五年未见。老爷现下多怜惜一点儿，也是人之常情。等这段时间过了，那就不一样了。姨娘您想，一个是五年未见过的，一个是一直养在身边的。哪一个更亲一点儿？嗯？”

余若嫣思索了一会儿轻喃：

“我们浅浅一向受老爷喜欢，是兰幽斋那个不能比的。大丫头虽然回来，老爷是逞一时的稀罕。”

“大小姐在京中毫无人脉，就方才用饭的时候我看与老爷也并不亲近。”

“也是，在外头养了五年的怎么比得上从小看着长大的。罢了，想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临着年关，街上是一天比一天热闹。买糖饼的、耍杂耍的、铁匠、布庄。。。。。。

“小姐，你看那个。”

绿桃指着一个正在烙胡饼的小贩，见那人支着一个硕大的炉子，旁边挂着一整只新鲜的羊，后腿和腹部的肉几乎都被剃干净了，只剩下前腿和脖颈上还有一些。那小贩一看就是胡人长相，正手脚麻利的把刚从羊身上片好的肉裹上胡椒和盐，又撒上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姜黄色粉末，然后又十分娴熟的把裹好调料的羊肉包到一张张圆圆的面饼里，又在周遍捏上好看的花纹。最后一手扶着炉子边缘，一手拿着饼，一张一张的贴在炉子里。很快羊肉特殊的香气和油脂就被炭火熏烤出来了，惹的不少人都驻足询问。

小若深吸了一口气，擦了擦嘴边的哈喇子：

“小姐，那不是胡饼嘛，原来京城也有啊。我还当京里人娇贵看不起这种粗犷的东西，看样子和我们也不无差别。”

宋潇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们是因为别无他物，才会吃胡饼。这京城人啊，可都只是吃一个稀罕。你看有多少人是冲着他那一整只的羊骨架去的。”

小若嘟起嘴，揉了揉自己有些干扁的肚皮：

“我不管，我是粗人。今早那碗白粥下肚根本不顶饱，我要去买两个吃。小姐要不要？”

宋潇笑着摇了摇头：

“不了，托余姨娘的福，我在她院里吃了不少好东西。绿桃可是当真滴水未进，你买点儿清淡的东西给她。我看前面那个首饰铺的东西稀罕，我去看看你一会儿过来就是。”

小若领了话，喜笑颜开的去买胡饼吃了。

宋潇领着绿桃进了街口的首饰铺，这家店虽说铺面不大可内容却不少。

南方的珍珠玛瑙，北方的银矿宝石应有尽有。做工也十分精细，一看就是老工匠慢慢雕琢出来的。

绿桃拿起一支白玉琉璃簪，笑着在宋潇头上比划了一下：

“诶，小姐这簪子真好看，真衬你那件白狐裘。”

宋潇笑着：

“喜欢啊？”

绿桃点头：

“喜欢啊！”

宋潇笑着捏了一把绿桃圆圆的脸：

“喜欢那就包起来！掌柜的。”

掌柜的原本在算账，听见声响探过身子，鼻梁上挂着的西洋琉璃镜都滑到了鼻尖。又被他扶了回去：

“客官想买什么？”

宋潇走到掌柜的跟前：

“你这儿可是宜州霍府的铺面？”

掌柜的微微蹙起眉：

“是，客官是——”

宋潇从袖里拿出一叠地契银票：

“现在这铺面是我的了，可收到了宜州的来信？”

掌柜的接过地契眯着眼仔仔细细的来回看了几遍，生怕错过一两个字：

“是，是，是京城的地契，来，来里面说话。”

掌柜的让人在外头守着，自己带着宋潇和绿桃走到了里面的会客室，亲自给两人斟茶：

“您就是——霍将军的侄女？”

宋潇颔首：

“是我，舅舅说你做事是最为妥帖稳妥的。有你在京城这些家产才没出什么差错，不过可惜了，以后跟着我这个半点不通的混，怕是有的委屈。”

掌柜的搓着手：

“小姐这是哪儿的话，这隔行如隔山，一山还有一山高呢。小姐不懂这些也是正常，跟着小姐是我的福气，小姐这话可是令我惶恐啊。”

宋潇摆了摆头：

“不，是真的要让你多费心。我刚来京城，还什么都不知道，城郊的那两户庄子和那些地，你得多帮我看着。跟别说这城里的几家铺子，他们都是油嘴滑舌的老手，一看我一个什么都不懂，指不定要怎么捉弄我。这些就都麻烦你了，我听舅舅说了，你是府上的老人，当初离开也是为了替舅舅照看这边。这几年都辛苦了，吴叔。”

吴广进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宋潇：

“小姐记得我？”

宋潇笑弯了眼：

“我小时候你还爬到树上替我捡过风筝。我自然记得，我还记得你媳妇周娘子做的菜饼子，里头喜欢放一点儿猪油渣。小时候我和哥哥都喜欢得不得了，以前她可是在府中做事的，现在跟着你到京城又是在哪儿做事呢？”

吴广进从一旁的柜子上拿起一个盒子，缓缓打开：

“现在在郊外的庄子里替小姐看着呢，小姐是有什么吩咐吗？”

那盒子做工精致，上面雕刻着几尾游曳的鱼。里面是一支被绸布包裹得极好的簪子。

“这是大公子特意让我找人打的，用料都是上好的，说是等小姐来了京城就送给小姐。”

绿桃不由赞叹道：

“小姐，这簪子真好看。”

宋潇垂下眼：

“是好看，哥哥一定是知道我会什么都不带，所以才特意花重金给我打这么一支簪子。真是费心了。”

“就是，还是大公子对小姐好。府上的都是什么妖魔鬼怪，简直闹心。”

宋潇呵斥着：

“绿桃，以后这些话，你全给我烂在肚子里。往后再这样不懂言语，我就直接把你打出府去。”

宋潇以往从未这样对手底下的人说过这样的话，绿桃也知道了自己的过错，低下头应了。

吴广进的媳妇儿也是在后院待了多年的人，后院这些弯弯绕绕虽然他不大懂可却还是知道一点儿的。听见绿桃这样说吴广进心里也有了底。

“小姐可是府中无人可用？只要小姐吱一声，我们家必定在所不辞。”

宋潇轻轻笑了一下：

“不亏是吴叔，这么快就猜到了。我刚来京中，对很多事情都还不熟悉，府里也是另给我开一处院子。没有一个管事的，确实不太方便。我又只带了一个绿桃和小若来，人手确实不太够。”

吴广进颔首：

“今晚回去我就和我屋里那个说，明日就让她在府外候着，小姐只要等着就是了。”

宋潇收好吴广进递来的地契：

“有吴叔这话我就放心了，我常在府中，这些事也都不太懂，还要多劳烦吴叔。麻烦吴叔把刚才那支白玉簪子也一起包起来，绿桃这丫头喜欢得紧呢。”

绿桃依旧低着头，却悄咪咪的偷偷看宋潇的脸色。

吴广进笑呵呵拿了两块绸布帮人把簪子包好递给绿桃：

“小姐慢走。”

小若早就吃完了他的两个胡饼，拿着几块米糖糕等在门口，嘴边还有一点油渍。

“小姐可是选好了？”

宋潇颔首：

“选好了，你也吃完了？”

小若点头：

“这家米糖糕我看好多小姐姑娘的都在买，就给买的这个。来，接着！”

绿桃接过小若递来的米糖糕，又悄咪咪的瞅了两眼宋潇的脸色：

“小姐，您也吃一块吧。”

宋潇笑骂：

“傻丫头。”

绿桃一听，也笑了：

“姑娘这么聪明，就够了。我傻点儿也没什么。”

那米糖糕是用白米慢慢磨出来的米浆加上糖蒸熟的，上面还放有些许炒熟了芝麻。吃起来香甜可口，软糯不腻。

宋潇看着手上被自己咬了一口的米糖糕：

“难怪这么受欢迎，这芝麻还是炒过的。难怪嚼起来这么香。”

宋潇在吴广进那里看完了首饰，就又陆陆续续的去了其他几家商铺都各自拿了点东西。

小若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两人身后：

“我还当真认为小姐什么都没带就只有人来了。”

绿桃嚼着一口米糖糕：

“那是，我们小姐这么聪明这么可能当真一点准备都没有。”

“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些东西都是得瞒着的罢了。吴叔的那家铺子不管是做工还是用料都是极好的，想来应该不止是做一些寻常生意，可能受不少高门夫人的喜爱，更别说那几家布庄粮店。余姨娘知道了不知道得多眼红，指不定每日想着让我给府里掏腰包或者是缩减我的用度。也不知道大夫人是怎样的一个人，父亲说今晚家宴，怎么着也得给他们都送上点儿什么。绿桃我们东西买齐了吗？”

绿桃扳着手指算了算：

“布匹、书卷、首饰。。。。。。不管他们怎么选都是足够的，小姐咱们还逛吗？”

宋潇思索了一下：

“东西都买齐了，路也认得差不多了。回去吧。”

“好嘞！”

“公子，人来了。”

小厮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禀报，白衣公子只是看着楼下热闹的街市淡淡的嗯了一声。

约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白衣公子才侧过头：

“京中有故人来访。此事我竟不知，真是怠慢旁人了。”

小厮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公子，最近京中没听说有什么人来访，您是不是看错了？”

公子没有答话，喝了一口茶缓缓道：

“罢了，既然人来了就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