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去过的地方席俨轻轻松松就通过了。
而没走的……席俨看着面前他曾经告诉过纪芯娇的那个木盒子。
那时候他只是觉得颜色暗,现在仔细观察了一下,是偏红褐色的暗沉。
席俨轻车熟路地拿出小刀,划开食指,血很快渗出来,滴到木盒上。
下一秒,木盒的颜色开始变化,又或者说渐渐褪去,似乎准备要露出它本来的颜色。
说不清什么颜色。
席俨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相同颜色以及相同材质的。
是天机木。
可还没等他深想,一阵响动令他无暇顾及其它。
声音是从木盒子里发出的,地面好像在动,席俨根据现状判断了两秒后迅速往后撤了几大步。
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席俨退出去多久,以木盒子为中点,后方的地面突然空了出来,出现一条通往更底下的密道楼梯,灰尘开始在低空飞扬。
席俨抬手用衣袖捂住口鼻,等灰尘全部安静地落于地面,确定安全了,他才抬步下去。
楼梯大概有好几十米,看起来不长,但为了保险起见,他每一步都走得谨慎。
侧边有些壁画,因时间的流逝早就看不出刻画得是什么了,席俨怕后面会用到,拿出手机,将壁画整个拍了下来。
幸好壁画没有丧心病狂地铺满整个楼梯的长度,席俨收回手机继续走。
楼梯到底后,有一段安静的走廊,目视一眼看不到尽头。等他走到尽头以后,发现有两条路,一边是原生态的泥路,一边是石板路。
怎么找个人还要做选择。
席俨按照老办法,用血识路。
他先是在石板路那边试了一下,没半点反应,然后又在泥土路那边试,还是没反应。
正当他犹豫之际,泥土路这边的深处传来一道声音。
是一道疑惑中带着警惕的女声。
席俨心中一喜,抬腿选择了泥土路。
纪芯娇还在盯着她的衣裙发呆,鼻尖陡然闻到一股味道。
很香。
她被烧死那天,周围除了烧焦的味道,还有一股莫名的香气。
现在的这股香味,就很像当时的那种味道。
纪芯娇叹了口气。
她认为自己可能是陷入回忆里了,连当初画面里的味道都能闻到,怕是魔怔了吧。
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还是出声问了一句:“有人吗?”
问完她垂下脑袋,颇为自嘲地笑了两声。
不说别的,就这地儿,谁能进得来她都想不出。
然后,她就听到了脚步声。
纪芯娇:“???”
不是,还真有人进得来?
于是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唯一的看起来像是出入口的地方。
没多久,脚步声越来越近。
席俨按照发出声音的地方一路往前走。
不一会儿,道路渐渐开阔起来,又走了十几米,到达一个不知是出口还是入口的地方。
当他走到路口,一脚迈出去时,视线豁然开朗,与望向这边的纪芯娇眼神遇上。
两人齐齐愣住。
可能是席俨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最先反应过来,大步走向木棺所在处。
他在行走的过程中,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
只因,纪小姑娘现在身上这件衣服,他在国师的记忆里见过。
大红色。
刑场上。
席俨走过来的气势太过强大,纪芯娇随着席俨越走越近后,上半身战略性地往后仰。
席俨眼眸一暗,跨了个大步:“往哪儿躺?”
纪芯娇缩了缩脖子:“那你换一个表情,我看着害怕。”
席俨叹了口气,伸出手,不仅表情温和,连语气都放柔了不少:“手给我,出来。”
不外乎其他,纪芯娇本就坐在棺材里,见他走近后竟然还打算躺回去。
这什么行为,简直不像话。
纪芯娇乖巧地应了一声,把手递过去,席俨却顺着纪芯娇递过来的手一拉,将她的手搭在自己后脖颈,自己的手则从纪芯娇的腋下穿过,接着他弯下腰,另一只手从纪芯娇的膝盖底下绕过,一把将人抱起来。
纪芯娇惊呼一声,搭着席俨脖子的那只手用上了几分力气。
席俨将人抱出来,小心地放在地上,替她整理一下衣裙,这才直起腰:“那地方是能躺回去的吗?我做什么了你就想躺回去?”
纪芯娇:“没想躺回去,我就是吓到了。”
席俨:“……”
他叹了口气。
这到底是谁吓谁。
“饿了吗?”席俨说。
“你觉得我应该饿不饿?”纪芯娇小心翼翼地问。
“……”席俨认真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那话的语气,不严厉吧?
“走吧。”席俨选择性忽视这个话题。
“我饿了。”纪芯娇看懂了,偷瞄了一眼席俨和她两手交握的地方,心里甜滋滋的。
那些庞杂的记忆此刻看来,好像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她只知道,眼前,这个牵着她手的男人,也可以在她平淡又激情的生活里留下浓笔重墨。
下了山,天色渐渐黑了,席俨导航找了家酒店准备歇下。
酒店前台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她正在做记录,听到一道男声响起,她放下笔抬起头:“欢迎光临七日酒店,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后面几个字念得有些颤抖,视线不敢往席俨旁边看。
纪芯娇一脸茫然,倒是席俨晃了一眼就知道这前台怕的是什么,要完房间后解释了一句:“我女朋友喜欢穿古装。”
前台连连点头,视线依旧没敢往纪芯娇那里看:“理解理解,这边给您办理好了,电梯上去后左拐。”
毕竟大晚上,红,还是古装。
这是一身怎么看怎么诡异恐怖的画面,不怪前台多想。而且这家酒店在一个城镇里,车子往上开个几公里就是乡村了,很容易就联想出一则恐怖故事。
房间选的是套房,两间卧室,一间公共浴室,客厅里除了柔软的沙发还有个大电视。
席俨往客厅沙发上一坐:“要洗澡吗?”
纪芯娇:“不,这件衣服要穿够十五天。”
席俨起身:“行,那我就先去洗澡了。”
纪芯娇脸红:“你要洗就洗,跟我说干嘛?”
席俨:“告知你啊,我待会儿是要出来的。”
纪芯娇连忙进了一间最近的卧室:“那我准备睡了,你洗完早点休息,晚安。”
席俨抿唇,眼底无尽笑意。
他好像,发现自己的恶趣味了。
他喜欢看纪小姑娘被自己逗得落荒而逃的背影。
席俨叹了口气,抬腿进了卫生间。
手上的红豆铃铛手链戴了一天了,纪小姑娘也已经见到了,他指尖微动打算取下手链。
本来席俨是抱着无法取下来的心态去解开,可没想到手链轻轻松松地就取下了。
席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在几分钟洗完澡后,重新戴上了手链。
以前他戴表的习惯不知不觉就换成了这个手链。
第二天天亮,叫了酒店早餐解决早饭后,席俨和纪芯娇出发回市区。
席俨左手在车门那一侧,纪芯娇没机会注意到,直到下车后行走的路上,她无意看到了席俨手上的手链。
然后她下意识地就摸了摸自己右手上的手链。
纪芯娇因为穿着宽厚,撩衣袖这个行为很明显,席俨余光里察觉到异样后,关心道:“怎么了?”
纪芯娇:“红豆手链?”
席俨一顿,将手抬起:“你要看?”
纪芯娇一哽:“不是,我们的红豆铃铛手链分开了。”
之前她还没反应,没想起还有手链这一茬,如今手链已经可以分开了,纪芯娇心里突然一阵迷茫。
现在距离限制没了,手链也分开了,纪芯娇觉得她急需一样纽带和席先生绑起来,于是席俨走着走着感觉衣角被人抓着。
他停下脚步,垂眸看去,顺着那只小手视线往上,最终落在纪芯娇嫩白的小脸上:“怎么了?”
纪芯娇:“我应该是喜欢你的。”
席俨心脏猛地一缩,迟钝了一会儿才说道:“所以?”
纪芯娇舔了舔唇,小心地叫:“男朋友?”
此时已经走到了门口,席俨食指指纹印上去,门开之后,他拉着纪芯娇进去,动作间略显急促。
进去后就在原地,席俨转身将人抵在门后,他克制着自己吻下去的冲动,沙哑的声音落在纪芯娇的私人领土周围:“突然答应是什么意思?”
纪芯娇原本的羞涩因为席俨这一套动作忽地少了几分,她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发现被席俨扣得很紧。而且就她刚才动的那几下,席俨又加大拥抱的力度,还有更加拉进了彼此的距离。
席俨照顾着纪芯娇,整个人是弯着腰半趴下的,纪芯娇很轻松就抬起手摸了摸席俨的头发,一副哄他的意思:“我说的不明显?”
席俨松了口气,把头顺势埋进纪芯娇的颈窝:“就是因为太明显了,明显得觉得有点不真实。”
良久,席俨抬起头,一副询问的口气:“我可以亲你吗?”
纪芯娇睁大眼睛:“我——唔!”
席俨吻了一会儿,扯出点空隙说了一句话后又重新吻上那张他肖想已久的唇。
“好我知道你同意了。”
纪芯娇最终回神发现自己在床上,最外面那一层衣衫半解,腰还隔着亵衣被人重重地掐了一把。
她垂眸看着身前替她绑衣衫带子的席俨,总觉得腰侧那一点位置还烫着,明明都没有直接接触,可就是存在感十足。
席俨注意到她的视线还以为她是害怕了,顿时心生愧疚。他也实在没控制住,第一次亲吻心爱的女孩,内心里又是预想已久又是期待已久,亲着亲着就亲到床上,还把人小姑娘衣衫解开了一点……想到那顺滑的肌肤,席俨眼眸一暗,垂下头遮住自己的异样,连忙道:“不怕,我不会怎么样你的。”
纪芯娇听着觉得脸红:“噢。”
晚上。
席俨熬了一锅鲫鱼汤,纪芯娇看着他忙前忙后,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她上次看到席先生忙上忙下好像是帮她弄直播需要的一些东西,席俨没怎么接触过直播相关软件,都是一步一步按照说明书上来的,那时候纪芯娇就在想,席先生一定会是一个合格的伴侣。
而现在,这个合格的伴侣是她的。
那时候,她心里还略微酸涩,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她心里其实就已经对席先生有好感了吧,所以才会在紧接着席先生让她假扮他伴侣这件事上,她应得那么干脆爽快。
席俨手上的铃铛随着他边动作边叮当作响,纪芯娇靠在门框边,举起自己的手腕摇了摇,像是在呼应席俨那头的声音。席俨被她吸引,回头问她:“怎么了?”
纪芯娇:“南国各地普遍都种植有红豆,但有一种红豆只在南域生产。”
南域是南朝皇都。
席俨知道纪芯娇是要讲一些过去的事,刚好他撒完最后一个佐料,拧开洗碗池上方的水龙头,简单清洗手后顺势靠在流理台边上,好整以暇地说:“你说,我听着。”
南国盛产红豆,其中以皇都南域最为盛名。
据说,南域有一棵红豆杉经过大师开光,可保存千年之久。
做成手链戴在一男一女手上时,当他们心意相通后手链才会解开。当然,如果他们对彼此一点好感也没有的话,手链是根本戴不上的。
而那棵红豆杉历来都种植在国师的宫殿。
纪芯娇:“那时候南国还没灭,大陆靠北有一个国家叫齐国,齐国的一位将军曾来我这里讨要红豆,说是送给心爱的女孩,我给了他两个人的数量,他却一样做成手链,一样做成簪子,那时候我不懂,直到后来传出那个国家为了短暂的表象的和平,以公主殉国。”
原来有时候,绑定在一起并没有好处。
特别是那些战乱的年代。
席俨走近,弯腰把纪芯娇抱进怀里:“没事,都过去了。”
纪芯娇下意识回抱他:“什么没事?哦那个啊,我就是有点感慨那个公主,你别担心,我没多想的。”
席俨摸摸纪芯娇的头,刚想说话,门铃声响了。
他最后摸了一把纪芯娇的脑袋,错身去开门了。
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人,席俨有些意外:“妈,你怎么来了?”
严映兰抬脚进去:“你前两天不是生病了吗,刚好家里炖了鸡汤,我给你捎点过来。”
席俨:“我自己做了鱼汤。”
严映兰:“你自己做的那能有家里阿姨的传统手艺好吗?”
席俨:“……”
他期待已久的二人约会,没了。
严映兰看到纪芯娇时,愣了一下。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小纪喜欢穿古装,而且还很好看。
但是没想到,小纪穿的这一身更好看,比之前那件粉嫩色更吸引人眼球,就像是量身为她打造的。严映兰突然想起来自己曾偶然间得到过一件旗袍,也是大红色,眼睛一眯,跟纪芯娇寒暄了两句后就走了。
席俨目送着严映兰离去,原地站着,有些怀疑严映兰搞这一出是什么意思,难道待会儿还要杀个回马枪?
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这么晚了有什么回马枪可杀的。
桌子上摆了两样汤。
鲫鱼汤和鸡汤。
纪芯娇:“我们两个人会不会太多了。”
席俨:“……”纪小姑娘一向胃口小,也真是幸亏他妈以为他只有一个人,鸡汤只准备了他一个人的份量。
席俨把鸡汤一分为二,给自己和娇娇一人盛了一碗,鲫鱼汤只能尽量解决,最后还剩了一半的鱼汤。
吃完饭,席俨把碗丢进自动洗碗机里,最终在阳台处找到纪芯娇。
他坐到纪芯娇另一边,中间隔了张四方小桌子:“你就这么喜欢阳台?”
纪芯娇:“看得远。”
纪芯娇身为一名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公主,很少或者基本没机会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自从皇爷爷告诉她要体谅父皇开始,她连仅有的想法都没了,把对外面的所有憧憬都放进了心里深处。
席俨跟纪芯娇紧密无间相处这么久,只通过这句话便知道了纪芯娇的意思,他说道:“还有半个月就放假了,到时候带你去旅行,刚好你这身……可以换了。”
纪芯娇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挑眉问道:“不好看吗?这可是父皇花了大量的物力财力打造的。”
席俨眼神有一瞬间复杂:“好看是好看。”
墓室里他刻意不去想那些有关国师、南晋、敬阳公主等事,因为太心疼了。
他还记得那些画面里,纪小姑娘就是穿了这一身站在火光中央。
那火很大。
烈到即使他清楚明白地知道那些燃烧的火焰对纪小姑娘是无害的,他还是害怕。
他知道那只是为了复生。
可知道是一回事,画面的触目惊心,永远不是能一笔带过的。
他就是心里总有一种不真实,像是怎么也抓不住,席俨很讨厌这种随时都可能失控的感觉。
就像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占有欲,顶多是领域意识强了些,可现在他脑子里居然有一个想法发了疯似的往外窜。
撕碎纪芯娇现在这一身衣裳。
不想看见。
还好理智战胜了冲动,纪小姑娘从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说有用就是真的有用。
席俨轻轻地无声的吐了一口气,又夸了一句:“就是觉得太好看了,好看到有点不真实。”
纪芯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