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大节课上完,天色还早,加上今天表露了心意,席俨难得心情很好,昨晚梦境的疲劳仿佛被一扫而空。
他看得出来,娇娇不是对他没感觉,他需要做的就是给她缓冲的时间。
过后,不管是什么结果,他只接受自己想要的那个结果。
心情美妙的席俨开始不那么顾忌起来,车子发动,平稳地行在路上后,他似想起什么,戴上耳机,顿了一会儿才张口问道:“晚上想出门玩吗?”
纪芯娇脑子不知怎么想的,就问了这么一句:“宣示主权?”
据她发现,现在男女朋友刚交往时,经常这么做。
席俨本就有的好心情彻底藏不住,轻笑道:“还用宣示吗?众人眼里你一直就是我的女朋友。”
纪芯娇也是一噎,随即说道:“巩固主权?”
席俨:“……对。”
该说,不愧是“摄政”公主,连宣示之后的巩固都知道。
随着夜幕的落下,各自手上的红豆铃铛手链慢慢消失。
本来的出门悠闲之旅,在看到一个久未见的人时,气氛散了大半。
乔予项看见纪芯娇,下意识把自己的手臂从女伴手里抽出来,席俨瞥见这一幕,眉头微蹙。
女人也尴尬的把手收回来,放在身侧。
纪芯娇对席俨眨巴眼,问的是“这应该是你熟人你先开口我不熟”。
席俨顿了顿,刚才的那点小郁闷忽而消失干净,他勾起纪芯娇的手,挂在自己臂弯,朝着乔予项说:“介绍下?”
席俨问这话倒是底气十足。
不是伴侣的话,还手挽手逛街?
乔予项视线移开,干巴巴地应了一声:“相亲对象。”
说完他又忍不住问:“你们,还好吗?”
纪芯娇中午才被表完白,见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勉强地回道:“挺好的,多谢挂念。”
乔予项这一瞬间想问很多话,但又想到身边的女人,发现自己没立场,最后转而介绍起来:“她叫常媛媛,我们准备去看电影,要一起吗?”
常媛媛显然也是眼前一亮,不过不是对席俨的,而是席俨身侧的纪芯娇:“俨总你好,女朋友很漂亮,我不介意一起的。”
席俨微微诧异常媛媛的态度,刚准备答应的想法立马被否定:“谢谢,就不打扰了。”
看常媛媛还挺识趣的份上,他就不去了。
常媛媛听罢,遗憾的无声的叹息,视线路过纪芯娇时更甚。
席俨刚刚还放松的心情,被常媛媛这么一看,思维一转,忽而拐到一个奇怪的地方,他眯起眼,没什么调子地祝福道:“百年好合,回见。”
莫名感受到一股敌意的常媛媛:“……”
当然,那话落在乔予项那里,他以为的就是席俨警告他不许再打纪芯娇的注意。
两人都心虚,也就对席俨和纪芯娇的离去没有再加阻拦。
纪芯娇被席俨带着走。
走远后,纪芯娇开口:“常姑娘人不错。”
席俨:“怎么,你喜欢?”
纪芯娇:“才第一次见面,倒也不至于上升到喜欢的程度。”
——要说喜欢,好像,也不是谁都能代替席先生在我心中的地位。
席俨听罢,嘴角一勾:“想看电影吗?”
纪芯娇:“和刚才那位常姑娘?”
席俨:“……就我们。”
纪芯娇:“那不想了。”
席俨:“就因为是我。”
纪芯娇:“什么?”
席俨遮住眼底的狡黠,神色落寞:“就因为我中午对你表白了,所以你现在连看电影都不愿意陪我去了吗?也没听说过敬阳公主是个逃避的性子。”
纪芯娇:“……”
——不是,他怎么突然一副难过的样子?
——看得,看得本公主怪心疼的。
席俨心底一暖,嘴上的攻势却不减半分:“好的我知道了。”
纪芯娇忍不住了:“你知道什么了你就知道,我只是说想一想,那概率还有一半一半呢,你怎么就一竿子否定死自己了?我就这么让你没信心?”
席俨再接再厉表心意:“没有,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纪芯娇一哽,心尖还有丝密密麻麻的疼忽然压过来。
像是心疼。
如此,她还能说什么,怪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她……
不说了,她自己都感到违心。
其实她还挺喜欢的。
所以,她应该不是把感恩之心当做|爱情。
她就是喜欢席俨。
喜欢那个一本正经又有点小可爱的男人。
纪芯娇说话前咳了咳,尽量端庄道:“多喜欢?”
席俨是愣了一下才反应纪芯娇的“多喜欢”问的是什么,明白了纪小姑娘这是放缓态度又或者说态度有所松弛。
他笑了下:“也还好。”
纪芯娇脸色肉眼可见的失落,席俨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非常及时地送来一句话:“就是非你不行的喜欢。”
纪芯娇猛地抬头。
这次不是错觉,她头上一直戴着的珠钗,确实发出声音了。
下一秒,那些珠钗慢慢变成流光消失,纪芯娇头上原本被珠钗固定扎起的那一部分头发也散下来。
就像是电视剧里,女主角女扮男装被发现,头上那根固定的钗子被拔,三千青丝不请自落,长发及腰。
席俨整个人怔住,似是对目前的状况感到无措。
纪芯娇也是感受到珠钗间碰撞的响声只响了一瞬便忽地没了,疑惑不已,抬手摸去。
那些装饰确实没有了,只剩下简单的原本被盘起来现在被放下来的辫子。
珠钗散去没多久,纪芯娇整个人开始变得透明。
席俨彻底懵了,声音颤栗不已:“娇娇?!”
席俨叫了几声确定人真的消失,立马赶回家。
家里那幅画现在是他唯一的寄托。
回到家,那幅画被摆出来,上面干干净净。
上次好歹还有个小姑娘立在上面。
而这次没有。
他只懵了几秒,立马就想到陈墓山。
这个念头刚起,席俨脑袋一阵浑噩,不确定是要睡觉还是昏倒的前奏。
他咬牙坚持,同时,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以及一些指示。
那些古老的陌生的画面,在一步步引导着他。
虽然此刻很不对劲,也不应该就随随便便地相信脑子里突然出现的那些奇怪的画面。
可是席俨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跟着脑海里的指示去做,你会得到你所想要的。
然后,他忍着头疼,取出纪芯娇之前寄存的那幅画,再从厨房里找到一把小刀,割破手指,混着莫名香气的鲜血滴入画上。
很快就被画吸收。
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席俨看到这一幕,心里一喜,那种直觉更甚。
直到不知流了多久,滴入后的鲜血没有再被吸收,他脑子里下一个指示接着出现。
烧掉画。
这次席俨犹豫了好久,才艰难地做出这个决定。
点火,谨慎,一点一点地将火苗放到画作下方。
画作很快燃烧。
空气里渐渐有一丝很奇怪的烧焦的味道。
不像是刚燃烧什么东西的味道,而是烧完了那一点的余烬……或者更准确说,是骨灰的味道。
他此前一直都觉得画作上的用料不同于普通。
而现在,那股味道从来没像这般过,气味被释放到极致。
尽管这样,席俨还是放下心来。
此时他看不到的画面里,被燃烧的画作里,燃到最后聚出一股灰白的流光。
那流光一路疾驰,从市区到大山,钻入一个墓里。
那墓外面被开采过,里面部分遗迹被人动过,部分完好无损,等着她的主人归来。
纪芯娇感觉自己有意识醒来时,在一个很冰凉很冰凉的地方。
至少她周围是这种情况。
手扶着旁边坐起来,纪芯娇打探起周围的环境。
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密闭的空间,还有些微潮湿。
与此同时,那道灰白的流光到达此地,钻入前不久从木棺里坐起来暂时还没回神的人的身上。
纪芯娇身子陡然一顿,摸了摸胸口。
那里,刚刚好像有一股暖流经过似的,让她之前觉得的严寒,不再冰冷。
周围似乎变得温暖了起来。
或者说,是她的身体不再冰凉。
纪芯娇浑浑噩噩地坐了一会儿,没几分钟,又躺了回去。
就像是,暖着暖着,暖出睡意了。
天色已黑。
烧了画作的席俨,再也没能抗住身体突如其来的疲惫,缓缓靠着墙边倒下了。
梦里,他又来到了那个画面。
不是接着上次。
但他依旧寄存在那个所谓的国师的身体里。
他看到“自己”对当年的武断感到懊悔,对当年的决策感到心虚,对当年的事情进行弥补。
敬阳公主出生时,天生异象。
国师推断此女命途诡异,可使南国更加繁荣,也可使南国灭国。
他不愿将一个国家的安危交给一个命途摇摆不定的公主身上,所以他谎报了,只说敬阳公主身带祸端,会灭国。
但国师没想到的是,尽管他那么说了,纪长隆也没有对敬阳公主就此产生厌恶什么的,反而更加溺爱这个不易得来的女儿,还把祸端这个说法瞒得严严实实的。
敬阳公主小时候他没能看出来,直到及笄,纪皇袒露自己有把皇位交给纪芯娇的打算。
国师大人大怒。
觉得自己身为国师的尊严被挑衅。
于是他开始煽动民心。
若是敬阳公主上位,南国必灭。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
大家都知道,敬阳公主出生那年,正直七月,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还是一年一次的七月半,鬼节。
那时,南北涝的涝死、旱的旱死,南域作为南国都城地处偏北,那一年旱灾带给大家的印象难以磨灭。
所以,国师这话一出,很多人都信了。
扬言要烧死敬阳公主。
情况愈演愈烈大概是敬阳公主及笄之后的两年。
南国四面楚歌、腹背受敌,民怒在那一刻达到顶峰。
又或者说节节败退的战争,让百姓需要一个精神寄托与安慰。
而国师,只是送来了一个引子。
所谓后来的南国陷入了腹背夹击的地步,其实就是带有偏见的制度终将会毁灭到自己身上。
纪芯娇懂事后就发誓,她上任后要推翻那项制度。
让所有的文臣武将有同等待遇,不再因南国奠基者的莫名偏见而让文人有抱负无处施展。
而国师也是无意听到这句话,陡然大彻大悟。
那是他第一次对自己所坚持了这么多年的执念产生怀疑,他决定赎罪,帮助纪芯娇逃过由他制造出来的那所谓的牢笼。
那天……
国师找到纪皇,告诉他:“南国的灭亡已经无法挽回,微臣可以尽己所能,帮公主逃过一劫,皇上可要尝试?”
纪皇颓废了几月的神情露出兴奋,可接下来他的兴奋又只剩下几分,像是原本就有的不甘转化而成。
国师看到这一幕,想起这几年自己的愚蠢做法,虽然现实残酷,但国师不得不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此法只有二成把握。”
然后他看见,纪皇眼睛里最后几分希冀,现在只剩下微弱的一丝了。
于是他跟纪皇讲,为什么只有二成。
以及,还有一种办法,将二成提升至四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