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阙 第12章 拾贰

白羽是马场最温顺的马，也是司徒馥的坐骑。她离开三年后，白羽也没有让别人骑过，不是不能骑，是马认人。

司徒馥坐上马车刚到马场时，便见一群贵女围在一匹优雅高大的照夜玉狮子马旁边，为首的女子并未换上骑装，而是穿着繁琐的宫装，头上还顶着一头重重的珠冠。

四周的贵女唯她马首是瞻，毕恭毕敬，就连江意蓼在人群中，亦不敢出半点风头，换上了平日里鲜少穿的素色衣裙，脸上装容的痕迹都淡了些许。

只见那宫装女子突然就骑上了那匹马，贵女们不敢上前，宫装女子高兴得在马上欢呼，而在外围的宫女太监却被吓得不轻，趁着与贵女们隔开的间隙，一些宫女太监挤到了宫装女子前面。

“公主殿下，使不得啊，公主殿下，这匹马虽然温顺，但她是有主的啊！”

“公主殿下，您快下来，奴才接住您!”

“是啊，公主殿下，您忘记了前几日刚被她甩下马背吗？”

然而，云瓷压根没有把宫女太监的话放在心上，她一身金黄色骑在马背上，手上扬着鞭子，拉起缰绳便跑了起来。

“本宫看上的东西，可不会轻易放弃。今日，便让这照夜玉狮子易主。”

司徒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正巧，元烨跟着云琼与云子衿等人慢慢朝着马场这边走了过来。今日多了许多折花宴上没有见过的富贵面孔，想来洛京豪俊基本上都在这了。

元烨看见一身赤色骑装的司徒馥，神情有些不自在。随即躬身请辞：

“二皇子、三皇子，臣有要事在身，恐不能伴架左右，还请批准臣回去。”

司徒馥听见后，立即与众贵女们一起上前朝着云琼与云子衿行礼，还有身边的诸位大人。

丞相之子江诸以及大理寺卿之子苏赟，他们二人率先看向自己的妹妹：江意蓼与苏惜。

云琼脸色黑沉，众贵女不敢起身：

“元大人真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刚来就走?”

元烨被刁难也无所谓道：“臣还要回去看卷宗。”

“你别不识好歹——”

云子衿看着怒火中烧的云琼，担心他干出偏激的事情。

“差不多就行了，不如二皇兄和元大人各退一步。”

元烨没有惯着云琼，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臣先告退。”

“本宫让你走了吗？你给本宫站住。”

云琼还是注意自己在贵公子们的形象，尽量保持好脾气。

元烨刚转身，就瞧见了司徒馥朝他一笑——这笑多少带着点嘲笑的意味。

云子衿上前，拦住了元烨的去路。

“元大人这般不给面子?”

“臣不喜骑射。”元烨一本正经。

云琼不依不饶：“你是状元，你的骑射定是一绝，本宫看过你的骑射比试，想和你比一比，看看谁更胜一筹。”

司徒馥知道，元烨今日铁定走不了，想着要不要出手帮他一把。

然却在此时，一声嘶鸣打破了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云瓷攥着马鞭的手蓦然松了，白羽一向温顺，就算不喜云瓷亦不会把她从马背上甩下去，顶多就是不会让她骑成功，不会载着她跑。

云琼与云子衿没有多想，驯服马儿都要经过这么一个过程，众人亦没有多想，这照夜玉狮子平时温顺得很。

唯有元烨发现了不对劲，他撇开众人来到了马场中央，司徒馥看着元烨的背影，眼神深邃。

云琼见他不走反而还走向了马场，以为他改变了主意，于是便轻蔑一笑。

云子衿与司徒馥一样，眼神不明看着元烨。

突然，云瓷大叫一声，随后便放声哭了起来：

“马不受控制了，快来个人救本宫，快来救救本宫啊！”

白羽一直跑，越跑越激动，继而带着动作也越来越大……按理说这般激烈的颠簸，云瓷应该早被甩下马了才对。

“公主的双脚绑在了马鞍上。”苏惜眼尖，急道。

云子衿与云琼突然松了一口气，尤其是云琼：

“还好阿瓷机灵，不然铁定被甩成重伤了。”

可是事情还没完。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多了一句嘴：

“但这马这么跑着也不是事吧？公主怎么受得住?”

云琼与云子衿刚安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恰好这时，司马监监正杜黎走了过来，他后面跟着两排身着黑色骑装的男子。

“大皇子、二皇子、诸位大人。”杜黎一一见礼。

云琼有些不耐烦：

“别管这些虚礼了，赶紧让马停下来，伤了公主本宫让你们整个司马监好看！”

杜黎的眉毛皱得更紧了：“臣过来就是说这件事的。”

云子衿发觉不对，立即上前：

“杜大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杜黎没有回避，点了点头：“白羽是马场最温顺的马，平时除了司徒小姐，一般不会让其他人骑。司徒小姐，你三年未归，今日白羽瞧见你，指不定是在闹脾气你丢下它，不若你去公主那里瞧瞧?”

众人见杜黎望着司徒馥，这才惊觉，公主看上的马居然是商户的。

司徒馥看着云琼，见对方点头，她这才从后面的侍卫那里接过缰绳，随后翻身上马，直奔云瓷而去。

元烨这时候突然冲了出来，他想喊住司徒馥，但是刚刚走回到人群，却见对方已经骑着马走远了。

“她干什么去?”

没人回答。

云子衿见气氛不对，忙出来圆场：

“那马是司徒小姐的，她去看公主了，看看能不能让马停下来。”

元烨皱起眉头，略带微微怒气：

“你们一群男人，就指望一个女人来救吗？”

云琼一听瞬间发冷：

“元大人，说话可以小心些，丢乌纱帽事小，丢命事就大了。”

云子衿这回没有再帮元烨打圆场，默默站在后面一言不发。相反，杜黎倒是站出来了。

“元大人为什么这样说?”

“难道不是吗？这马肯定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会在发狂，公主也是愚昧，竟然把自己的脚绑在马鞍上了，这要是马摔了翻了，不死也半残。所以，你们就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去牵制那头发疯的马，去救被绑在马上的人?”

云琼本就对元烨刚刚的不识抬举心怀怒气，眼下听见这番话后，怒火中烧，直接过去用手一把拽住了他胸前的衣领。

“本宫让你多言了吗？元烨。”

云子衿还云里雾里，白羽今天是反常，但不至于弄出一条人命吧？这可是公主。

“二皇子，臣本性如此，您要是看不惯臣，不若让臣离开?”

那边还在吵架，司徒馥这边却是在刀尖上游走。

司徒馥骑着马在后面追云瓷，她喊了几次白羽的名字，然而马儿根本没理，云瓷吓得不敢动弹，只一个劲的抱住马脖子，隔一会儿呼救一次。眼泪哗哗哗的流。

“公主，公主。”司徒馥在后面不断喊着，“拽紧缰绳。”

云瓷一听，立即死死拉着缰绳，但白羽越跑越快，她被颠得东倒西歪，好几次都差点从马背上翻下去。

“白羽，我命令你停下来。”

然而，白羽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什么都听不进去。甚至还直接越过了栅栏，云瓷差点被甩到马下。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直接把原先在马场围外的宫女太监全部引了过来，那边的皇子和贵女们，这才发现，事情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刚开始白羽只是跑，没想着把人从马背上甩下去，现在却是各种姿势，或飞腾，或跳栅栏，只把人颠得想吐。

云琼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云子衿见状赶忙上去拉开了对峙的两人：

“元大人不要见怪，二皇兄也是为兄心切。当务之急，是把公主救下来。”

杜黎走了上来：“臣去救公主。”

说完不等云琼答复，翻身上马就去追人了。马场里的守卫见状，亦有半数骑着马追过去了。

司徒馥不停喊着白羽的名字，企图让它减缓速度，起初白羽还会慢下来一些，多喊几次后便不再管用。

于是司徒馥只能安慰云瓷。

日头正高，毒辣的阳光照下来，落在每一张焦灼不安的脸上，司徒馥一席红装英姿飒爽，额头上已经隐隐冒出细汗。

杜黎驱马赶了过来，与司徒馥比肩同行，后面跟着一群人，但离二人有一段距离。

“还要继续吗？”杜黎担忧。

司徒馥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往后看了一眼元烨所在的方向。重重点了下头。

云琼见司徒馥与杜黎两人追不上云瓷，心急如焚，大骂：

“都干什么吃的?废物，都是废物，跑这么久，连个人都追不上。”

元烨站在一旁不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杜大人，你叫其他人配合我，我们把马围了试试看，不能伤到公主。”

杜黎点头，随即喊到：

“所有人听令，分散包围。”

瞬间，十几匹马如洪水汹涌澎湃般散开，最边上骑马的人则往白羽可能会跑到的地方而去。

然而，局势依旧不容乐观。

原先白羽只在空旷的马场上奔腾，现在居然载着云瓷调转了方向，一路上撞倒了几个来护驾的宫女太监，最后直奔云琼等人方向，速度迅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