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戏班叫做春喜班,数年前在扬州名满全城,场场满座,后来因为一桩命案销声匿迹。
而这场命案,死者与周显已死法相同。
得此消息,来源也是碰巧。正好谢霄邀请今夏和千安看戏,中途今夏将周显已的死因说漏了嘴,不想又从谢霄那儿得知到了新线索。
当二人将消息带回,却只得来了陆某人一声意味不明的“谢霄?”。
怎么说?谢霄有问题?
男人心海底针啊,千安与今夏面面相觑,两脸茫然。
……
陆绎三人一身布衣,坐在街角茶摊上。
“大人,您这副打扮,还挺像老百姓的。”袁今夏上下打量着陆绎,满脸笑容,“多了几分亲切感。”
他们查过卷宗,当年春喜班涉及的命案,死者和周显已的死法一模一样。这春喜班多年不回扬州,这一回来就发生和过去一样的命案,必有蹊跷。
这不,他们三人就扮作逃荒来到扬州的结义兄妹,为了混进春喜班,此刻正在守株待兔。
陆绎拧眉扫视自己的穿着,“为什么不去找杨岳,或者岑福?实在不行只有你们二人也可以啊。”
今夏摇了摇头,“大人此言差矣,想我与千安二人难免思虑不全,您的足智多谋、高瞻远瞩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最重要的是!”见陆绎仍然冷着脸,她急忙换了个讨好的方向,“因为大人您比他们生得都要俊俏呀。这唱戏啊,除了嗓子身段,还得看脸。”
闻言,陆绎笑了,千安吐了。
只听男人的语气都变柔和了,“这是我认识袁捕快以来,你讲得最正确的一句了。”
总算是将陆阎王给哄好了,今夏和千安惺惺相惜地暗暗舒了口气。
这时,坐在他们邻桌的岑福站了起来,三人看去,他们苦等已久的兔子可终于出现了。
经历一番自导自演的见义勇为后,三人与春喜班班主因此结识。
“这是您的吧?”袁今夏将从岑福那夺过来的钱袋递到班主面前。
“对,是我的,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举手之劳。”今夏笑了笑。
班主重新别好钱袋,“三位如何称呼?”
“我叫袁今夏。”今夏自我介绍完,又替千安和陆绎开口道:“这是我的义兄,陆十三;这是我嫂子,千安。”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两人皆是沉长地叹了口气,他们只能认了。
“您就是春喜班班主啊?太好了!”听完班主邀请他们的话语,今夏转过身子,“哥哥,嫂嫂,你们是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听戏,这不正好嘛。”
两人默默看着她使劲憋泪,总感觉她要放大招了。
今夏再转身,已是眼含泪光,“班主,我小时候就喜欢看戏来着,还想说长大了能有机会学一学。只可惜,我们家乡遭遇了水灾,我和哥嫂的亲人们都死光了。”说着,竟然哽咽了起来。
她的演技却真唬住了班主,陆绎二人见对方看过来的视线略带怜悯,急忙转换表情。
千安小步走到今夏身边,“我可怜的妹妹,快别哭了,你哭得真叫嫂嫂心疼。”可这安慰的话语经过她的嘴,说出来后也带上了悲凉凄惨的意味。
陆绎勉强配合,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跟着苦了脸。
今夏吸了吸鼻子,继续顽强地丰富身世,“我们逃难到了扬州,身上身无分文,吃也吃不好,穿也穿不好,天天做噩梦。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千安都快被她说哭了,这编得也太惨了。
“原来这样啊。”班主沉吟片刻,“刚才我看你的身手,是练过武术吧?”
今夏弱弱地点了点头,“跟我们隔壁村的师父,学过一点点。”
“我倒是有个想法。”
鱼儿终于咬钩了。
班主提议道:“我这春喜班呢,正在招收学徒,看你们三位仪表不凡,正是老天爷赏饭吃啊。如今咱们遇上了,那就是天大的缘分,不如你们跟我回春喜班,如何?”
千安和今夏赶紧点头同意,可身后的男人却是摆手拒绝了。
今夏急忙凑了过来,说服道:“大哥,我们去了就有饭吃了,我们就不用饿肚子了,我都饿了两天了。”
“班主,别听他的,我夫君脑子有点不好使。”千安扯着笑挡在陆绎面前,“我们跟你走。”
就这样,今夏和千安连声答谢后,硬拉着将陆绎拖走。
……
三人随着班主走进春喜班后院,此时院里正有几名学徒在吊嗓练功。
班主抬手招来一人,唤其“长生”,与他们相互认识,说是今后的师兄,以后都由他来照顾他们。
“长生,带他们四处转转,熟悉一下春喜班。”
长生应下,目送班主远去,便带着三人转悠起来,一边悉心介绍情况。
今夏看着眼色张口询问,“师兄,你在春喜班多少年了?”
“十多年了。”
“那班主呢?他一直在这当班主吗?”
长生点头,“咱们整个春喜班都是由班主建的,这都二十多年了。”
“你别看班主啊平日里有些严格,但是他对大家都是极好的。弟兄们谁家有什么困难,班主总会帮衬的。”
“我看这,弟子好像不是很多啊。”今夏四处张望。
长生笑了笑,“那是你没看到咱们春喜班当年的盛况,当时可是场场爆满,座无虚席,那可都是冲着咱们头牌去的。”说完,自知说错了话,急急转移话题,“总之啊,你们来到这儿,慢慢就会体会到的。我相信我们春喜班一定会恢复当年的盛况。”
三人相视一眼,快速分开,彼此心知肚明。
“走,我领你们去挑几件戏服穿上,带你们练练嗓子。”
闻言,今夏有些激动地看了一眼身后二人,“好啊。”直直跟在长生身后。
长生发给他们的曲目是《白蛇传》,知道陆绎和千安是“夫妻”后,便让千安扮白蛇,陆绎扮许仙,说是有感情基础会更容易入戏。
而今夏自然是小青的角色。
两个姑娘家一白一青地站在戏台上等待,男人身着浅紫绣花戏服缓缓走来,眼神透露着诸多不满。
你还别说,陆阎王的脸确实加分,换上戏服后那叫一个貌似潘安啊。
今夏二人眼睛一亮,赶紧移开视线,陆阎王就算再好看也还是阎王,万一被她们看急了闹着罢演就不好了。
陆绎背手站在台上,脸上就差写上“嫌弃”二字。
这首曲子前半部分都是白青二蛇的戏份,等到千安右手撑腰,唱到“我腹中疼痛,寸步难行,怎生捱得到彼?”时,今夏又接了一句,陆绎扮演的许仙便该上场了。
两人唱得很是用心,没经受过训练的嗓子隐隐发疼,却架不住陆绎不给面子。
千安见长生似要开口,笑着说了句“不好意思啊,长生哥,我夫君记忆力不太好,记不住词,可能还要多背几遍。”反正这借口她刚才已经用过了,再拿出来用也没有心理负担。
今夏赶来配合,唱道:“姐姐,仔细想来,都是许仙那厮薄幸,若再见面,断断不可饶恕他!”
千安微微挑眉,怎么又唱回来了?
她清清嗓子,“我今日才发现,只有青儿才是真心对我之人。”握着今夏的手回到台中央,“不若你我姐妹一同回青山城,就让那官人、法海做一对。我有青儿便知足了。”
“妹妹自是愿意,你我二人这便启程罢。”袁今夏冲千安甜甜一笑,两人配合默契。
陆绎再次感受到了之前面摊上的冷落,眼神越发不善。
“唉,你们等一下。”长生挠了挠后脑勺,抬脚跨上台,“我怎么越听越不懂了,你们这唱得是哪一出啊?”
“《白蛇传》啊。”今夏理着水袖,“青儿和白蛇。”
“我怎么不记得《白蛇传》有这唱词?”
今夏与千安相视一眼,嘿嘿笑了,“这是我们瞎编的。”
长生起了兴趣,“那怎么不让白娘子去找许仙呢?”
“许仙,懦弱又胆小,一个和尚挑拨就害得自己娘子被压在雷锋塔下。”今夏义正言辞,“如此薄幸愚蠢之人,根本配不上白素贞。”
“好见地。”这一见解独到,长生听完竖起了大拇指,“不过这千万别让班主听到,他对这唱词那是最讲究的,可马虎不得。”
“那以后还得靠长生哥罩着了。”今夏抬手就给了长生一下,拍得对方一怔。
“对了,长生哥,咱们春喜班平时都排什么戏啊?”千安等他们寒暄完,将话题引了回来。
长生从身后掏出一本册子,递了过来,“这是我们现在所有的表演曲目。”
千安接过来开始翻看,今夏和陆绎自觉凑近。
将整本册子翻完都没看到谢霄提到过的《第一香》,今夏忍不住问出了口,“这里头怎么没有《第一香》呢?《第一香》不是春喜班最红的一首吗?”
她这话一出,长生顿时慌了,一把抢过千安手上的册子,“你是怎么知道这《第一香》的?这,这可是好多年都没人提起过了。”
千安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激动,对方抽离的速度过快,食指指腹被纸页划了道小口子。
“我们也是听别人提起的。”陆绎上前一步,站到千安身旁,“这春喜班最红的戏,不就是《第一香》嘛。”
“——长生!”
班主隐含怒气的声音从门口响起,随着他的走近,长生给自己找了借口便先行离开了。
这班主的态度也太奇怪了,他肯定知道很多隐情。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今夏笑着喊了声“班主”。
班主跨上台,来到他们面前,面上带笑,“年轻人,好奇心不要太重了。在咱们春喜班,不该打听的就不要瞎打听,一定要做到谨言慎行,知道吗?”
三人乖巧地应下了班主的敲打,心里有了思量。
一起行动目标太大,他们决定轮流搜查,今夜袁今夏先来。
晚上,当千安发现自己和陆绎被分到了单独一间,且房里只有一张床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是再也挂不住了。
带两人过来的姑娘还说这是班主特意吩咐的,怕大通铺影响他们感情。
千安控制住表情,“呵,想的真周到啊,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送走那位姑娘,千安关上房门,转过身子,看见男人正站在屋子中央,皱眉打量着四下。
知道对方是在嫌弃环境,千安绕过他走到床边看了看,发现被褥都是新的,就是带了点霉味,但也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先对付一晚吧。”千安抬手开始替两人铺被子。
陆绎轻啧一声,算是同意了。
“大人,您睡里面还是睡外面?”
“随便。”
千安挑眉,“那卑职睡外面。”说着,将手里霉味较轻的被褥挪到了里面。
陆绎凝视着她的背影,手指轻敲桌面,“明天白天找机会去趟集市,基本的生活用品还得准备好。”这一住也不知要待到哪天。
“是。”千安应下。
等到她铺好被子,又去打来热水,两人简单洗漱一番,便熄了灯,各自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二人的睡姿都是标准的仰卧式,床不大,一个紧紧贴墙,一个挨着床边,中间竟有了条小河。
黑暗中,陆绎忍了一会,又开口道:“这被子也得晒。”
千安默默翻了个白眼,加重语气,“卑职知道了。”
【小剧场:
用餐时,陆绎皱着眉看向对面二人,“你们这吃饭速度,确实挺像逃荒来的。”说完,看着手边高高叠起的碗碟,更感无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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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朵栀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