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间,千安感觉不到身边男人的存在,这一发现让她猛地睁开眼睛。
她迅速环视屋中事物,都没有看到陆绎的身影。
可恶,自己居然睡得这么熟,连人什么时候下的床,出的房间都不知道。
千安瞬间清醒过来,捞起外衣就跑了出去。
通知过其他人,千安直直向元明厢房寻去,她的直觉告诉她,陆绎的失踪肯定与元明有关系。
事情果然如她所料,还没走近,千安就听见陆绎与元明二人的争论声。
她疾步上前,将陆绎挡在身后,看向面色有些慌张的元明,“元明大师,还请您多多包涵,大人他的心智又退化了。”垂下的袖袍拢住她与陆绎相握的手。
“无妨。”元明笑了笑,意味深远道:“只是看大人的状态越来越糟糕,千姑娘,还麻烦你照看好大人,不要让他四处乱跑了。”
闻言,千安一顿,复又笑着应下。
在身后,陆绎扯着她的袖子摇个不停,“姐姐,他欺负我!”只听他天真烂漫的声音继续响起,“他屋里有好玩的,还五颜六色的,我想画画!”
“是嘛。”背对着元明的千安勾起嘴角,“乖啊,我们先回去,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可那里面真的有好玩的……”陆绎嘴上虽然还在抱怨,身体却半推半就地跟着千安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
等彻底退出元明视野,千安无声松了口气,握着男人的手微微用力。
直到回到陆绎的厢房,关上门,她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没受伤就好。”
知道他无事,千安又轻声问道:“小绎,你能跟姐姐说说方才都看见了什么吗?”陆阎王就算只有八岁,那也依然是聪明机智又可爱的,元明房间里一定是有什么奇怪之处。
陆绎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声线清冷,“看来千捕快最近占了我不少便宜啊。”
“大人好了!?”千安倏然咧开嘴角,岔开话题,“真是太好了,您什么时候恢复的?”
“去元明大师房间那儿之前。”陆绎勾唇,“也就是今早,千捕快躺在本官怀里的时候。”
你咋不说你昨夜还躺我怀里一整晚呢?!
没有找自己兴师问罪,陆阎王应该是不记得心智倒退时的事了吧。
“哈哈,大人您伪装得也太好了。”千安清了清嗓子,“我现在就去告诉今夏他们。”说着,就要离开,却被一股从左手传来的力量桎梏。
她低头,这才醒悟过来,她还和男人牵着手呢。
“等等。”陆绎手下使了巧劲,以至于千安挣脱不开,也没有被勒疼。
她叹口气,不再反抗,“您还有计划?”
“对。”陆绎颔首,“这件事先别跟任何人说。”
“卑职知道了。”千安晃了晃手,“大人您还要牵到什么时候啊?”
“怎么,千捕快这是在嫌弃本官?”
“不敢不敢,卑职哪敢啊,随您心意就好。”
陆绎挑眉,话锋一转,“是元明给我下的药。”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千安很快跟上他的思路,“那您之前是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什么线索吗?我观他似乎是在惶恐于您的出现。”
——嘟嘟
“小陆绎?该喝药咯~”
是谢霄。
陆绎眼神一变,贴近千安耳侧,只属于他的气息喷洒在千安的耳朵和脸颊上,带来阵阵热意。
“配合我。”
说完,从里到外又幻成了那个八岁的小陆绎。
二人牵着的手再次变回陆绎挽着千安的胳膊。
这一招变脸真叫她看得心生佩服,连细节都考虑到了。
“小陆绎,吃药的时间到了。”谢霄奸笑着端药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今夏与丐叔、林菱。
“丐叔,林大夫。”千安向丐叔二人打过招呼,一边拦住不怀好意的谢霄,冷声道:“你想干嘛?”
谢霄理直气壮,“当然是喂药啦。”
千安将陆绎又往后挡了挡,摊着脸,“不需要,我来就好。”否则,我怕你自己最后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就惯着他吧。”谢霄撇撇嘴,作势要将碗递给她,却又在那之前,倏地绕过没有防备的千安,一把将陆绎扯了出去,“小陆绎是最乖的,来,我们喝药吧~”
“谢霄,你……”
对上陆绎含有深意的眼神,千安咽了咽口水,将后半截话给憋了回去。
谢霄啊谢霄,都说咬人的狗不会叫,这次,我可保不了你了。
见陆阎王竟然被谢霄当众捏脸塞药,千安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小姑娘,眼含怜悯。
收到示意的袁今夏歪了歪头,虽然没怎么看懂她的意思,但也知道谢霄得凉。
俗话说得好,死道友不死贫道,她赶紧凑到千安身边寻求庇护。
“孙媳儿,我乖孙他觉得怎么样了?”丐叔背着手,挺着肚子,沉声问道。
“刚醒没多久,心智暂时没什么变化。”这个“暂时”就很微妙。
丐叔点点头,复要开口
——噗!
几人齐齐转头看去,只见谢霄正皱紧着脸,还有几滴褐色的液体缓缓下滑。
那碗药陆绎是半点没喝,全部贡献给了谢霄干燥的脸旁。
“陆绎,你什么意思!?”
千安一个闪身,将生气的谢霄推开,今夏顺势把他拉远。
“姐姐。”
换了处境,这声呼唤令千安别扭中又带了一丝丝的兴奋。回头看去,一张俊脸直逼眼前。
男人一直指着自己湿漉漉的嘴唇,用意特别明显。
“……”
千安扯着嘴角,掏出手帕在他嘟起来的嘴巴上仔细擦拭了一番,结果换来了陆阎王的羞怯一笑。
鈦!又在诱惑她!
“好了,谢少帮主,陆大人现在就是个孩子,你跟孩子置什么气啊。”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蓝青玄双手拢在袖子里,面上再无嬉皮笑脸的神色,“我们现在怎么办?凶手没有抓到,陆大人又变成这个样子,谁送我师父进京?”
闹剧结束,陆绎继续紧紧环住千安胳膊,时不时在暗地里对她“荡倚冲冒”一下,似乎对她的身体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这不,千安神游间,突然感受到了头顶重压,她下意识向后缩了缩脖子,又听一声软乎乎的“姐姐”,那一刻,她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呜呜呜,她注定是要成为陆阎王专属的人形抱枕了,还要被他玩手手的那种,呜呜呜真是太没有尊严了。
“我们在案发现场找到了一种毒,这种毒,不仅能腐蚀人体,还是炼制延年益寿丸的一出药引。”林菱淡然出声。
千安垂眼,原来不是化尸水而是毒。
“延年益寿?”今夏眼珠子一动,“这不会是长生不老药吧?”
丐叔嘲笑道:“这个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药,无非就是一些养生的补品罢了。”
“但是,如果长期服用这个丹药,也确实能够延长生命,比一般人啊,要活的时间长一点。”
“师父之前说,他得到一副不老药药方。”众人眼神齐聚,蓝青玄面不改色,“但是我也不清楚,师父他是从哪里得到这副药方的。”
谢霄,“真的有长生不老药?”
“当今皇上如此看重家师,也是因为家师会炼制延寿丹。”
有了林菱的这个线索,故事剧情好像就能连接上了。
千安忽略手上时轻时重的揉捏,无言沉思着。
“千安,我们先回去了。”林菱淡笑着对千安说道:“你好好照顾他,有什么事,你再告诉我。”
“我会的,谢谢您了。”千安笑道,心里可在使劲诽诋陆阎王的卓越演技。
蓝青玄面色沉稳,“那我也先回去了,师父他老人家还等着我跟他下棋。”
“你要去找元明大师下棋,那我跟你一起去。”千安笑笑,“我也有些手痒了。”
“姐姐,我也要去。”
“千安,我也去。”
“那,那我也去。”
自己这是一呼三应啊,面子还挺大。
“不行哦。”她微微一笑,“你们都太闹腾了,会打扰到我们下棋的。”
特地看向陆绎,“小绎,去跟哥哥姐姐玩一会,我很快就回来陪你。”
“那好吧,绎儿会乖乖等姐姐回来的。”陆绎很快妥协,鼓着嘴硬拉着今夏和谢霄,说是要出去玩。
对上小姑娘担忧的眼神,千安眨了眨眼,嘴角含笑。
……
面无表情地听完谢憨憨翻来覆去的抱怨,千安差点就能睡过去了。
翻着白眼将人赶了出去,估摸着陆阎王应该又要换衣服了,她捧起桌上叠得整齐的衣物和准备好的点心,抬脚向他的厢房走去。
“进来吧。”
得到允许,千安推门走进,抬眼,正对上仅着里衣的男人。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将房门合上,不紧不慢地将手中东西放置安好。
“我以为千捕快这几日已经培养了良好的习惯。”
比如?
唰的一声,千安抬手拢过外衫,垂眼怔愣了须臾。
“帮我更衣。”
啧。
千安低眉顺眼地走过去,摊开衣服,将袖口对着他的胳膊套了进去,动作轻柔地撩出长发,再回到正面,俯身替他扣上盘扣。
轻轻拍顺褶皱,她徐徐开口,“方才卑职试探过那元明,他应该就是在炼制不老药,观他格外在意时间,药,恐怕很快就要炼成了。”
“大人请放心,卑职已经让袁捕快他们暗中看住元明了。”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今晚你与我一同去那密室看看。”
“是。”千安应着,就要退开,却被陆绎一把拉近。
“手绳不是送给你了吗?为什么在我这儿?”
这副兴师问罪的态度,让千安不由得眯了眯眼,“这是您自己要回去的。”
“我要了,你就还给我?”
那不然呢?
“您当时十三岁,我跟您讲不明白,如果不把手绳还去,您都不会让我接近您。”
听听,你给我品品,我难道不委屈吗?
“……”陆绎没说话,只是拧着眉将手环解下,复又抬起她的手,为她重新戴上,“给我记住,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摘下来。”
千安就这么低头看着,倏地勾唇浅笑,可真够霸道的。
手绳戴好了,两人也该放手了,似感知到他心底的不舍,女人淡笑出声,“别动,卑职也有东西想送给您。”
说着,千安缓缓从腰间摸出一串手链,是三根红线与一颗红豆编制而成的。红豆经过特殊处理,看上去光滑细腻有光泽。
见此,陆绎不禁想起几天前,那时的她就盯着手中的红绳出神,他却不知竟是为了自己。
“大人戴了这么多年的手绳,肯定已经习惯了腕间的触感。”千安慢慢地为他戴好,端详片刻,“大人,您可喜欢?”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红豆,相思子。
我怎能不喜欢?
“……吾甚悦之。”
声音低沉柔缓,不大的声音,稳稳降落在她心上。
千安松开陆绎的手,走到桌旁,“大人,卑职还给您做了甜汤和点心。”说到这,她又笑了一声,“还是八岁的您嘱咐我一定要给他做的。”可惜,小陆绎是吃不到了啊。
陆绎凝视着她眉眼盈盈,摩挲着红绳上的红豆,他踱步走至桌前坐下,扫视一眼盘中吃食,他开口,“无妨,你做的这些,二十二岁的我,仍然喜欢吃。”
咳,她有点招架不住了。
“您喜欢,就多吃点。”
陆绎敛眸,掩去笑意。
“对了,岑福呢?”他微微皱眉,话锋一转,“我记得元明给我下药之前,我让岑福去调查相关卷宗。”
怪不得,“您出事那天岑校尉是从外边赶来的,看起来,是有要事要向您禀报。”
“看来,他是查出了一些什么。”陆绎眯眼,“告诉岑福,我恢复正常的事情,让他来找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