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霄将丐叔和林菱二人请来丹青阁,能有他们二人的帮助,这次的案件也能容易许多,谢憨憨倒是难得做了件好事。
厢房内,陆绎三人正在查阅历年来丹青阁的记事簿。
袁今夏看见满页的字就觉得头大,只能作为外援替陆阎王和千安端茶送水,以示自己还是有点用的。
“袁大虾,记事簿我已经给你拿来了。”谢霄捧着一沓厚厚的册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同样抱了满怀书的蓝青玄。
“谢谢。”今夏笑了笑,接过卷宗放在一边,抬手又为陆绎空了的杯子里斟满水,然后继续剥起橘子来。
看完她这一系列操作,谢霄顿时不乐意了,“袁大虾,你是不是对人应该一视同仁啊。”
“我怎么不一视同仁了?”
看来谢憨憨是又要开始作妖了。
千安挑眉,饶有兴致地随着小姑娘抬头看了过去。
“那你看都是在做事,他有茶水,我没有;他有点心,我也没有;他有水果,我连水果皮都没有!”谢霄指着淡然翻书的陆绎,愤懑不平道:“要知道我是义务在帮你们做事,我帮你找来了丐叔,帮蓝青玄拿记事簿,我做了这么多苦差事,是不是应该有更好的福利才对呀!?”
“那你做的事还真多啊。”陆绎轻嗤道,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千安遂低头,藏下嘴角嘲讽的笑容。
今夏先是讨好地瞟了眼陆阎王,复又哭笑不得地对谢霄说道:“这你也计较?”她抬手将半个橘子递了过去,“那这个给你,算不算一视同仁了?”
“我吃他剩下的像什么样子——”
还是相同一招,陆绎手腕轻抬,猛地发力,橘子果肉便堵住了谢霄的嘴。看谢霄吃瘪,其余人等俱是笑了出来。
谢霄气得直哼哼,当下立即跑了出去。
千安勾起嘴角,对坐着不动的今夏说道:“你去看着他,别惹出篓子。还有,上官姑娘对他的感情,你最好跟他说明白。”
“我知道了。”说清楚也好,这样谢霄才不会再缠着自己,今夏点了点头,跟了出去。
随着他们的离开,房间重新恢复安静。蓝青玄自觉十分识趣,不打扰陆绎二人相处,他放轻脚步,慢慢退出厢房。
对此,二人并未多留意,只是纷纷拧眉,继续查找起有用的线索。
……
今天晚上的天气,与二胖师父遇害时极其相似,黑色笼罩了一切房屋,月色朦胧,树影婆娑,风儿轻轻,吹拂着群星那晶亮的脸庞。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小新就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脖颈塌软,死状凄惨,屋里满是熟悉刺鼻的腥臭气味,到处是血。任谁都想不出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能这样去残害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真的太残忍了。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明里暗里都有锦衣卫的重重把守,这人到底是怎么避过密不透风的眼线杀害小新的?!
千安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小新的尸体,满面悲怆,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刻骨的无能为力。
在其身旁,陆绎皱眉观察着她,“千捕快,切勿感情用事。”说着,走近她,默默轻点两下她牢牢攥紧的左手。
“……”
千安瞌眼,深吸一口气,再徐徐睁开,眼底任然残留着淡淡的恨意。她仰头,勉强地向陆绎牵了牵嘴角。
丐叔检查完尸体,朝不敢置信的蓝青玄轻轻点头。
见此,蓝青玄缓缓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像是在欺骗自己。
“这怎么可能是小新呢?怎么可能是小新!?”
自小新痛失父母,蓝青玄便将他带在身旁,朝夕相处,自然更加悲痛欲绝,众人只听他撕心裂肺的哀嚎,心中不免情凄意切。
蓝青玄情绪失控,额角青筋纵横,痛苦得满脸胀红。
千安不忍他再如此自虐般的伤怀,一个手刀,利落地将他砍倒,“谢霄,扶他回去休息。”
今夏眨眼落泪,随谢霄一起扶着蓝青玄出了房间。
次日,处理完小新的后事,蓝青玄屏退他们,自己跪守在小新的墓前,暗自神伤良久。此后一段时间,一直浑浑噩噩,心不在身。
……
当夜,千安正在睡前打坐,修习心法,忽听隔壁房间传来奇怪的响静,心底传来的阵阵不安令她忍不住起身前去一探究竟。
不过一个转身,陆绎的房门竟是大敞,她疾步走进,却见陆绎居然躺倒在地,昏迷不醒。一声轻响,千安倏地看去,窗外黑影闪过。
“来人啊!”
她话音刚落,岑福即刻赶来。
“大人怎么了?”
千安冲他摇头,“外面有人,快去追。”说着,径直蹲下,屏息替男人把脉。
听闻响静,今夏等人也很快赶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情况。
“我方才一进屋大人就躺在地上。”千安冷静出声,“索性问题不大,应该只是晕了过去。”她暗自提气,当着几人的面稳稳将陆绎抱了起来。
今夏&谢霄&蓝青玄:哇哦~
我去,不行!
别看她面上脸不红气不喘的,其实千安藏在袖袍中的手已经在微微发抖了。
虽然官服确实有些分量,但陆阎王这个体重比上次她背他的时候分明要重了不下五斤,平日里也不见他吃什么东西啊。
加上她如今功力倒退,抱起来就更加吃力了。
几乎是将陆绎摔在床上,千安停顿片刻才抽出双手,真是可怜了她的老腰,早知道就不逞强了。
千安清了清嗓子,镇定转身,只要她够自然,就不会有人发现她手软。
“不知道大人是不是查到了什么重要线索,才引来杀身之祸。”今夏严肃道。
“什么杀身之祸呀,我看就是技不如人。”谢霄开始抬杠。
今夏连忙制止他,“别说风凉话。”
千安无言,直到岑福回来,“怎么样,抓到人了吗?”
岑福摇头。
“……”对于这个结果,千安早有准备,她颔首,“在大人醒过来之前,我都会在这守着。岑校尉,劳烦您在门外戒备。”
对此提议,岑福干脆应下。
而今夏虽有心帮忙,却又被谢霄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
蓝青玄宽慰了几句,便也跟着离开。
说好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就又陷入了困境。
好在这次没有伤及性命,千安认命地叹口气,驾轻就熟地开始为男人宽衣解带,让他睡得舒适。
坐在床边闭目养神,四更天时,千安听见昏迷中的陆绎一直在不停呼唤着“阿德”,语气焦急,又似乎是在害怕。
她起身拧干抹布,慢慢为对方擦拭着汗水。
而后,复又像上次枫林坳一样,伸手与其十指相扣,等待天明。
天刚蒙蒙亮,啾一声清脆的鸟鸣划过天际,打破了凌晨的宁静。
一阵劲风扫过,不用睁眼,千安本能地抬手抵挡,下一秒,她察觉不对,迅速睁开双眼。
“大人?”
被她唤作“大人”,陆绎眼底划过明显的茫然,面上却依旧神采森然,语气更是冷冽异常,“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房间里?”说着,与千安僵持在一起的手加大力气。
不对啊,就算再虚弱,陆阎王也不应该勉强才能跟自己抗衡啊?
而且,听这话,对方像是不认识自己了?
千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手下的力气微微放松,却也没有直接收手,“陆绎?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千安啊。”
“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千安!你放开我!”
乖乖,这是整失忆了?
恰巧,这时候岑福及时赶到,问向千安,“这是怎么了?”
千安眯眼,“大人好像不认识我了。”
见来人是身穿锦衣卫官服的岑福,陆绎稍稍平静了一点,“岑阿福,她到底是谁啊?还有,你这么想当锦衣卫啊,连衣服都穿上了,要是让我爹知道,你可就死定了。”
闻言,岑福面色逐渐凝重。
知道事情大条了,千安嘶了一声,“卑职冒昧地问一句啊,陆大人您现在贵庚啊?”
陆绎睨了她一眼,并没有接话。
还是岑福不太确定地开了口,“大人的样子好像,好像七年前,岑阿福是我成为锦衣卫之前的名字。”
这不是失忆,这是心智倒退啊。
那这么算算,陆绎现在差不多是15岁咯?这倒好办了不少。
千安颔首,咳了一声,“陆文渊,我是冷家四小姐冷千安,与你有婚约的那位。”那年陆绎还没退婚,要是再大点,她都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接近他。
这回轮到岑福瞪大眼睛了,他就说嘛,难怪大人与千捕快之间的氛围一直很特别。
陆绎停止挣扎,转而上下打量她,语气略含挑剔,“你就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家的四小姐?啧,果然同传闻一样的不堪,竟敢未经长辈允许,私自擅闯男子卧房,不知羞耻。”
嘿!你个小兔崽子!
千安扯起嘴角,“是我不是,您好好休息,我这就离开。”
松开双手,她向呆在一旁看戏的岑福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同走出房间。
透过房门缝隙,千安双手抱胸,“昨日我检查过大人的脉相,并无异常,今日这番表现,却像是得了癔症。”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癔症没有那么容易根治。”她轻抬下巴,“大人为何在擦那把刀?与刀柄上的‘德’字有关?”
“……那把绣春刀,并不是大人的。它之前的主人,是大人最好的兄弟,阿德。”岑福声音低落下来,“他们一同参加锦衣卫的选拔,一同训练。”
“难怪,大人先前做梦一直在叫阿德。”千安拧眉,“都说要成为锦衣卫的最后一关就是要断情绝爱,亲眼目睹兄弟离去,那阿德,是怎么死的?”
岑福险些哽咽,“阿德,他不幸中箭,死在那场争斗中,所以大人一直留着他的刀。”
“皇上让锦衣卫掌管刑狱,尽挑一些冷血之人傍身,为的就是试探他们是否真的无情。”他叹息一声,“首先得从杀害自己的同袍开始……”
“过了那么久,大人还在为阿德的死伤心难过。”千安垂眸,扬起嘴角,“人终究是人,又岂会真的冷血无情。”
待她感叹完,屋中男人手中利刀倏然掉落在地,紧接着,面上露出难忍之色。
“快去叫林大夫!”
吩咐完岑福,千安急忙推门而入,双手拦截陆绎因痛而伤害自己的动作。
……
“他的情况确实如你所说,像是癔症。”林菱收回手,淡然看向千安,“如果像上回那样,有解药就行,可是这癔症,我没什么把握。”
“林大夫,我对您的医术最是信任,您一定会有办法救治大人的。”
林菱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会尽力的。”她稍作停顿,“但是我得好好想想。”
千安颔首,在她身后,岑福护主心切,语气很是强硬,“你不是神医吗?怎么会没有办法?若是大人出了什么问题,你们谁都担待不起!”
来了个拖后腿的。
林菱站起身子,“你是不相信我的医术吗?如果不相信的话,那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别呀,林大夫。”千安急忙去拉林菱。
“是在下的人失礼了,您就原谅他吧。”陆绎慢慢坐了起来,眼神扫向岑福,“岑阿福,如果我真的生病了,就听大夫的吧。”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身体毕竟是自己的,我相信大夫。”
小小年纪就有这觉悟,该不愧说果然是陆阎王啊。
林菱被他说得消了气,“这段时间,我先开些活血化瘀的方子给你服用,看看能否缓解你的癔症。”
“好。”陆绎勾唇点头。
“谢谢林大夫了。”千安挑起嘴角,欠身道:“林大夫,我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