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幽静又漆黑的夜晚,天上的月亮就像变了色一样,渐渐地,风越刮越大,天也越来越黑了,只剩几颗星星还在努力的闪烁着一点微弱的光。
“——救命啊!来人啊!二胖师叔,他不行了!”
随着小新刺耳的尖叫声,丹青阁各处点亮灯火,众人快速向声源赶去。
千安厢房的位置就在陆绎隔壁,她几乎是与对方同时开门,二人相视一眼,皆是面色凝重。
在他们对面,元明大师紧跟着也打开了门。
他们落后一步赶到,今夏和谢霄已经在屋里了。
刚一踏进房间,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便扑面而来,千安忍着恶心嗅了两下,再抬手掩鼻。
“怎么回事?”
“大师,大人。”今夏捏着鼻子回道:“刚刚小新说,二胖师父躺在地上死了,可是我们进来,尸体却不见了。”
闻言,陆绎拧眉。
“小新呐,咱们修行之人可千万不能打诳语呀。”元明轻声细语道:“这,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小新年纪尚小,受到了惊吓还能保持镇静已是不易,现今面对元明的不信任,直感委屈,“我刚进门,就看见二胖师叔躺在地上……”说着,将头埋进蓝青玄怀里,小声呜咽了起来。
蓝青玄捞起他的小脑袋,“不是,你把话说清楚啊。”
“今晚,他身体不适,我给他端碗粥来,刚进门呜呜呜……”话没说完,又埋进蓝青玄怀里,大哭起来。
今夏轻声商量,“小新,你先别哭,也别害怕,你告诉姐姐,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就看见二胖师叔躺在地上,还有一个人影闪过。”
“看清楚他的脸了吗?”陆绎沉声问道。
“大人。”千安在他背后轻轻喊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对他话语冷漠的不赞同。
陆绎侧头看了她一眼,须臾,又默默转了回去。
小新哭到结巴,“我,我没有呜呜呜……”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蓝青玄哄着小新,“他还是个孩子,你问他你能问出什么。”
“这样,我先带他回去。”
“谢霄。”今夏转头对谢霄说道:“三瘦师父受惊过度,你也把他带回去吧。”
原来,那三瘦师父不知何时竟是吓晕在地。
等他们离开后,陆绎问向元明,“大师,这二胖师父,平时有得罪什么人吗?”
今夏与千安趁机检查屋里状况。
“老朽也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我们这个丹青阁平时非常清静,方士们也甚少外出,更不要说是惹是生非的事了。”他突然放轻了声音,“这莫非,有歹人进入?”
“可是锦衣卫都在这里把守着,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呢?”
陆绎,“大师先不必多虑,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好,那有劳陆大人了,我先去看看几个徒弟。”
屋里只剩他们三人,今夏敲了敲脑门,“尸体凭空消失吗?怎么可能呢?”
她蹲下身,“大人,千安,我们来假设一下,假设小新说的是真的,二胖师父真的死在这个房间,那尸体呢?凶手是怎么转移尸体的?他根本都没有时间,而且这里也没有拖拽尸体的痕迹啊。”
“那再假设,二胖师父没死,其实也说得过去,这个房间没有破坏,也没有任何激烈打斗的痕迹。”她侧身一指,“除了这碗小新进来的时候打翻的粥。”
“可是小新是不会说谎的呀。”
在她苦恼的时候,千安慢慢蹲下身子,仔细打量地面,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再凑近闻了闻,腥臭的味道又确实是从这一块冒出来的。
陆绎陪着她蹲下,目色森然,“看来,是有人想阻止押送元明进京。无论二胖师父是否死亡,锦衣卫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你们二人一定要提高警惕,保护好元明大师。”
今夏点头应下,千安却难得踌躇。
“千捕快,你发现了什么?”
千安舔了舔嘴角,将自己的猜测道出,“大人,你们不觉得元明大师在听闻二胖师父噩耗时的态度很奇怪吗?”见两人开始陈思,她复又说道:“就连像我们这样才相处过半天的寻常人听到这个消息,我们都是惊讶、担忧和惋惜的。可元明大师明明与二胖师父朝夕相处,他方才表露出来的感情却还不及我们。”
她微微一顿,看向地面,“如果杀人凶手不是尸体移走,而是直接毁了呢?”
“你是说,化尸水?”陆绎眼中冷意更甚。
“没错。”千安点头,“虽然化尸水在现代已经禁用,但不难保没有人知道配方并将它研制出来。”
“这个腥臭味起码需要成年男子浑身溃烂而亡,体内血液全部流出才会产生,我很有理由这样怀疑。”
今夏在旁边听得直打寒颤,“那元明不是炼丹术士嘛,他应该熟读很多药方吧。”若是哪天无意知晓了化尸水的配方,也不足为奇。
为了稳定军心,千安面色瞬变,转而扬起了嘴角,“当然,这都只是卑职的猜测,且这处地面没有任何问题。目前最重要的,是保证丹青阁内其他人的安全。”
确实,陆绎颔首,“我会让锦衣卫封锁方圆五里并加强巡视。”暗里,他还打算派人监视元明动态。
……
“瞧瞧这丹青阁里那么冷清,连鬼都懒得来,怎么会发生如此离奇的事啊?”
蓝青玄斜了谢霄一眼,“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啊,那想想丹青阁以前的光景,天天的那是门庭若市。”他撇了撇嘴,“现如今,门可罗雀。隔三差五的,我们还得被那些百姓指着鼻子骂。”
“二胖师弟现在生死未卜,虽然说他是我走之后师父才收进门的,但毕竟是同门嘛。”
“一想起这些没有头绪的事情,我就浑身发麻。”说着,他又打了个寒颤。
“小蓝,你放心,有大人在,肯定会把事情查明白的。”今夏改了称呼,她昨天才答应要帮蓝青玄隐瞒他下山后干的事情。
“我相信我相信。”蓝青玄腆着脸看向陆绎,“那就麻烦陆兄了。”
陆绎淡然,“我尽力。”
“对了。”他抬眼,“你师弟出事之情,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蓝青玄仔细想了想,“他之前就说自己身体不好,每天总说自己头疼,浑身没劲。我就当他是犯懒,也没多在意。”
闻言,陆绎垂眼,指腹在杯壁边摩挲。
千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三瘦师父呢,他好些了吗?”
“三瘦,二胖,他们两个平时在阁里关系最好。”蓝青玄叹了口气,“这次三瘦真的也是受了挺大的打击,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还好,师父一直在照顾他。”
“千捕快,跟我去看看。”陆绎说着站起身子,等到千安也起了身,他径直抬脚离去。
被留下的三人面面相觑,今夏赶紧扬声喊道:“大人,千安,你们等等我,我也去!”
“那我也要去。”谢霄势必要跟在今夏左右。
今夏推了他一把,“你就别去添乱了。”说完,跑走了。
“我什么时候添乱了!?”
真没有自知之明,蓝青玄一把拦下他,“你呀,时时刻刻都在添乱。行了,你坐这儿喝会茶。”将人忽悠住,紧跟着脚下抹油逃之夭夭。
在前往三瘦师父房间的途中,陆绎与千安轻声交流着。
“我昨天听蓝青玄说过,小新自从来到丹青阁后,身体也开始不舒服。”
千安眯眼,“大人您的意思是,二胖师父和小新的身体状况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没错,元明大师的嫌疑加重了。”陆绎见她跟得急,暗自放慢了脚步,“等会到了,你找机会去给三瘦师父把把脉。”
“是。”千安颔首应下。
四人很快来到了三瘦师父的门口,千安先推开房门,待陆绎走进,她才跟上。
站在床榻前徘徊的元明看见他们,急忙向他们行礼。
陆绎回完礼,问道:“三瘦师父怎么样了?”
“神志上,尚未完全清醒。”
千安随着蓝青玄的动作,借由帮扶三瘦之际,探上了他的手腕,短短几息,复又放开,无人察觉。
她回到陆绎身边,朝他微微摇头。
三瘦的脉搏确实如元明所说,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
榻上,三瘦虚弱地靠在蓝青玄身上,“二胖师兄他?”
蓝青玄艰难开口,“人还没找到,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三瘦欲哭无泪,“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好了好了,这,逝者已逝,生者如斯。”蓝青玄安慰他,“就算是二胖师弟遭遇了不测,他在天之灵,肯定也不想看到你那么伤神的。”
元明走到床边,坐下,“是啊,我们现在剩下的弟子也不多了,以后,不能再有事了。”他伸手,想去拍三瘦的手背,却被对方快速躲开。
看见这一幕,陆绎三人相互过了遍眼色,看来,元明确实有问题,这三瘦师父恐怕是知道了一些内幕,才会畏惧于他。
……
丹青阁坐落得依山傍水,风景极好。
郁郁葱葱的树林中,那从山腰间流下来的瀑布,像是纺织出的白绸飘然而下,与周围清脆悦耳的鸟啼声交相呼应,如此美景,三人却没有欣赏的心思。
“我看三瘦对元明大师那惊恐的样子,不像是师徒间该有的尊重。”今夏走在千安身边,甩着手里的狗尾巴草,“大人,我要不要让蓝骗子去探探三瘦的口风?”
在她们身前,陆绎背手站定,“元明大师无时无刻都守在三瘦的身边,先不要去了,以免打草惊蛇。”
他转身,低头注视着千安的头顶,徐徐开口,“今晚,我会亲自去试探元明。”
……
一弯新月高高挂在墨蓝色的天空,清澈如水的光辉普照着大地。
自从白天听到陆阎王要去找元明聊聊人生理想,千安便自觉端坐到戌时末。
仔细琢磨手工时,她的房门被人不问自开。
偏头看去,果然是熟悉的人影。
不用多说,她先为对方倒了杯茶。
陆绎坦然自若地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千捕快这是在做什么呢?”
千安垂头,捻了捻手中三根细绳,轻笑一声,“只是打发时间罢了。”
将东西收好,她询问道:“大人可有什么收获?”
“并无。”陆绎端起杯盏饮了一口,“不过,倒是聊到了蓝青玄。”
元明毕竟老奸巨猾,没有进展也是情有可原,可这二人又是如何聊到蓝青玄的呢?
千安方启双唇,便被门外接连的敲门声打断,蓝青玄那贱兮兮的说话腔调随之而来,“千姑娘,千姑娘你开开门啊。”
见男人仍旧没有回避的意思,千安默默叹了口气,起身去替蓝青玄开了门。
“找我有什么事吗?”她挡在门口,并不想让对方进屋。
蓝青玄愣了一下,随后想到这么晚了自己一个大男人确实不该随便进出女子厢房,就算那位女子是名朝廷捕快。
“啊,是这样的,我有点事想找陆大人,可他好像不在房里,我就想来问问千姑娘你,知道陆大人去哪了吗?”
他现在就在我房里。
千安挑眉,“我也不知道大人去向,你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转告他。”
听完,蓝青玄抱着东西的手都沉了下去,他呵呵一笑,“没事没事,我明天再找他便是。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千姑娘你休息了。”
他转身,复又顿住,将手里食盒塞给千安,“这是我亲手烤的野鸡,千姑娘要是不嫌弃,便拿去吃吧。”
你也没给我反驳的机会啊。
不过是场面话,等到蓝青玄的背影在拐角消失,千安眨了眨眼睛,将食盒抱紧,再带上门。
将食盒稳稳放到桌上,千安问向已经又给自己找了本书翻阅起来的陆绎,“大人,您觉得蓝青玄找您会有什么事?”
“不过是来为他师父求情,这鸡,想来也是要用来贿赂我的。”陆绎将书倒扣在桌面,勾唇回道。
“大人英明。”千安顺势恭维了一句,把盒盖掀开,烤鸡的香味瞬间在空气中挥发,弥漫。
“如果我没记错,千捕快方才单米饭就吃了整整两碗,不算菜和汤。”陆绎忍不住上下打量她纤细的身姿,眼底闪过促狭,“这是还没吃饱?”
她的饭量这人不是早就知道了嘛,现在搁这给谁添堵呢。
千安深吸口气,手下动作不停,“卑职观大人之前却是用得少,您吃饱了吗?”
陆绎勾唇,“倒也不是不能陪千捕快再吃一点。”伸手,自然接过女人递过来的鸡腿。
千安控制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瞧把你给惯的。
她扯下另一条鸡腿,举到嘴边,狠狠咬了下去。
“吃慢点,小心又和上次一样。”陆绎说着,将倒满水的茶盏推到她手边,眉眼含笑,“这次,我可不会再同你消食消到天亮了。”
话音落下,惨痛的记忆也随之浮现在千安脑海中,她有些后怕,可手里的鸡肉它还是很香,徘徊踌躇间,她又伸手去扯下了一对鸡翅。
顶着陆阎王严肃老父亲般的犀利眼神,千安吞了口口水,“我把这吃了就不吃了,我发誓。”
“……”陆绎保持缄默。
“那,那我就吃一个。”她忍痛将其中一个鸡翅放回了盘子里,随后义正言辞地表明底线,“不能再少了。”
陆绎挑眉,颔首开恩,“吃吧。”
呜呜呜,突然觉得手里的鸡翅无滋无味,千安面无表情地撕咬着鸡肉,内心都看不起从心的自己。
“擦擦嘴。”陆绎勾唇,将帕子递过去。
“谢谢大人啊。”千安扯起嘴角接过来,无意间,瞥到绣帕一角的“安”字绣花,“呃,大人,这好像是卑职的手帕啊。”
“对,就是你的。”
“……恕卑职冒昧啊,请问大人您,是怎么会有我的手帕的?”还随身携带啊!?
“这个啊。”陆绎轻笑道:“这个可是千捕快你自己给本官的。”
千安想了想,她确实不止一次给过对方绣帕,可她以为对方用过就扔了啊,他不是洁癖嘛!怎么用过了还留着啊?!
也不知还干不干净。。。
“呵呵,是嘛。”清了清嗓子,千安不欲过多纠结,随意擦了擦嘴角,将帕子攥紧在手里。
见此,陆绎垂眸掩起眼底的惋惜,再抬眼,他起身俯腰,指尖滑过千安娇弱的唇瓣,“没擦干净。”
千安怔愣少焉,猛地后撤,两眼瞪得圆圆。
陆绎扯唇浅笑,一边将她手里啃了一半的鸡翅夺过,“别吃了,看你,都有双下巴了。”
滚呐!!!
谁挤成这样不会有双下巴啊?!
鈦!这个该死的陆绎!
啊啊啊!她要是再中陆阎王的美人计,她就不信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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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朵栀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