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不煞 第9章 第 9 章

“今儿个，我一睁眼，就听见喜鹊在枝头啾啾报喜。”昌陵候夫人在陪嫁妈妈的伺候下穿上了新衣。

今日天不亮，昌陵候夫人就醒了。一想到今日遣官媒上长孙家，给儿子正式提亲，她在梦里都咧着嘴，很难不笑醒。

“可见今儿个是个好日子！”陪嫁妈妈应同道。

“那是自然的！”我儿今日正式定亲，自然是个好日子！昌陵候夫人脸上的喜气掩都掩不住，“走，随我去院里，瞧瞧聘礼。”

自那日长孙夫人点头，昌陵候夫人就备好了聘礼，只等今日“招摇过街”，送到长孙家，让京城的老百姓好好瞧瞧热闹。

站在院子里，看着一堆一堆的聘礼，昌陵候夫人已经联想到日后儿媳妇入门了，“侯爷还没回来吗？”她随口一问，问完后察觉丝丝不对。

还没回来？昌陵候夫人拧起了眉。为表示对这门亲事的看重，昌陵候夫人决定和丈夫一起登门，两家人会一次面。昨夜睡前，她还特地提醒丈夫，今日下了早朝后莫耽误早些回来。

看昌陵候夫人脸上的喜气散了，陪嫁妈妈赶忙宽解道，“侯爷向来有分寸，许是路上耽误了。”

“到了辰时，他还未回来，咱们就不等他了，随他后悔去吧！”昌陵候夫人赌气道。

陪嫁妈妈也不再劝了，毕竟吉时不能错过了。

“这老的小的，个个不省心！”昌陵候夫人越说越气，“明知道今日是下聘的日子，还全都不在家。这是给我取媳妇吗？是给他原湛娶媳妇，给他原家娶媳妇！”

陪嫁妈妈可是看着原湛从小长大的。昌陵候夫人说老的，她可以放任，说小的，她可舍不得。“哎呦，我的小姐！世子在金吾卫当差，守着皇宫是常有的事。这事，怎么能赖着他呢？这大喜的日子，他也不想呀！我的好小姐，快别气了……”

说到大喜，原湛现下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喜。

他摊上大麻烦了！

“唉——”昌陵候坐在马车里叹气，半息后，又叹了一声。

“爹！”昌陵候世子心里头不顺，使劲敲了敲马车车板，打断了昌陵候的叹息。

“你个当儿子的，还要管着老子！”昌陵候眼下气性也很大。

无奈，昌陵候世子只好弃马上车，放低了声音提醒道，“这皇城上下皆在圣上的眼中、耳中。您这左唉右叹的，被圣上的耳目知晓了，定要给原家扣一顶帽子下来！”

“哼！”昌陵候虽不服气，但也只敢哼哼。

昌陵候夫人看日头越来越高，决意不等自家丈夫了，领着一众抬着聘礼的人手，浩浩荡荡地出了后院，还没出府门，就与昌陵候父子迎面撞上。

昌陵候夫人心头一喜，嘴上却不绕过他们，“你们两个不省心的，还不快回屋把衣服换了。这大喜的日子，哪里容得了你们耽误！”

“还换什么换呀……”昌陵候小声嘀咕。

“这是……出了什么事？”昌陵候夫人这才注意到父子两个垂头丧气的。

“娘，先把聘礼抬回去吧……”昌陵候世子不忍打击兴高采烈的母亲，却不得不艰涩道，“娘，亲事怕是不成了……”

“什么？”昌陵候夫人大惊失色。

“娘……回屋说吧！”昌陵候世子根本不敢看那一堆一堆的聘礼。

.

“什么？娶公主？”昌陵候夫人两眼一翻，差点晕了过去，吓得昌陵候父子手忙脚乱，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不行，不行……昌陵候夫人越想越怕，这驸马别人家稀罕，他们家却不稀罕。“不行，我得入宫寻皇后娘娘，求她给我们家讨个公道。”说着就要起身。

昌陵候一把按下她的肩膀，“你别瞎折腾了……湛儿要娶的公主正是宝如公主！”

宝如公主是圣上和皇后的独女。

“宝如公主？”昌陵候夫人喃喃几声，又挣扎起来，“管她是哪个公主，我们家不娶……”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本朝驸马不得领实差。

娶了公主，前途就没了……昌陵候夫人的泪意止不住。她虽然老是嫌弃自家儿子舞枪弄棒，不肯成婚，但在她内心里，她是很为自家儿子的一身本领骄傲的。她家儿子少年老成，年纪轻轻就入了金吾卫，日后肯定前途无量。若是娶了公主，儿子的一身本领就没了施展的地方。

“这娶不娶公主，哪里是我们能决定？”昌陵候也老大不愿意自家儿子娶公主了。他家儿子现在是世子，等他死了，承袭了爵位，就是侯爷了，要驸马这个无用的虚衔做什么？反倒连累前途！但这话说出口只会让妻子更加难过。

“圣上他……他管天管地还不够，还管我们家娶媳妇……”昌陵候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陈家小子，好好的一个状元郎，多有才华呀。圣上不想着纳为己用，让他施展抱负，造福一方百姓，偏偏许了个公主给他……”

“好好的状元郎天天窝在公主府里，造孽呀！”昌陵候夫人心里苦啊，“我儿以后也要过这样的日子吗？呜呜呜……”

“夫人，夫人……”昌陵候吓得手软脚软，“这话可不兴说……”方才自己叹气不觉得有什么关系，现在见妻子有啥说啥，昌陵候怕了起来。

也就是这段时间锦衣卫指挥使程立门下了扬州，指挥同知姜祈安去了蜀州。锦衣卫眼下群龙无首，他才放松了警惕，在马车上叹起气来。

昌陵候世子朝父亲摇摇头，表示无碍。进屋前，他已经把院子里的人清干净了，不怕有心之人听墙角，但有些话确实不能多说。

“娘，祸从口出……”好好的亲事毁了，昌陵候世子的脸色也不好看。

“你个不孝子，你还说起我来了。要不是你一直不肯成婚，哪里会有这一档子事？我前些日子才跑去长孙家谈妥了亲事，今日就要毁约，你让我日后怎么见人呐！你个讨人嫌的，但凡你早两年娶了媳妇，宝如公主也赖不上你，我也不至于里外不是人……”

骂着骂着，昌陵候夫人思路清晰了起来，“不对呀，这宝如公主今年才十四呢，着急成什么婚？皇后娘娘不是要多留公主几年的吗？”

“不对！不对！”昌陵候夫人思路打得更开了，“太后娘娘一直有意凑合小姜大人和宝如公主，这亲事怎么会落在你头上？”

昌陵候世子不答这个问题，反倒提起了旁的，“娘，您别小姜大人小姜大人地喊，被他听了又是一桩麻烦事。”

在昌陵候世子眼里，姜祈安就是个混不吝的。上次有位羽林卫同僚拍马屁没拍对，喊了他一声“小姜大人”，然后就被姜祈安打折了一根肋骨。

“对对对，那煞阎罗不讲道理，夫人下次可别喊了。”昌陵候也听说了姜祈安打折了羽林卫侍卫一根肋骨的事情。

“你们父子两个别东扯西扯的！”昌陵候夫人将矛头转向自家丈夫，“我问你，湛儿和宝如公主到底怎么一回事？”

昌陵候眼神飘忽，“我，我哪里知道？我今日一下朝就被圣上喊住问话了。这事，得问当事人。是吧，湛儿！”他甩锅甩得毫无压力。

话音落尽，两双眼睛齐刷刷地转向昌陵候世子。跪了一宿，他身累心累，“昨夜我当值，恰巧见到宝如公主。当时公主在桥上崴了脚，身子一歪马上就要落水了……”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我身为金吾卫，怎可见死不救？况且对方还是公主。”他若是真的见死不救，他们家的下场可就不是娶公主这么简单了。

“谁知道，我才抱着公主上岸，就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宫女看到了。那个小宫女一口咬定我轻薄了宝如公主。我正想请宝如公主说句公道了，结果公主受惊直接晕过去了……”

“最后，最后就惊动了圣上。我跟圣上解释了前因后果，圣上没说什么，只罚我跪了一晚上，让我好好反省，我以为这事就已经过去了。谁知道，今日散朝后，圣上就跟父亲提起了迎娶公主的事情……”

“这，这……好心还办了坏事！”昌陵候夫人握着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圣上也许信了自家儿子的话，但自家儿子的的确确抱了公主，毁了公主的清誉。圣上要自家儿子娶公主，站在为人父母的角度来看，这无可厚非。只是，她觉得自家儿子冤呐！

“那你们怎么说？你们有和圣上说起咱们家和长孙家的亲事吗？”昌陵候夫人抱着最后的希望挣扎道。

“说了！”昌陵候拉长了气音，“可圣上只冷冷地看着我们，最后只丢下一句，你们看着办……”

“这还能怎么办？我们要是选了长孙家的女儿，就是打了宝如公主的脸，打了圣上的脸！”昌陵候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也没了主意。

“湛儿，那你……”昌陵候夫人满是怜惜地看着自家儿子。

“既然娶不了长孙小姐，那我谁也不娶！”昌陵候世子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