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妃还没醒呢?”金珠伸头朝屋里望。
“唔,估计还有会儿吧。”想起昨日夜里郡王妃哼哼唧唧的哭声,银珠羞红了脸,“我去厨房看看早膳准备得如何了,你留在这里,以防郡王妃醒了找不到人……”
“哎哎哎,”金珠招手,可是银珠已经走远,“我也想去厨房呀!”
郡王爷的冷脸是一般人物可以承受得住的吗?也只有自家小姐这般人物可以面不改色的……笑纳了。
内室。
长孙星宁其实早醒了。
身子很疲软,精神却很亢奋,大抵是日思夜想的人回来了,她久悬着的那颗心也有了着落。
“怎么去了这么久啊?”她趴在他的胸口,语气有些些埋怨。
“白莲教或与扬州知府贪污案有关。”姜祈安揉了揉她的头发。
长孙星宁惊讶,没想到这两桩大事竟然联系在了一起。
抬手将她抱在自己身上,与自己紧密无缝地贴合,他道,“南边有意要反。”
“啊?”长孙星宁抬首,“这般胆大?”
她以为最多是贪官污吏勾结,怎么可能会造反呢?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只是不知真是文帝余孽作乱,还是有人借此想要改朝换代。”姜祈安的声音幽幽,眉头也紧紧皱着。
听到这里,长孙星宁不再过问了。
传说当年南京城失守后,文皇帝不见了踪影,至今仍是桩悬案。
这皇位本是成,祖皇帝从侄子手中夺过来,如今侄子的后代卷土重来又想夺成,祖皇帝后代的皇位……
忽又想起柔佳公主和许太妃死的不明不白。
这皇家,没有一日不在战火硝烟。
“别担心,我总会护好你的。”这一世,他不允许悲剧再次发生。
长孙星宁听懂了他的意思。
在他的梦里,他死于扬州扬州,而她,因为没了他的庇护,也寥寥草草的去了。
因为害怕,他在江南多待了些时日,多查探了些往事。
多做准备,是为让他们日后筹谋。
“你会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长孙星宁用脸蹭他的胸膛,无声地安慰。
也难怪,在梦里,以他的身份和本事,竟然会折在江南,再也没有回来。
“这般粘人,”姜祈安捏了捏她的脸颊,白皙滑嫩的,不知是用了何等珍贵的仙汁玉露养成的,“是身子不累了,想再要一回吗?”
“哼,你怎么就知道想着这事啊!”长孙星宁咬唇,瞪了他一眼,“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能陪我多说说话嘛。”
“陪说话,没问题。”姜祈安不知想起了什么,又笑了起来,“只你别再蹭来蹭去的。”
“你知道的,我对你可没有抵抗力。”他小声贴在她耳边说道。
“臭不要脸。”长孙星宁白皙的脸蛋红了起来,“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制力不行啊。”
“自制力这块,我自认是铁定行的,只要不是遇见你。”姜祈安调笑。
“哼!”长孙星宁又羞又恼,“下流!色胚!”
“哈哈哈哈哈哈!”姜祈安开怀大笑,震得床帐也跟着抖动起来。
“你别笑了!”长孙星宁拍他,“你走了以后发生了几件大事,我还没与你细细说呢。”
“是说许太妃仙逝的事情吗?”姜祈安的声调下沉,眼神晦暗不明。
“嗯,”长孙星宁伤怀,“她老人家走得……太匆忙了。”
姜祈安仿若没有听到,眼睛盯着一处,一声也不吭。
长孙星宁知晓他的心情。
为转移他的注意力,她说起了另一件大事,“还有啊,二皇子被关禁闭了。”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情呢。
虽然他从未明说过,但她能感受到他对贺贵妃母子的厌恶,以及贺观海凭借裙带关系与他争抢锦衣卫指挥使位子定然惹他不快了,毕竟……他可不是个大度不爱计较的人。
“只是关禁闭,”姜祈安的声调骤然森冷低沉,“远远不够……”
“啊?”长孙星宁惊诧,除却关禁闭,难不成圣上还会加惩二皇子?
不能吧。
莫说圣上是否狠得下心肠,擅长以柔善示人实则心机深沉的贺贵妃也不会答应的。
“柔佳公主和许太妃的死到底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有得到证实。贸然与贺贵妃在明面上为敌,与崇宁郡王府有害无益。”长孙星宁担心姜祈安看不惯贺氏一族而意气用事,急忙劝阻道,“圣意难测,皇位是传给二皇子还是从宗室中挑选资质极佳的嗣子过继,到底未可知,此时与二皇子为难不是好的做法。”
姜祈安没想到她会说这样,怔愣了一瞬后又大笑起来。
“我与你说正经事,你又笑什么!”长孙星宁娇恼,扭过脑袋,背对着他,“你再笑,你再笑……再笑,我就不理你了。”
“好了,好了。不笑了,不笑了。”姜祈安一手支床,一手揽过长孙星宁的肩膀,将她拉过来面对面,“你是在担心我吗?”
他的神情认真,甚至有些严肃。
看着这样的他,长孙星宁口是心非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我们夫妻一体,合该祸福同当。”她听到自己这么说。
姜祈安盯着那双水润润的杏眼,又问,“只是因为我们是夫妻?”
他仿若定要在今日寻个答案。
“我,我……”他的目光穿透昏昏黄黄的暖室香账,射得长孙星宁清亮的眼神闪躲。
她结结巴巴,又恼羞成怒,“我不信你……你不知道是何缘故?”
做什么非要问个究竟,使人羞恼?还不如之前吊儿郎当没个正行的样子,最起码她可以很轻松地糊弄过去。
不不不!她又在心底抓狂——
我是疯了吗?宁愿自己的夫婿是个吊儿郎当的荒唐相!
斯斯文文正正经经的夫婿,他不香吗?
“宁宁。”
“啊?”她从抓狂中抬起头来。
“我想听你说……”说你在意我。
“好吧,”长孙星宁从不是个扭扭捏捏,不敢将爱意说出口的女子,“我大抵是……心悦于你。”
他眼底的希冀在这一刻着陆,落在了暖床上,“我真是欢喜。”他抱住她的肩膀,情绪渐渐激昂,“我真是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听到你说心悦于我……”
又是心疼,又是心欢,长孙星宁拥住他宽厚的背,低低喃喃,又连连续续——
“我心悦于你。”
“长孙星宁心悦姜祈安。”
……
“郡王爷和郡王妃还没醒?”银珠在厨房待了一阵子,自忖着时间,缓缓走到主院,“屋里一直没动静吗?”
“你怎么站在这里呀?站这么远,主子们有动静也听不到呀。”
金珠站在廊下低着头不回话。
“郡王妃到底底子弱,早膳可万不能不食用。”银珠又走近,“可不能太纵着郡王爷贪觉了。”
“哎呀,你自己听听嘛。”金珠没直面回答问题,垂着头,红红的耳尖显而易见。
银珠瞪了金珠一眼,走上台阶,却听到自家小姐嗯嗯啊啊似哭似愉悦的娇声。脚步顿在原地,银珠转头对遮金珠道,“这,这,这……”
银珠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来,金珠一脸“我就说吧,你听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的表情。
.
长孙星宁不知道自家两个丫鬟复杂的心里路程,只知道再睁开眼时已是午后黄昏。姜祈安早去了宫里复命,醒来时脑袋昏昏沉沉,若不是身上酸软货真价实,她恐怕真以为是自己做得一场梦了。
一家之主回来了,长孙星宁忧虑的情绪渐然消减。雨过天晴,见院中阳光正好,便命仆妇搬张软榻放置在墙角的海棠树下,优哉游哉地享受风吟和花落。
她相信,不管发生什么,姜祈安定能护好她,护好整个崇宁郡王府。
圣上欲留姜祈安在宫里用晚膳,奈何近来事多力不从心,便承诺来日补个庆功宴。姜祈安巴不得早点回家见心尖尖上的妻子,欣然应答。
待到夕阳落山,金光撒遍半边天,姜祈安下了马、回了府。
一想到她,想到她温暖的脸庞,想到她羞涩的模样,想到她说她心悦与他……他浑身热血沸腾,在宫里染上的雾霾也随之散去。
先是疾走,再是狂奔,他迫不及待想见她,即使才分别不过半日。
院角海棠树下,卧榻一美人熟睡,是他的姑娘、他的妻子。
他轻轻走近,静静看她,生怕打扰她好眠。在这一刻,他好似明白了老人们嘴里常说的“岁月静好”。
他若无其人地站了半柱香的时间,却以为只是一瞬。仆妇们各忙各的,偶尔投来几多目光,欣慰他们的主子感情甚佳。
“郡王爷的眼神好温柔呀,完全不似当初见面时凶神恶煞的样子。”金珠捏住身边银珠的手臂,激动地摇晃。
听到金珠的话,银珠回想起第一次见郡王爷的场景——郡王爷手起刀落砍了一个锦衣卫的头颅……
额,确实对得起他“煞阎罗”的名头。
但鉴于是那个锦衣卫先冒犯的郡王妃,所以也算情有所原,只能怪那个锦衣卫混账无脑,运气差正好撞枪口了。
嗯,郡王爷待郡王妃好,那么便一切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