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神明向我折腰 第14章 讨好

又过了几日，训练棚。

屋内中央被腾出一大片空地，人群围坐在墙边，维亚设备的转轮在空中嗡鸣作响，摄像机的红色指示灯时不时闪烁。

江筱枫刚完成一个滑步，又被钢丝绳提着腾空跃起，向后翻转一百八十度后，利落地在地上站稳。

人群中响起一片掌声，江筱枫稳了稳呼吸，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很好啊筱枫，进步很大！”武术指导冲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江筱枫解开束腰，走到一旁坐下，余真真递给她水杯，半是谄媚半是打趣。

“可以啊筱枫姐，前几天滑伞你拒绝我的时候，我还担心你可能是恐高，今天一看动作这么帅，才知道小丑原来是我自己。”

高远星杵了杵她胳膊：“你怎么不说筱枫姐天天起早贪黑地训练呢，也就你，就记得玩。”

余真真调皮地吐吐舌头，江筱枫笑了笑。

那次团建回来之后，江筱枫每次吊威亚，都会闭上眼回想一遍那晚在山顶看烟花的感受。

置身高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如梦似幻的绚烂夜景更是让人流连忘返。

后来她就会自动在脑海里构建起剧本中的场景，剧中的“阿婧”可靠稳妥，总能化险为夷，剧外有设备为她保驾护航。

一如那天车厢里，孟笙寒稳稳牵住她的手。

他掌心很大，手指又长，覆在她手背上，可以将她完全拢住。

江筱枫不自觉地走神，等副导演又一次叫她名字时，她才回过神。

“导演，您找我。”江筱枫站起身。

副导看出她出神，挥挥手，示意她坐下：“年轻人有拼劲是好，但也要注意休息，累坏了身体得不偿失，治疗快结束了吧？”

江筱枫尴尬地搓了搓指尖，脸上轻微染上一层薄：“嗯，今晚再输一天液就结束了。”

副导点点头：“官微准备过几天就发剧照，制片方的意思是要再录一个短的预告，当作预热，你作为女主要和老演员有个对手戏，以旧带新，才好有宣传力度。”

“我明白，”江筱枫想了想，问，“那请的老前辈是哪一位？需不需要提前磨合一下？”

副导一听笑了：“她可不用，一秒如戏，你听说过吧，钟月琳。”

江筱枫头脑顿时如遭雷劈，空白一瞬：“钟、钟神？”

“傻了？”副导被她这反应彻底逗笑，“剧发前的预热就有这么大牌的老艺术家保驾护航，年轻人，可得好好珍惜机会啊！”

—

上午因为副导演的一句话，江筱枫一整天都干劲十足。

等到晚上拎着包登上去医院的车时，小馨笑眯眯地递上一杯热茶。

“筱枫姐气色看起来真是好多了！还得是孟总啊，天天盯着筱枫姐输液休息，病就是好的快！”

江筱枫听闻手顿了顿，嗔怪地看她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干嘛要他盯着。”

小馨接过她手里的茶放到车载杯托里，认真道：“可是自从孟总每天来陪筱枫姐输液，你就不会在医院看剧本，忙工作，而是好好休息啊。”

江筱枫心里呵呵两声，她倒是想。

但孟笙寒回回都是手动抽走她手里的剧本，以工作为由威逼利诱她，并在时针指向十的时候，强制要求她躺在床上早睡。

自己则举着电脑在几步之遥的茶几上，要么开会，要么处理工作，直至深夜。

江筱枫有时会趁他不注意，偷偷看他。

被孟笙寒包下的VIP病房内光线昏暗，窗帘拉上，唯有电脑屏幕发出的蓝光映照在他脸上。

孟笙寒五官英挺，眉眼间总带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压迫，他单手拄着下颌，专注地耵着屏幕，有时会微微点头对下属做出回应，脖颈间的肌肉会牵出一条线。

江筱枫总不知什么时候就没了意识，直到恍惚中有人轻轻扯动她手背上的胶带，复稍用些力的压在她手背上。

但她也只是半睡半醒地动一动，就又沉沉地睡去。

医院距离训练营不远，车没开多远就抵达了目的地，江筱枫拎着包，轻车熟路地走进病房，却意外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屋内是整洁的床铺，旁边会客区干净整洁，没有人来过的痕迹，墙上的吊杆上已经挂好了药瓶。

一个护士正在撕胶带，见她进来，出声问：“江筱枫是吧？”

“我是。”江筱枫把包放在沙发上，坐到床上。

护士替她扎完针，收拾好东西出去，小馨正好提着晚饭进来。

江筱枫看了眼份量明显比平时要少的晚餐，状似随意问：“孟总今天有事吗？”

小馨惊讶了一下：“筱枫姐你不知道吗？孟总今早就出差了，好像要一个星期之后才回来。”

江筱枫舀粥的动作顿了顿，噢了一声，没再说话。

等吃完晚饭，小馨把饭盒收拾干净拿出去，江筱枫一个人闲的无聊，从包里拿出手机。

微信聊天框界面，拉布拉多的头像排在第三行，微信名只有一个简单的“M”。

上次江筱枫拿到手机后，才发现里面已经开通了微信账号，好友列表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小馨，一个就是他。

不过平时主要是小馨和她联系，负责安排她的一日三餐，孟笙寒只偶尔来接她去医院的时候，告诉她何时去门口找他。

江筱枫点开聊天框，咬着飞盘的康康咧着嘴面对镜头。

她想点开图片仔细看看，不料没控制住力度，界面里一下弹出条消息。

【你拍了拍M】

江筱枫心一惊，眼睛都惊讶地睁大了，手忙脚乱地想着撤回取消，却发现根本操作不了。

下一秒，屏幕里弹出一条通话邀请。

江筱枫手一抖，指尖正好滑过接通的按钮。

手机掉在柔软的被面上，孟笙寒低哑沉闷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

“喂？”

没有听到回应，孟笙寒又喂了一声，江筱枫无措地紧咬牙关，做了几秒钟的心理建设，才缓解了僵住的双臂。

她拿起手机，清了清嗓子：“那个，我不小心点错了。”

孟笙寒听闻轻笑了声。

他的嗓音低沉，笑声透过电流传出，更显磁性，江筱枫被他的笑声震得耳朵痒了痒。

“那原本想点什么？”他问。

江筱枫尬住，突然发现无论怎么说，都无法抹灭掉自己点开孟笙寒聊天框的事实。

她索性转移话题：“你去哪里出差了？”

“伦敦，现在在土耳其首都机场，等着转机。”孟笙寒答，“最后一天没能在医院陪你，抱歉。”

江筱枫被他说的脸一下子红了，心跳瞬间加速，她有些语无伦次地反驳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什么陪不陪的，你不要乱说！”

电话对面静了静，孟笙寒沉沉的声音才传过来：“是吗？那天在医院，我看你一直看着别人，还以为你羡慕。”

江筱枫被他说的愣了愣：“那天？”

孟笙寒深深吐了一口气：“就是你胳膊肘往外拐，我被迫做了半个小时人形支架的那天。”

记忆里那对兄妹复又出现在脑海，江筱枫额角抽了抽，尴尬地解释。

“我、我那是看那个小男孩举着吊瓶辛苦，想着要不要帮他们一下，不、不是羡慕。”

但孟笙寒做半个小时人形支架的事实确实不假，江筱枫不占理，可当时她是想要自己举着瓶子，孟笙寒没让而已。

江筱枫气又气不过，反驳的也无理无惧，只好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呀，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对面孟笙寒似乎笑了声，江筱枫听到一句“孟总”，好像是杨娜的声音，嘱托他要登机了。

“好了，不逗你了，”孟笙寒的声音传来，“我特地中转航线，等着这通电话，可不是为了惹你生气的。”

江筱枫抿了抿嘴，内心的不满却被他这一句话瞬间抚平。

挂断电话前，孟笙寒轻声道：“早点休息，晚安。”

—

又过了几日，到了拍摄预热短片的那天。

江筱枫已经将动作练习的很纯熟，动作完全像是由内而外地自然迸发出来。

钟月琳在剧中饰演的是一名反派，身穿一袭猩红血袍，背后是整个背景墙的绿色幕布，和江筱枫饰演的柳婧在空中追逐。

突然，“反派”停掠在叶间，一个挥袖化掌为刀，只听树叶声梭梭，无数暗器直冲着柳婧飞去。

柳婧定睛回眸，一个翻飞躲过伤害，足尖飞跃，正是落在“反派”身后，用剑锋抵住她脖子。

“你败了。”柳婧沉声说。

反派却冲她邪魅一笑，指尖拂上她的眉眼，似喟似叹。

“你长的可真像你娘亲，那日他惨死我的蛊虫下，至死也不肯降服，倒是让人觉得可惜呢。”

柳婧瞳孔皱缩，大喝一声，发狠地向人刺去。

“卡！”导演拿着大喇叭，突然喊道。

江筱枫忙收回道具剑：“钟老师，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为了拍戏嘛，”钟月琳扶住她，腰上的钢丝绳缓缓将二人放下，她冲江筱枫眨眨眼，“可以啊，小小枫，很不错！”

待两人落到地面，工作人员忙上去替她们解下身上的设备。

“前一阵副导还跟我说你威亚戏不太好，他是骗鬼呢，”郑斌拿着对讲机走过来，赞赏看江筱枫一眼，“快去换衣服吧，一会儿还有几个地面戏的镜头要采。”

“谢谢导演。”

江筱枫边向化妆间走，边抬头向周围逡巡目光。

按照小馨的话，今天应该就是孟笙寒回来的日子了。

墙上的时针渐渐走向十。

好像时间还算早，孟笙寒就算回来，应该也是要忙公司的工作吧。

江筱枫摇摇头，努力让自己不再分神，抬腿往换衣间走，人群逐渐稀少，她绕过最后一道墙，刚转身，就撞上一个温暖的怀抱。

闻到熟悉的味道，江筱枫心蓦地一颤。

孟笙寒伸手将她拥在怀里搂了一下，江筱枫的额角蹭到他微凉的下巴，但在她来得及反应之前，孟笙寒就已经又将她放开了。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总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比上次两人久别重逢的尴尬扭捏更像一个拥抱，仿佛穿过时空，和七年前他们习以为常的重逢礼仪日渐重叠。

江筱枫抬起头，孟笙寒站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也微微垂头看着她。

她能看到他细密狭长的睫毛，凌厉却又柔和的眉眼，阳光透过楼道里的窗照进来，照的他的发丝微微发亮。

心跳再次被牵动，直到此刻，她才发觉，自己也是有思念的。

孟笙寒背着手，眼神微动：“伸手。”

江筱枫皱眉扭捏，但又乖乖地伸出手心。

下一秒，一枚哈利波特风的拉布拉多带钻小挂件被放到她手心，冰冰凉凉，沉甸甸的。

小狗闹上的魔法帽带歪了，却还傻傻地围着英伦围巾，吐着舌头微笑。

江筱枫扑哧地笑了：“好傻。”

“喜欢吗？”孟笙寒也被她牵动嘴角。

江筱枫鼻子突然有点酸，她吸了吸鼻子，故作不满地问他：“这算什么，为你那天说的话赔礼道歉吗？”

孟笙寒顿了顿，叹了口气，微微躬身，视线与她拉平，声音低沉好听。

“江筱枫，这不是赔礼，是我想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