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茗到徵园的时候,老爷子正悠闲地站在屋檐底下逗八哥,看样子是完全不打算插手三房那档子破事。
和长房家那两位运筹帷幄、天纵奇才的接班人堂哥相比,温茗的个性其实并不算讨长辈喜欢,但胜在长了一张乖巧娴静的漂亮脸蛋,从小到大按部就班没闹出过什么乱子,又有三房鸡飞狗跳的一大家子做对比,温家的几个小辈中,温老爷子反倒最喜欢她,常为她撑腰。
这会儿见她直接踩着拖鞋就跑来了徵园,老爷子就笑了,抬抬手将她招呼过去,拉着仔细打量了一番:“大冷天的,怎么穿着拖鞋就跑出来了?”
说来也巧,老爷子话音未落,温茗就一哆嗦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吸了吸鼻子四下环视了一圈,却没看到预想中的身影:“我爸呢?”
温老爷子看出她的心思,笑更深了些,拍了拍她的手背,将她拉进屋里,说道:“老二刚接了个电话,说公司有点事先走了,怎么,留你一个陪老头子吃饭,你不愿意?”
就知道她爸叫她回来没好事,原来是为了自己脱身。
温茗在心里“呵”了一声,转头又和老爷子撒娇,直说今晚就要住在徵园好好陪爷爷说话,顺带着告了个状,说明明是温莹自己闯的祸,三叔一家却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完全不顾她的终生幸福。
这种混账的提议老爷子自然不能认同,一听她抱怨完立刻给了温茗一个“我们小茗的婚事肯定是小茗自己做主,轮不到老三家插手”的定心丸。
温茗当自己拿到了尚方宝剑,正要松一口气,又听老爷子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过你三叔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前两年你在国外晃荡,我这把老骨头管不着你,眼下你也回来了,是该好好研究研究你的婚事了。”
说来说去又说到催婚上来,温茗赶忙拉出她尚未婚配的二堂哥出来当挡箭牌:“二哥婚事不是还没定吗?要研究也是先研究他的婚事,哪有我先的道理。”
温老爷子不为所动,瞥了她一眼:“好端端的你和温斯延那个混账比什么?你大哥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怎么不和你大哥比比?”
那还不是因为她大嫂风情万种把她大哥治的死死的。她大哥有这佳偶天成的好福气,她可未必有,温茗见此路不通,直接岔开了话题:“我这不是想多陪爷爷几年嘛,万一以后嫁的远了,想回来陪爷爷吃饭都难。”
“这事好办,”温老爷子似乎已经开始盘算起来,沉吟了片刻,又说道:“我在郾城的老朋友倒也不少,改天和老二研究研究,给你寻个本市的好人家,以后你想天天住在爷爷这都不是问题。”
温茗怕他真把这事张罗起来,连忙堵住自家老爷子的话头:“可是我还不想……”
“小茗,”温老爷子知道她要说什么,反过来堵住她的话,叹了口气,脸上的神色有些疲惫:“爷爷年纪大了,就盼着你们都能有个好归宿,你向来是小辈里最懂事最让人省心的孩子,爷爷希望你嫁得好,改天我合上眼去找你奶奶,也不怕她问起来。趁我这把老骨头还在,能帮你把关坐镇,不管嫁到什么人家,就单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敢怠慢你,你能理解爷爷的苦心吗?”
她们温家这位老爷子这一辈子叱咤商海,是出了名的铁血手腕,独一份的柔情都给了她家那位早逝的老太太,几十年风风雨雨伉俪情深。早前温老爷子几乎是不过问小辈们的婚事的,这两年不知道是因为奶奶去了还是因为她们的确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渐渐开始操心张罗起她们这孙辈的婚事来。
温茗知道自家爷爷确实是好心爱重,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可让她去相亲她又实在不愿,软刀子割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半晌才垂着眼睫折中道:“等我有了男朋友,一定先带给爷爷过目。”
温茗此前一直是不问红尘要羽化登仙的模样,能说出这话来,几乎相当于答应要开始找男朋友了,温老爷子向来对自家的基因很是自信,只觉得思想工作做通了她信手拈来明天就能抓一个回来,因此对温茗的回答还算满意,“哎”了一声应下来,这才将话题扯到别处去了。
等温茗把老人家哄睡了,趿拉着鞋子回了老爷子特意在徵园给她留的房间,已经是满心满身的疲惫,扑在床上长叹了一口气,就听见手机嗡嗡响了两声。
温茗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摁亮手机举到眼前。一条新消息刚好跳到眼前:
【好久没见了】
温茗心一沉,目光上移,看到发信人的备注上“灵菲”两个字,又看了看那人发送的第一条【阿茗,我回来了】的消息,怔了怔,还没等反应,对方的消息已经接二连三发了过来:
【明天有空吗】【我好想你】【一起去吃个饭?】
温茗盯着“我好想你”这四个字有些晃神,想了想,慢慢打上一行字:【有事走不开,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对方这才停顿了下来,过了大概三四分钟,才又发来两句话:【好吧】【那等你忙完】
***
次日,温茗照例陪自家爷爷用过了早午餐,又说了会儿话,直接叫佣人将车子开到徵园,直接奔城东的文乔娱乐去了。
温家虽然早些年靠文娱起家,但经过这些年的经营,文娱早就不是温氏的主营业务,现如今就剩下一家娱乐公司,顶着老牌的娱乐公司名头,签了几个虽然大牌但十分佛系的明星,效益虽然不温不火,倒也没什么压力。
现在这家公司挂在她们二房名下,算是在温茗手里,平日里都全权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温茗只偶尔过去看看,在些大事上做定夺。
今天本是循例过去露个面,并没有什么要紧事,温茗在公司大差不差地转了一圈,就回了办公室,陷在宽大的老板椅里心不在焉地听总经理吕柯宏碎碎念。
“本来这季度辛悦还有个电影要签的,如果签下来肯定更好看。”
吕柯宏是当红经纪人出身,经他手带出的明星大多一炮而红,人精明得很,对行业摸的也透彻,懂得抓大放小,一向不太拘泥于小事,温茗很少听到他会用这样惋惜的口吻说话,不禁抬起眼多了几分兴趣,“什么电影?”
吕柯宏说到这儿更觉得可惜了:“是章导的新电影。这电影筹备的时候和她接触过,只可惜……”
温茗虽然对娱乐圈不太上心,但也知道他说的这个章导的分量,更知道辛悦当初火起来就是因为出演了章导的电影,后者对她多有提携,两个人私下关系一直不错,既然已经接触了,没道理不用她:“可惜什么?”
“可惜这次章导突然启用了一个新人做主角,辛悦不愿意给新人作配,这事就黄了。”吕柯宏说到这儿摊了摊手,语气里有些不屑,“我听说那个新人是带资进组,很有一副大小姐做派,也不知道背后的金主是哪位,倒是为她下了血本。”
接下去的话都是些娱乐圈里司空见惯的钱色八卦,温茗不大感兴趣,一面听着一面把玩手上的钱夹。
这钱夹是早上吃饭的时候佣人送来的,说是在驾驶座的缝里找到的,温茗拿到手之后不地道地仔细翻了,里面除了几张黑卡和一张略微显旧的酒店房卡,倒没见到什么能值得他今天大费周章亲自来取的证件。
正想着,忽而听到还在碎碎念的吕柯宏嘴里说出了一个有点耳熟的名字,温茗把玩钱夹的手一顿,扬眉去看他:“你说那个新人叫什么?”
吕柯宏虽然嘴上说个不停,但却没想到温茗会真的对一个新人的八卦感兴趣,卡了一下壳,才讪讪地回答道:“叫舒良音。”
舒良音。
温茗看了眼手上的钱夹,想起昨天在车上帮他回复的那些消息,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是他。”
“您认识?”吕柯宏以为她说的是那个横空出世的舒良音,赶忙开始在脑海里回忆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温茗却摇了摇头,抬手将钱夹扔在了一边:“还有什么事吗?”
吕柯宏合上平板,翻着眼睛想了想,“啊”了一声,说道:“刚才前台说有位样貌出众的先生来找您,因为没有预约,被带去会客室了。”
她就说自己来文乔娱乐的路上就告诉沈舒临了,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敢情人已经在文乔坐冷板凳了。
“怎么没早点告诉我?”
文乔毕竟是老牌的文娱公司,虽然不温不火,但旗下明星的资源不错,合约在业内也算优厚,常有毛遂自荐的艺人来公司堵老板。这些事平日里都是吕柯宏直接处理的,要不是今天刚好温茗在,对方又报出了她的姓名,吕柯宏压根都不会提起,自然也没太放在心上:“您要亲自会见吗?”
话音未落,已经从对方的行动中得到了答案,吕柯宏看着已经从宽大老板椅上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的温茗,连忙扔下平板跟了上去:“听前台说,这位先生虽然长相气质都不错,但作为新人年龄不算太有优势,就没想劳烦您……”
“他可不是什么新人,”温茗一面朝办公室外走去,一面似笑非笑地看了吕柯宏一眼,“搞不好……他是新人的金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