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去看流星雨 第15章 第 15 章

陈星的微信加了很多人，有大学时代的同学，工作以后的同事，有客户，有推销的，还有完全忘记为何而加的陌生人。似乎每个人的生活都丰富多彩，晒美食，晒房车，晒宠物，晒家人，陈星每回从朋友圈回到现实，都觉得自己的生活是那么的黯淡。

其实他也不差，有一份稳定的工作，长得好，有存款，即将在明天春天攒出一套房的首付，假如把他放到相亲市场上，很有可能也是不少人争抢的对象。

但陈星，似乎在刻意忽略自己的优秀，或者说他总有种顾影自怜的心态，这种俗称“中二”的病贯穿他整个青春，并且延续到现在。

这几天他时不时和齐修远聊天，聊的都是些有的没的，齐修远喜欢看书，陈星也看过不少，他们有时候就会聊文学。但是齐修远看的书都很古怪，猎奇，是需要在图书馆找很久才能扒拉出来的书。陈星说他是不是把世界上的书差不多看完了，才去看那些闻所未闻的书。齐修远说不是，单纯就是感兴趣，他以前年轻的时候写过科幻小说，对那些猎奇元素很感兴趣，希望能从里面找到合适的素材。

陈星就很惊讶，说：“你还写过小说啊？”

“可不。但都好久以前了，现在没空，看比较多。”

于是陈星在科幻小说书架上找到齐修远写的小说，他不仅写，还出版过。怪不得他认识《红色宇宙》的作者，原来自己也是个科幻小说作家。

陈星花了好几天把齐修远的小说看完，精神奕奕地在大半夜给齐修远发微信：“我看完你的小说了，真好看！”

齐修远第二天回消息：“谢谢捧场。拙劣之作，难为你看完了。”

挺好看的，讲的是未来的人通过时空机器穿越到现在，还带来一个超级AI，他们在地球认识了一个干房产中介的**/丝，进而发生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故事。前期非常好看，引人入胜，后半段专业术语太多，陈星就有点看不懂了，但好奇结局是怎样的，还是熬夜看完了。

陈星说他谦虚：“真的很好看，最后Dr.白死了我好难受，还会有续集吗？”

“没有了。”

“怎么不继续写呢。”

“太忙了。你想看，我可以讲给你听。”

陈星看着这行字，心里倏地涌起一股暖意，“好啊。”

于是齐修远还真给他讲接下来的故事，每晚睡觉前，可能齐修远睡觉之前才有灵感和时间吧，他也不打字，就用语音给陈星讲他脑袋里的故事。

一条语音60秒，讲不完，就多发几条，有的时候陈星听完还会提问，比如说某个他不理解的设定，于是齐修远就又发语音给他解释，有时候他们光是讲故事都能聊一个多小时。这对齐修远来说没什么，有时候他和师生同事也会这么聊，男人之间的相处，不讲究那么多。

但陈星就不一样了，他觉得这样的相处有点暧昧，睡前，躺在床上聊天，一心一意盯着对话框等待对方的信息弹出来……有时候他听着齐修远的声音会莫名脸红，控制不住地心悸。

每当这时候他就跑下去把窗户打开，让深冬的冷空气吹散自己心中的燥热。

预感再这样下去势头不妙，陈星开始刻意跟齐修远保持距离。

趁着再次连休两天的时候，陈星重新去做了两对矫形鞋垫。这回他选了贵一点的，材料好，穿起来才不会磨得难受，医生介绍说有一款新型的碳纤维材料，弹性好，硬度适中，能很好的填补足部缺失，帮助改善足畸形造成的行动不便、外观不雅等问题。定制鞋垫，两只要差不多三万块，陈星一咬牙，付了。

定制周期要半个月，期间陈星用以前的旧鞋垫，开始练习慢跑。

他渐渐爱上了这项运动，学习那些慢跑的人们带上运动耳机，在动感的节奏中享受奔跑带来的畅快。陈星家附近有个公园，比较远，人也少，一到晚上就没什么人了。他下班回家，先吃个饭，然后穿上跑鞋，棉衣，趁着夜色开始绕着公园小跑。

一开始也不习惯，几乎没有这么高强度的运动过，他的脚有点受不了，第一次跑半小时，回去一看，脚上好几个泡，咬牙把泡挑了，他鼓励自己，万事开头难，多跑几次就习惯了。

这是一项很神奇的运动，不需要多么复杂的动作，只需要加快速度，把走变成跑，就行了。过程中什么都不用想，大脑放空，只集中于精神感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然后把汗水排出来，让身体热起来，回去洗个澡倒头就睡，陈星渐渐痴迷于这种感觉。

一个星期下来，他的脚磨出许多血泡，腿也酸疼，不过这是正常现象，身体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这天他一大早去收书，推着推车坐电梯去二楼，周末人多，陈星整理书架的时候发现有个女孩子一直在他周围转悠，他去到哪儿她跟到哪儿。这是个穿校服的女学生，背着一个粉色的书包，个子有点矮，很瘦。

陈星觉得奇怪，心想她是需要帮助，但不好意思开口吗？他没做声，继续自己的工作。

过了一会儿，女孩彷佛是终于下定了决定，从书架那边绕过来，塞给陈星一个粉色的信封就跑了。

陈星举起信封看了看，粉色的，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他往女孩儿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把信封塞进制服口袋里，继续工作。

中午吃饭的时候，菲菲看见他往储物柜里塞信封，八卦地凑过来：“这是情书？”

陈星关上柜门，推推她：“快去吃饭。”

“啧啧，这个月第三次吧，给你塞电话的，名片的，还有给你写情书的……这是个学生吧？也只有学生舍得花时间认真地写告白信了。”菲菲摸着下巴，认真地打量陈星，“星星童鞋，要不说你这么受欢迎呢，长得是真好看，啧啧，要不是我有男朋友……诶，这就走啦！我跟你开玩笑的！”

半个月后，陈星去取了新做的矫形鞋垫，穿上很舒服，但是脚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而且他的足底构造问题，走路并不能百分百回归正常。

但这样已经很好了，起码他跑步的时候可以轻松一些了。

这天陈星刚下班，外面下起鹅毛大雪，陈星撑着伞走在雪地里，忽然接到齐修远的电话：“陈星，我过几天要去米国出差，学术交流，要去一个多星期，你方便帮我照顾下成功吗？”

陈星撑着伞，楞在原地：“出差？几号啊。”

“18号走，快的话25号能回来。”

“那让成功来我家吗？可是我家太小……”

“你来我家住也行。”

“啊？”陈星这下真愣了，“住你家？”这样是方便一点，但是……他们的关系有好到这样吗……

“对。这样你也方便，你会开车吗？”

“我不会。”

“不会啊。”齐修远想了想，说，“那你打车去上班吧，我给你报销。”

“这……”陈星有点犹豫，这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他们是真的关系特别好的朋友，那去他家照顾他的狗也没什么。但，他是同性恋啊，去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直男家里住，是不是有点奇怪……

“你舍得让成功去住宠物店？”

齐修远想到成功单纯湿润的眼睛，有点不忍心，“好吧……”

“行，那你准备准备，我18号晚上十点的飞机，你下班就过来吧。”

“好，好吧。”

“嗯。”齐修远干脆地挂了电话。

回到家，陈星后悔自己是不是答应得太干脆了。他一个同性恋……脑袋里另一个声音响起来，同性恋怎么了，同性恋就不是人了吗，就不能跟直男正常交往了吗，人家都没想那么多，你这么多情做什么呢。这个声音怪罪陈星太矫情，想得太多。

是啊，交朋友不就是这样，从不熟到熟悉，相互关心，相互帮助，走进对方的生活。难道要因为性取向而把一个愿意对你好的人拒之门外吗。

……陈星现在有点后悔没对齐修远说实话了，喜欢男人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当时为什么要隐瞒呢。

习惯了吧，毕竟他是一个深柜，知道他取向的熟人可能一个手指头都数不完。

算了，找机会再跟他坦白吧，他应该能够理解。

12月中，又下了一场大雪，城市被积雪掩盖，马上要过年了，办公室开始组织人员布置一些装饰用的贴画、摆件，迎接新年的到来。陈星穿着厚重的羽绒服站在大门外面，往玻璃上贴红色版的单位吉祥物，太冷了，鼻涕都被冻出来了，忙了一会儿，菲菲出来帮他，搓着手帮他递金元宝：“好冷好冷，赶紧贴完进去吧。”

“还有侧门呢。”陈星说，“你进去吧，我来贴就行。”

“我专门过来帮你的。”菲菲催促他，“你快点，冷死我了。”

三两下贴完，又去贴侧门。一边贴一边聊天，菲菲忽然说要帮陈星介绍女朋友，说她一个大学同学，特别漂亮，现在在税务局当文员，“她是本地人，家里给买了房，不需要你再出钱买房了。就是嘛，”菲菲有些发愁，“性格太腼腆，我担心你们两个闷葫芦凑一块，半个屁都憋不出来，你不主动，她不主动，如何能继续下去呢。”

陈星认真听着，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干脆对菲菲出柜算了，是性取向，又不是什么传染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菲菲还在说：“男人应该主动点，过两天我帮你约个时间，你什么时候休息来着？刚看的排班表我给忘了，我再看一眼……”

陈星停下来，认真地说：“菲菲，我是喜欢男人的，我是个gay。”

菲菲愣住了：“……啊？”

陈星深吸一口气，重复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是个gay。”

“……哦。”菲菲像是没反应过来，眼睛都没眨一下，“真的？你不是为了逃避相亲找的借口吧。”

“不是。”

“……”菲菲左右看了看，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那这个你可别跟别人说了，咱们单位有那种特别老古董的人——不是，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咱们认识那么久了，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朋友是吧。”

“没有。是，”陈星犹豫着，说，“这毕竟是**，不太好说。”

“嗯，确实。”菲菲直愣愣地盯着他，“多个心眼确实是应该的。只不过……”她见四下无人，飞快地掐了一下陈星的脸，“你怎么不早点说你是我姐妹呢！我就不用费心跟你保持距离了……唉，你长这么好，终究是我那姐妹没福。将来不知道要便宜哪个臭男人呢！”

陈星推开她，斥了她一句。两个人在冰天雪地里斗了两句嘴，结伴回室内。

下雪天，也没法练习跑步，陈星脚底有点发痒。跑了那么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素质好了很多，而且走路更稳了，不知道是不是矫形鞋垫的作用。

晚上，陈星跟齐修远聊天，齐修远发了两条成功玩球的视频，陈星看了，说成功是不是长胖了。

齐修远说：“眼睛这么尖呐？确实胖了，最近喂他吃了很多肉。”

“要出远门了，舍不得他吧。”

“那可不。不过这次过去能见到他亲爸，他亲爸都快想死他了。”

“带点成功的毛过去，可以睹物思狗。”

“哈哈，好主意！”

——最近他们聊天总是这样，很家常，很舒服，也很……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