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冷风过境 第28章 心有独钟

“这种感觉从来不曾有，

左右每天思绪每一次呼吸，

心被占据，却苦无依，

是你让我着了迷。”

张流影的声音通过话筒缓缓流出，她闭上眼，想象自己站在舞台中央，身着白裙，长发垂下，聚光灯，打在她身上…那一刻她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她不再是默默无闻的黑猴子，不再是导致弟弟瘸腿而背负歉疚的姐姐…

然而当她睁开眼，落在在裤脚的一缕光，是从台前露出的，舞台的侧边帘没有合上，她伸手拉了拉，让自己重新回归黑暗。

几天前，那个独唱的女孩感冒了，可早就报好名的元旦晚会不等人，她必须想个办法。

不知道是哪个好事者，告诉她，那个总坐在角落的，被男生们称作“黑猴子”的女孩，嗓音很好，适合《心有独钟》这样的慢歌。

起初张流影是不答应的，她知道自己上不了台面，更搞不了什么合唱，谁知那女孩轻笑了一声：“谁要跟你合唱？你再幕后发出声音就可以了。对口型懂吗？”

那女孩和那群所谓的姐妹，连续几天在放学回家路上堵她，踢她的书包，嘲笑她的家庭。谁知张流影不为所动，反而一拳砸向了那女孩的脸。

那些养尊处优的女孩如同公主般娇嫩，还企图学人家搞校园罢林，更别提对象是精干的张流影了。

那女孩顶着一只熊猫眼哭唧唧地跑去告诉班主任了。班主任把张流影找来，严肃批评了她，张流影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班主任叹了口气，说：“她要怎样你就配合就完了呗！搞什么暴力？我来劝她，就说你同意做替身，让她别把事闹大。”

“我没同意！”张流影皱着眉，“本来是她先挑事，凭什么我…”

“你别给脸不要脸，”班主任脸都垮了，“你知道她爸是谁吗？且不说请家长了，就是要你赔钱，你赔的起吗？还跟我在这儿犟嘴。你也不瞧瞧人家什么家庭，你什么家庭！”

别说赔钱了，请家长就足以让她头疼，奶奶已经够繁忙了，她不愿在让她心累。

一曲落音，她舒了口气，任务总算完成了，谁知那女孩的小姐妹拿了一张纸，让她念。

“李同学，我是高三二班的一个普通的女生。”对着话筒张流影一字一句地读着。

那时的心境，无此时截然不同，她随意点开了一个粉丝的直播，台上的人身着黑色铆钉西装，宽大的裤边全数塞入亮黑色的短靴。

以这样的打扮，唱一曲情歌。

“我一天天失去勇气，

偏偏难了难忘记，

单单为你心有独钟。”

镜头微晃，灯球闪烁，张流影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只听见台下的人在尖叫：“游”

台上的人动情，台下的人也被感染。唯独一屏相隔的张流影被回忆冲撞得面目全非，她的眼角滴下泪，那样孤单，却不知台上那人的头微微后仰，一滴泪藏入耳后，与她共享着同一个时刻。

台下的人被游的深情唱腔感动，唯有仇云纳闷儿，好不容易搞起来的热烈气氛竟然重新落入冰点，他不知应该感叹游的涉猎之广还是他不识时务了。

然而下台后的游，似乎格外落寞，仇云也不忍苛责，只是默默地递上一根烟。

“你怪怪的。”仇云率先开口。

“唔，”宋游只把点燃的烟夹在两指之间，冒着橘红火光的烟头在黑暗里格外耀眼。

“你爱上谁了？”仇云笑。

“胡说！”宋游也笑，猛吸一口烟。

“诶，不开玩笑啊，你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仇云拍了拍他的背。

“什么样？”宋游皱了皱眉，思索片刻，露出轻佻的笑，“大概会变得面目可憎吧，说话难听，无时无刻不想弄乱她的衣服和头发。”

“真够可恨的，全是**，没有真心吗？”仇云不怀好意地笑。

仇云是半年前结识他的，在一次颁奖典礼的afterparty上，徐牧野坚持要介绍他们认识，敬酒时的一群人说说笑笑，却只有这两人一脸生人勿近，连提前离开的时间都是一样。两人是在路上偶遇的。

那晚聊了不少，音乐理想和发展方向，其间不少一些男人间的隐晦话题，仇云将他描述为：内心狂热的性冷淡者，而狂热的那部分，只能在舞台上释放，这样剧烈的冲突感反而格外迷人。那个时候，仇云就对他对外公开的女朋友产生了怀疑。

“你们到底睡在一张床上吗？”

当仇云问出这样的问题时，宋游惊讶得说不出话，且不说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媒体舆论上关于他爱情长跑的报道往往将他塑造成一个现代社会稀缺的忠贞不二的完美男人。他是如何问出这样冒犯的问题，又以这样真诚的语气？

一个月前的那次，是分别后的首次联系，为了邀请他来当嘉宾。

今天算是他们第二次见面，然而仇云一如既往地冒犯，用同样真诚的语气。

“听起来，像是杏幻想对象。”他说完就走了，只见那闪着橘红色光的烟头被他按灭丢进垃圾桶。留下宋游一人幽幽吐着烟圈。

杏幻想对象？宋游扯着嘴角笑了笑，就像在舞台上那样。精疲力尽的摇滚结束，身体的汗液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引得台下长久不熄的欢呼，随后他会露出这样的笑，被垂下的湿发覆盖。

直到正式采访那天，李陵才发来消息，有关采访稿意见的消息。只有短短一句话，张流影揉了好几次眼睛，以防自己看错了。

然而，他建议增加的那个提问，的确是极具攻击性的，若是在深度访谈里，被采访者以放下心防的姿态接受采访，在结束采访之前，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会让被采访者深觉冒犯。

这种问题都是与Thousand交恶的八卦记者才会问出的问题！

但是，张流影又想，一旦有一个成员愿意坦率面对这样犀利的问题，那这个月的杂志别说销量上涨了，在同类期刊中排第一也不是不可能。

冒险还是保守？

正在犹豫的张流影被消息声打断，是舒逸。他们是在世融城偶遇那次加的联系方式。

“可以把采访稿发我看下吗？”

话问得客气，似乎难以拒绝。

“和上一版差不多的。”张流影还是拒绝了。

“完全没改吗？”对方回得很快。

“有些措辞还在斟酌，没有完全确定下来。”确切地说，正在考虑李陵那个问题是否应该加上。

“我提个建议，”舒逸改用语音，他的声音沉着，却有一种恶作剧的兴奋感。

“真的要这样吗？”张流影继续键入。

“你放心，如果你问出这个问题，我会好好回答的。”舒逸的声音满带笑意，就像猎人在引诱一只毫不知情的小白兔一样。

他的提议和李陵的一模一样。

“你不用担心，就用这个问题开场好了。”舒逸又笑，“你们这行，不就是喜欢看到人性的碰撞吗？”

因为接到了李陵的电话，徐颜心提前了一周回国。出了航站楼，还是徐牧野的那辆奥迪停在老地方。

上飞机前，她给李陵发过航班信息，当然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来的只有徐牧野。

旅途的疲惫让徐颜心心情格外低落。她坐上副驾驶，重重地关上车门，徐牧野贱兮兮地朝她笑。

“他最近什么动向？”徐颜心懒得理他，拿出口红补妆，“没被那些小贱货缠上吧？”

“姐...姐...”徐牧野谄媚的笑突然凝固在脸上，嘴角不自觉地抽动着。

“有情况？”徐颜心狐疑地挑眉。

“哪、哪有！陵哥向来洁身自好，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他吗？”徐牧野赔笑。

“倒也是...这么多年，倒真的没见他对谁动心过，这样的男人...也无趣得很！”嘴上这样说，徐颜心却得意地笑着。

徐牧野连忙附和：“就是！陵哥绝不是朝秦暮楚的人，这点我作证！姐…”

“算算真的好久没见他了，了解他的动态都只能通过你和网络，那次的音乐剧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还有这昨晚的livehouse，那首《心有独钟》…”徐颜心抿抿嘴，扣起口红，一个人畜无害的嘟嘟唇完成了。

“不过那首歌莫名适合他…据说好多人都听哭了，不过他为何突然唱起了慢情歌。”

“我也哭了…”徐颜心一脸惆怅，“你知道吗，那首歌是我和他最初的回忆…昨天他是唱给我的。”

“你还记得？”身后传来了低沉的男声，徐颜心吓了一跳，猛的回过头去。

是李陵！

“你...你怎么来了？”徐颜心惊道，随后她怒视着徐牧野，给了他一拳，“你陵哥在这儿，也不说一声。”

“姐，你上车后就没给机会我说啊！”徐牧野哭诉道。

“李陵，我...那些话...就是随口一说...”

“恋爱长跑和专情人设我都接受了，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李陵冷笑道，“作为女朋友，查个岗有什么需要解释的？”李陵冷笑一声。

徐牧野知道，车内暗流涌动，战争一触即发，他做了个拉拉链的姿势，默默闭上了嘴。

“不过，那首歌的确是为你而唱，”李陵依旧冷着脸，“那首《心有独钟》，你记得吗？”

徐颜心露出了甜蜜的微笑。

陵哥率先挥白旗的次数很少，徐牧野有些纳闷儿，然而就是这一两秒地思绪漂移，伴随着一声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他听到驾照本上分数掉落的声音。

那个骑着共享单车的女人应声倒地，他没能赶在红灯前穿过斑马线，徐牧野骂骂咧咧地下车查看那女人。

“张小姐？”徐牧野瞬间收敛，“你没伤着吧。”

除了衣服沾上灰，发型乱了些，所幸没伤着人。

“没有！”张流影大大咧咧准备骑车离开，谁知徐牧野反而愧疚感爆棚，非要送她一程。

张流影笑笑，没接他的话。徐牧野没辙只好反复道歉。

“对了，这次采访的地点还是你定吗？”张流影打断他的愧疚。

“啊，抱歉抱歉，已经确定好了，舒逸说就去他家。”

“啊？”

“准确地说，是他爸妈家，他爸妈去国外旅游，房子空着，私密性强，比较适合深度采访。我待会把地址发您啊。”

张流影应下，推着车准备走，谁知又被叫住。

“流影？”那女声细长，拉出一段距离感。

张流影回过头，一个浑身散发着昂贵气息的女人正笑容灿烂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