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苏子煜真是胆大包天,她怎么敢说出这句话!
“有话直说,不必靠这么近。”
不然谁能保证,她会不会再度恶狗扑食……
“抱歉,我只是想提醒你的小衣——”
“啊啊啊啊啊啊啊!”
南楚满心愧疚,语气格外暗哑:“我没看——”
“撒谎,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对不起,我可以弥补你。”
迎着那道灼热的视线,吴越咬唇讥笑:“你财大气粗,我偏不接受。”
“阮景佳,我——”
“从此以后,你我两清了!”
当初知遇之恩,而今互不相欠。
南楚一时恍惚,本该诉诸于口的话,不由得戛然而止。
“好。”
“不过你放心,合约照常进行,我也会在下周嫁给你。”
“其实——”
“夜深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门开了又关,南楚沮丧地坐在床尾,神情格外落寞。
任务不能放弃,时机不待人。
接连几日,吴越都没有再见到南楚。
“沐晴,我只恨不能及时保护你。”
作为同袍的小荷,每每想起便心如刀绞。
“你想多了,我没有牺牲什么,而且——”
吴越有些不愿出卖苏子煜,然而组织是正义光明的,是造福千万黎民百姓的,她不可以任性而为!
“沐晴同志,无需为此羞耻。革命道路纵使崎岖坎坷,但胜利迟早会到来。”
“对,我有重要讯息上报!”
声名显赫的沪上公子,竟是娇俏女郎。莫说小荷大为震惊,就连沪上组织部的同志也分外遽然。
蔷薇园内,苏父双眼阴怖,怒不可遏地咒骂:“逆子,子煜到底在哪里?”
南楚敛神抚摸着枪口,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顷刻间,独属于苏子绮的记忆走马观花般浮现……
“何必明知故问,你不是已经查到了?”
“什么!”
苏父倏然衰老,仿佛雨打残荷。
“你们父子行径卑劣,你当年强抢民女,苏子煜也不遑多让,连养妹都敢肆无忌惮地觊觎——”
“贱人,你与我苏家毫无血缘关系。养育你多年,报恩都算不得!”苏父奋力甩动身子,试图将绳索解开。
“报恩?”
这些年,她女扮男装为苏家做牛做马,他们可曾有半分怜惜……
“你这毒妇,迟早会得到报应的!”
“那你注定失望,因为我没有你们父子毒辣。”
他们整盘计划,每一步都是要她死!
“阿陈在外面,他一定——”
话音未落,门外进来一个人。
苏父不过一眼,浊眼瞪得圆大,一口污血喷涌而出:“我杀了你们!”
“少爷,老爷果真糊涂了,我这便送他安眠。”
南楚没有说话,兀自迎光远去。
极目远眺,苍穹浩瀚,星河摇曳。
“喂,你看晨报了吗?”
小荷警惕换顾周遭,而后压低声线道。
吴越摇摇头,蹙眉拿起手畔的报纸,不过一眼蓦然失色。
#前有狼后有虎,苏子煜危机重重#
苏子煜丧父了!
吴越隐约猜测,对方极可能是那位神秘的苏小姐。
“沐晴,接着往下看,好消息!”小荷掩唇欣喜至极。
#宋苏决裂,宋伯康带头围剿宝华#
敌人自相残杀,的确有助于时局。
“再过两日,我就和他结婚了。”吴越喃喃轻语。
“反正是假的,到时候咱们就发动起义了!”
傍晚,心事重重的吴越被陈叔接到了片场。
“还差三场大戏结束,吴越你先把这两场对好,回头等苏少爷来了,争取一次过!”
“知道了,导演。”
“那就开始吧!”
惨遭沈兰溪玩弄的阿渔,含恨离开了熟悉的烟柳之地。待安顿好养母,她便改名换姓地进入歌舞厅讨生活。在这里,她被一介要员相中。
红装素裹,潜心调教,献于显贵。
阿渔心机变得深沉,她开始学会保全自己,待价而沽成为敌特。
一日地方宴请,名流乡绅争相向她讨好。游船饮乐,她再度邂逅沈兰溪。
当年,她是枝头颜色俏的小歌女,风度翩翩的沈兰溪隔船观望……
而此时恃才傲物的沈公子,却变成了冰清玉洁的沈小姐。
欢歌笑语,充耳不闻。
阿渔的目光无法抑制地凝固,她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但绝不是欣喜。
同坐之人,有擅揣摩的,见她视线久久停驻,便涎笑着打趣:“沈处长待见她,对不对?”
阿渔沉默不语,玩味地冷笑。
下一刻,沈兰溪就被人粗鲁地拽着衣衫拖了过来。
“这女子原是沈家千金,只是那沈老爷沉迷女色,不知满足地挥霍,如今沈家负债累累,千金娇女亦要凭栏卖笑!”
“可恨老鸨奇货可居,说是没这个数,这沈兰溪卖艺不卖身。”
“都做歌女了,还一副贞洁模样,倒是勾人——”
“啪”地一声,汝窑茶碗当即四分五裂。
众人立刻噤口,再不敢造次。要知道沈渔心狠手辣,平日不高兴便大开杀戒……
“沈处长,小的惶恐,您看怎么安排?”
阿渔笑得恣意,眼底却寒彻凌人。
“既然你们诚心孝敬,我也不好驳了美意。我累了,将人带到房间。”
四目骤然相交,沈兰溪神情复杂难辨,阿渔懒得理会。
入夜琴鼓铮然,烛光昏黄,妆镜倒映着一张芙蓉面。
沈兰溪并无想象中的狼狈,她一如既往地桀骜,至少是在阿渔面前。
“汉奸走狗不得好死,你尽可折辱我,就像当初我对你那般。”
“沈兰溪,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激怒我,然后换一个痛快吗?”阿渔轻蔑地抬起她的下巴,语气散漫鄙夷。
“出息了阿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沈兰溪嫌恶地别开视线,一如往昔的清高孤傲。
明明她都这般了,还是欺负自己,贬损自己……
阿渔逐渐笑不出来,她沉眸将对方的衣物层层褪去,言语间更是几多讪讽:“你平生不是最瞧不起妓女吗?今晚我倒要看看你的能耐。”
鱼戏莲叶间,采莲上下难。春风夜惊眠,芙蓉几度开。
次日一早,阿渔醒来,榻上已无人。
沈兰溪的出现,好似黄粱一梦,而后芳影无所寻。
……
吴越演到一半,再也无法投入,此举顿时激起导演的严厉批评。
“你真以为凭着外貌,山鸡就能变凤凰。实话告诉你,苏少爷如今深陷囹圄,莫说没有闲心寻花问柳,就是有那心思也不是对你。”
“多谢导演推心置腹,我明白。只是今日,我实在揣摩不下去了。”
离开片场后,心绪愈发烦躁。
没有办法,吴越便漫无目的地闲逛,无头苍蝇般穿行在大街小巷,直到记忆将她引至曾经租住过的里弄。
“春婶节哀顺变,你这样不吃不喝,大壮在天上也不安心。”
几位相熟的邻居神情悲伤,跪在地上的春婶也一改从前的跋扈泼辣,此刻眼角泪水断珠似的滚落。
“我的儿,你死的好惨。都怪当娘的没本事,不能替你报仇雪恨,这世道它根本不讲理。大壮啊,你怎么不把娘也带走……”
周围人尽心劝慰,但春婶依然神情灰蔽。时间一长,旁人敛神陆续归家烧饭。毕竟乱世飘零,庶民比不得权贵。
死个人,有时还没下顿饭的着落愁人。
春婶犹在悲泣,谁让这个光怪陆离的人世里,她能慰藉的不过是这个傻儿子。
念及种种,吴越迈步近前,柔声细语道:“春婶,擦擦泪吧!”
闻声诧眸,春婶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吴越,忽然嚎啕大哭:“从前我不是对你恶劣,是婶子知道大壮痴傻哪里配得上你。你今天来看他,他肯定很高兴……”
“到底怎么回事?”借由搀扶,吴越悄悄将一叠钱放在她的口袋。
“日本人烧杀劫掠,军阀你争我抢的拉壮丁。大壮不放心我,出门接我被他们枪杀了。”
天呐,竟如此可恶!
吴越忍不住想起宴会上的一幕一幕,果真朱门酒肉臭,绮丽多彩的生活竹门不会有机会体验,哪怕只是从旁一瞥。
“婶子真不想活了,我的大壮从来没离开过家,他现在肯定很害怕。”
随后任凭吴越如何耐心劝诫,春婶仍意志涣散地念叨找儿子。夜幕降临,她不得不黯然辞别。
里弄再度沉寂,烟火缭绕中,似乎连悲伤都能够被掩埋。
“少爷,人走远了。”陈叔眺望着前方,迟疑地开口。
南楚阖眸叹息,伸臂推门下车。
春婶还在唇裂目呆地干嚎,此刻她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身后来人步步逼近,她却对此毫无察觉。
“擦擦泪!”
春婶习惯性接过,这话两天内她听了无数遍。
“您抬头看着我,告诉我,想不想为儿子报仇?”
南楚尚未讲完,春婶布满血丝的眼眸迅速燃起生机,神情炽热地盯着她。
“好心的公子哥,劳您给我这眼花耳鸣的老婆子指条明路。”
“您侧耳过来!”
彼此可闻,私语断断续续……
春婶由瘫软在地倏然坐起,最后她脊背直挺,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道:“您不会骗我吧?”
“带着这封信,春天见!”
咳得太厉害,抱歉宝子,新文修完周六贴上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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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真情难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