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有国,名申首。
此国无草木,终年白雪皑皑,崇拜火魔。
境内雪山连绵,尤其是高耸入云的申无山,乃申首国国之象征。
申首国国君——支吾,生性残暴,喜好穷兵黩武。征战不过数年,除了东方大国鲁兮国,四周小国皆被她逐一蚕食。
支吾虽所向披靡,行事百无禁忌,可她一直有块心病,那就是多年**求不得。
圣女谢宁,绝色奇姝,引其思慕。
终年酷寒寸草不生的申首国,百姓多冰猎,食粮常与鲁兮国榷场交易。因此申首子民虽厌恨战争无休无止,却也期盼国君能攻下水草丰茂气候适宜的鲁兮国。
每年的十一月,都会迎来申首国一年一度的冰嬉节。
届时,厚实的冰面上男子进行武艺较量,女子则比试舞蹈……
不过冰嬉有年龄限制,成年的十八岁男子,及十六岁及笄女子才有机会参加,是故冰嬉节也被申首贫民誉为“一生仅一次的转机”。
在王城冰场获胜的人,不但可以得到国君的赏赐,还能在祝火日随国君一起参拜神庙,死后必得火魔庇佑。
申首八十六年,国君支吾在巫祝指引下选定新国师,一个从困西国掠来的刚满十六岁的亡国公主。
每年冰嬉节都要进行整整一个月,国君需着盛装出席。
这年的冰嬉节也不例外,国君携新国师出现时,众人旋即振臂高呼。
起初,众人以为新国师不爱谈笑,后来才知是毁容自卑。
不过私底下,大家都对她深表同情。毕竟申首的国师寿夭多舛,国君支吾又向来喜怒无常。
传闻那些短命的国师,有因不合支吾心意惨遭虐杀的,也有被她肆意抛弃的,更有甚者无故深锁禁宫……
眼下虽是举国欢庆的冰嬉节,众人却无不猜测新国师究竟能“盛宠”多久,就连王城内的地下赌场也一早开押国师的结局。
申首国崇拜火魔,敬畏神灵,尤尊火魔殿中的圣女,而国师则相当于吉祥物。
冰嬉节最后一日,男子六人决赛,女子三人进入决赛。
王城冰场内的四周看台,一早就挤满了贵族和部分受邀的民众,高高的围栏外有些百姓不顾严寒,拖家带口地透过缝隙往里探……
大家都想知道,今年又会有哪些新贵飞升!
铺满金丝绒毯的高台之上,并肩坐着风情艳炽的国君支吾,以及丑陋饰面具的新国师。
她们二人距离甚近,支吾见国师不为所动,强势的转头凑前。
……
霎时天旋地转,顿感手腕力重,吴越赫然抬眸,仓惶无措。
只见她皓腕青紫,身处怪异的时空,怀里还抱着个戴银色花纹面具的冷酷女人。
“支吾,你终将暴毙!”
吴越以为自己在做梦,脑海里反复回荡起塞壬之声,一个缥缈的回音不断问询:“人生忽如一梦,你可有想要实现的愿望?”
毫不犹豫,吴越斩钉截铁道:“唯盼鸿岫园的大小姐醒来!”
下一刻,她的大脑瞬间涌进乱七八糟的信息,一番艰涩整理,吴越惊悚地发现自己竟成了暴君支吾。
一个刚愎自用,有勇无谋,下流卑劣的短命鬼!
支吾爱慕圣女谢宁,但圣女却深恋国师弥葡。国师肩负道义修行正法,圣女执念深晦,恨怨中永堕邪道,终被国师所灭。圣女死后,支吾下场凄惨,断头横尸于朱雀长街。
吴越在这个世界的任务,竟是要守护圣女安然无恙。
“君上,新任国师忤逆无礼,要不要赐茶?”
随侍弼薄毕恭毕敬地谄媚,然而深眸朱唇的支吾,并未如从前般褒奖他,甚至看都未看他一眼。
“弥葡公主,请您开口求饶!”一旁的困西侍女用着家乡话,匍匐在地反复哀求。
支吾的赐茶,是会让人发疯的。
可国师依然置若罔闻,目光直直地射在冰场。
“不用逼她。”
清冷的声音倏地传来,困西侍女当即神色惶恐,周遭亦茫然忧惧。
他们竟不知,国君支吾何时学会了困西语。
纵使支吾难得忍让,国师也不过密睫微闪,犹豫片刻妄图起身。
“比赛就要开始了!”
吴越离析所有信息后,知晓这场比赛会让困西人混入王庭,最终加速圣女的魔怔,因此她不得不力挽狂澜。
此时台下六位勇士早已各就各位,比赛即将开始!
只是国师依旧要走,无奈之下,吴越只得做出异于支吾往常的举动,在其裙裾擦过自己时,猛地箍紧她的细腕。
未等吴越开口,台下的弼薄竟自以为是地揣度:“国师若敢违背我主,届时便将你那幼弟,切碎装盘呈上来。”
国师果然脚步萎顿,眼神灰敝地朝吴越望去。
多说无益,吴越顺势一拉,对方便如美丽的折翼蝴蝶引颈萦怀。
原身支吾妥妥人渣,身边皆为助纣为虐的宵小。迫于情势,吴越不可能一下子性情大变,她只得逐渐改善。
掩唇重咳,她厉声叱责:“贱奴闭嘴,好好的节日,真教孤扫兴!”
闻言,弼薄谦卑地弯下身子,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歹毒。
吴越感受着怀里一动不动的国师,甩手丢开不符合人设,于是吴越遂轻薄地扣起她的下巴,逼其眺向冰场。
击鼓声起,吞天沃日,似乎能将人的耳膜震碎,比赛彻底开始。
台下对战的勇士,两两一组进行血肉之搏,雪白的冰面旋即殷红一片。远远望去,像极了开在雪山上的红莲。
这种场面,吴越委实不忍细看,正好借机躲到国师身后。
“姑母,下面美极了。”开口的是,贵宾首座的貂裘艳丽女子。
此女命唤宝音,乃支吾长兄天乾之女。支吾为权毒杀了天乾,故意留下公主宝音,作为她宽容的象征。
但这宝音同支吾皆为人形恶魔,所以吴越根本不愿回应她,视线旁落装没听到。
久未得到回复,宝音一人之下久矣,委屈至极竟荒唐的越界,起立高声宣告:“今年游戏规则更改,若谁能杀死对方,那最后活下来的人,姑母定封其为大夫!”
台下当即沸腾,内场欢呼不绝于耳……
吴越瞪着那些兴高采烈的贵族们,心内泛起阵阵恶心。
看台下、围栏外的百姓则面面相觑,参赛的多为平民武夫之徒,大家来此不过为了丰厚奖赏。以往即使在比赛中受重伤,左不过回家休养,如今却要以命相拼。
台下比赛进行过半,不料三组同时停下了动作。六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们,扬起鼻青脸肿的稚嫩脸庞,不安地彷徨四顾。
可谁会为他们求情?
那些高高在上、幸灾乐祸的贵族们,还是同样手无寸铁、蝼蚁碌生的贫民啊?
他们从地方冰场,一直打进王城,早已惺惺相惜。即便昧心取胜,以后的冰嬉节只会死更多的贫民!
既如此,倒不如死六个。
念此,六人目光坚定地望向高台,互相把持着彼此的臂膀,单薄身姿站成一排。
看台四周的无情弓弩手瞬搭利箭,只待国君一声令下。
吴越面色阴沉,恼怒到极点。当她决意挥手阻止时,眼前蓦地显出一张精致难描的天颜。
四目相对,原来那面具之下藏有如此美貌。
罕见讨好的国师,圆大眼眶里酝着碧波,眼角盈润,猩红深邃,双唇绷成细线,神情哀恸。
“听闻君上爱慕圣女,不知我比圣女如何?”
幸得高台无旁人,吴越惊艳之余,更多的是羞耻。
这个支吾简直烂透了!
吴越快速将她的面具复位,欲言又止地盯着她,沉默许久,方面无表情地拭去她嘴角的血渍。
“场下的不亏是我申首男儿,今日这六义士将成为我支吾的亲卫,赐君爵!”
“君上?”弼薄失态的逾矩。
吴越不耐烦地摆手:“宣!”
话音未落,鼓声震耳,场外掌声经久不息。
高傲贵胄强忍不悦,冰场六位少年含泪相拥,“咚”地一声跪下感谢国君仁厚。
吴越眼皮懒慢,嫌恶地扫过宝音,语带不善:“公主品行无端,教养嬷嬷领责十棍。”
此话一出,宝音直接从贵宾席晕厥。
周遭见风使舵,无一人肯上前帮扶,最后还是吴越对国师耳语:“下去吧,顺道把晕倒之人带走。”
国师早想离开,迳而头也不回地迈步。
接下来登场的是,冰嬉节最受瞩目的女子比赛,按惯例最终胜者将会登上高台,成为支吾的新宠。
国师久未饮食,每一步都走的吃力。她短憩远眺,并不知晓众人情绪为何突然高涨,思绪凝落在天尽头的申无雪山上。
申首新任国师,本是困西国的小公主弥葡。自支吾侵吞困西后,父王母妃和几个姐姐不堪受辱死于押解途中,王族的战士们则被活活坑杀在困西皇陵……
七岁的幼弟萨慕遭支吾活囚,而她亦屈辱地沦为这个暴虐女人的玩物,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来申首已有半载,她从未笑过,就连哭也仅是今日乱了分寸。
支吾狠毒阴鸷,爱慕圣女谢宁。若非圣女替她婉言,支吾怎会给她按了国师的虚假名头。
其实在困西时,弥葡便听说雪山连绵的申首国有位淫·乱嗜血的国君,可一息失神,她竟觉得支吾没想象中的那么邪恶。
越来越恍惚,弥葡溅泪忆起前岁。
欢快似夜莺的她,还在困西王街上游神,如今却成为残暴支吾的国师,金笼玉罩里的宛鹑。
台下轰鸣,耳边凛风呼啸,嚷的人头昏目眩。
某一瞬,她仿佛看到雪山之巅落了只夜莺。
那一刻,弥葡想:自己一定要带它走!
困西美丽的夜莺,在白雪皑皑的申首是活不下去的。悦耳动听的啼唱只属于琼林花海,从不会在万里冰封中响起。
四周愈发幽寂,她轻飘飘的好像一朵云……
“砰”的一声,璀璨耀眼的玉冠滚下高台,奢华裘披被狂风吹走,她单薄的身子正以一种不可挽回的姿态滑落。
观看表演的众人犹未察觉,唯有距她较近的吴越,脸色遽变,想也不想地纵身疾奔,咬牙跃臂伸拽。无奈惯性使然,她们拢在一起跌落陡阶。
日暮西沉,绯霞似血。
酷寒难耐,鹅毛雪花瓣瓣飞舞。一场始料未及的大雪扑面而来,申首彻底进入雪季。
国师自此昏迷不醒,吴越入乡随俗,号召民众在祝火日为其祷告……
历时三个多月,国师终于在火魔庇佑下苏醒。
火魔就是一种宗教,类似佛道等,没有什么特殊概念,仅为剧情设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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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夜莺落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