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雪昭 第11章 打草惊蛇

洞外已被黑夜笼罩，只有空中星光点点。月亮也被乌云遮住了一半，整个山林被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一阵风吹过，草叶轻轻摇曳，有两只萤火竟从叶子里钻了出来，要知道现在可是深秋，山林里几乎看不到萤火的身影了。

洞穴内跟外面一样静谧，只有石壁上的影子在无声的纠缠。崔九的嘴唇轻轻触到谢容与的脸颊，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静止，就连他们的心跳都错漏一拍。

崔九猛地回过神来，慌里慌张的转过身子，无处安放的眼神四处飘着。

谢容与也仓促地直起身，目光闪躲着不敢看她，喉头来回滚动了几番，半晌才发出声音，”这、这药膏……还有些没涂完……”他胡乱地把盖子塞上又拿下。

“你看，那里竟然有两只萤火。”

谢容与看向崔九手指的方向，“再过些日子就要入冬了，竟然还能看到萤火，真是难得。”

崔九看的入了迷，谢容与脑子里还在回放方才的画面，眼睛不自觉的落在了她的脸上。她笑了，他也跟着嘴角上扬。

“你说刚刚我们在山上遇到那群山匪，真的是巧合吗？”崔九顿了顿又接着说：“我总感觉他们就是冲着我来的。”

谢容与迅速收回目光，“是苏珩安排的，之前跟你提到过，他是敬安王的人。”

崔九嗤笑，“是啊，我竟然忽略了苏珩。”她摩挲着手背，似在斟酌如何开口。“你为什么要让我做你的刀？”

见谢容与沉默并没有回应她的话，她接着说道：“你的秘密多到让我无法靠近。”

他们就这样静坐了好一会儿。一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此刻的静谧，朔风与青蜇的身影出现在了洞口，他们脸上的焦急在看到两人安然无恙的瞬间转为释然。

朔风快步上前，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崔九的情况，目光落在她颈侧那道红痕上，瞬间紧张起来，“脖子怎么擦伤了？”

“无碍，已经涂过药膏了。”她目光掠过谢容与手里的药瓶。

青蜇拱手低头，语气里满是歉疚。“殿下，属下……”

“本殿没事。”谢容与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尘土，接着说：“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 我们循着马车的痕迹一路找来，途中还发现了将军被树枝刮破的衣服碎片，就顺着路找到这里了。”

朔风想要扶崔九起身，可她的脚伤还未好，一个踉跄又跌坐在了地上。

谢容与伸出手想要去扶，犹豫了一会儿又把手缩了回去。“她的脚扭伤了，你背着她吧。”说完，头也不回的朝外面走去。

崔九趴在朔风的背上，低声俯于他耳畔说道：“等我们回去后，你找个机会派人去监视苏珩跟敬安王，务必要二十四时辰轮流监视。”

朔风重重地点头，“嗯。”

他们在山底的偏僻处找到一家客栈落脚，朔风从店家那里找来些草药，细细捣碎后敷在崔九的脚踝上。

次日醒来，崔九的脚已经可以下地缓慢行走了。

谢容与早早的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商议着接下来的安排，“青蜇，你等下去找几匹马，我们今日改走官道。既然怎么走都会有人埋伏，索性我们就走那个最短的捷径。”

“没错，这样可以节约很多时间。”崔九也表示赞同。

“那我们收拾完行李后立刻出发。”

他们一路快马加鞭，官道走起来也异常的顺利，没两日便进了玉京城。

进了玉京后，他们缤纷两路。崔九跟朔风进宫复命，谢容与跟青蜇则回「久居」。

大殿之上，肃穆的氛围弥漫，敬安王、苏珩与高廷尉分列两旁，目光都聚焦在崔九的身上。她先是以拱手之礼参拜，随后朗声回禀圣上：“臣已协助御史台审结了此案。”

圣上的头微微侧向一旁，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怀疑，“哦？还不过半月，这案子就结了？”

崔九神色从容，正欲开口解释，高廷尉已然站出，恭敬地将一叠卷宗呈上。“陛下，这是御史台结合崔将军提供的线索以及证据，整理出来的卷宗。陛下请过目。”

圣上从李公公手中接过卷宗。大殿之上，寂静无声，只有圣上翻阅卷宗的沙沙声在空气中回荡。

崔九眼神瞟过一旁的敬安王跟苏珩，他们两个神情悠然，胸有成竹，就好像整个案子他们都不曾参与过一般。

这时圣上合起卷宗，抬起头，“崔将军，卷宗上写道，南安太守孙世良被暗器所伤，当场死亡。那凶手可有抓到啊？”

“回陛下，那人极为狡猾，事情又发生的突然，等臣出去追的时候，凶手已不见了踪影。”

“他为何要杀孙世良？”

崔九稍作歪头看向一旁的敬安王，随即将目光收回，沉声道：“回陛下，臣在孙世良贪污的那批贡茶中，发现了漠江的金饼渣子。”

此言一出，敬安王与苏珩显然没有料到崔九会在这个时候提及此事，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目光在崔九与圣上之间来回穿梭。

圣上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盯着崔九，“你是在说有人走私？”

“没错，那凶手就是在臣审问到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并杀害孙世良的。臣怀疑是有人怕走私的事情败露，所以才杀人灭口的。”

敬安王按耐不住站了出来，“父皇，依儿臣来看，那孙世良贪污受贿，走私枉法，草菅人命，定是结下了不少仇家。也许被杀也只是巧合。”

“孙世良曾向臣透露过，所有的贡茶从他那中转发出皆是二殿下安排的。”崔九将身子微微转向敬安王，“臣斗胆，敢问二殿下，既然贡茶的采买以及运输一事都是您负责安排的，那贡茶中参了金饼渣子，不知二殿下可一早就知道？”她的言语如利剑出鞘，直指敬安王。

敬安王强装镇定，冷笑一声，“崔九，你莫要信口雌黄，小心降你个污蔑皇子之罪。”

然而，崔九并没有被敬安王的话震慑住。她先是抬眸观察圣上的表情，就一瞬间她捕捉到了其微小的神情变化。她满意的垂下头，轻笑。

圣上的目光从崔九身上逐渐移开，锁定一旁的敬安王，“敬安王，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上前一步，拱手作揖，语中尽显委屈，“陛下，儿臣冤枉啊，从采买到运输经过了无数人的手，儿臣虽负责此事，但也并未亲自参与啊。定是有心之人故意而为之，想要诬陷儿臣。还望陛下明察。”

“既然敬安王喊冤，高廷尉，朕命你速速找出凶手，揪出幕后之人，还敬安王一个公道。”

“臣遵旨。”

回到「久居」时天色已晚，崔九推开门看到谢容与已站在窗边等候多时。

“有事找我？”

“你还是将金粉的事告诉陛下了？”

崔九冷哼一声，走到屏风后面，“你的消息还真快，既然已知，又何必再问？”她扯断束腰玉带，将外袍挂在屏风之上。“我现在要沐浴更衣，没别的事就请你先出去。”

常嬷嬷捧着干净的衣服刚欲进门，谢容与广袖一挥，轻声说道：“本殿来。”

“常嬷嬷，帮我按一下后颈。”崔九以为谢容与已经出去了，殊不知此时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个。

屏风后，谢容与悄然穿过，无声无息地来到她身后。学着常嬷嬷平日的手法，轻柔的帮崔九按摩着肩颈。

崔九闭上眼睛，“常嬷嬷，你的手法愈发细腻了。”她全然未觉身后之人并非常嬷嬷。

“你可知如若不能一击致命，便只会打草惊蛇。”谢容与的声音低沉，突兀地打破了这份宁静。

崔九听到是谢容与的声音，猛然睁眼，想要起身却被谢容与的手掌压了下去，崔九的两肩起了两片红润。

“别动，等我走后你再起身。”说完，谢容与起身退到屏风的另一侧。

崔九起身穿好衣服，走到谢容与面前，“你究竟想要与我说什么？”

谢容与转身，一向轻浮的他突然认真起来。“你今日不该说出那番话。”

崔九上前逼近一步，身子几乎要贴紧谢容与，微微抬头，“我要的不是陛下立刻治他的罪，而是陛下对他的怀疑。这颗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拔除。”

“那你可知他们会怎么对付你？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吗？”谢容与转身，钳住崔九的手腕，低头看着她。

崔九闻言微微愣住，她愈发看不透眼前的这个人。每当她觉得他们的关系更近一步，可以信任他的时候，他就又疏远起来，又置她于不顾。

崔九挣脱开来，背过身，“不劳你费心。”

谢容与转过她的身子，拉着她的手臂将她逼入墙角。“我再说一遍，我们是在合作，在事情还没成之前，你不能出任何意外。”

崔九忽的反手握住了谢容与的手，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脖颈，“你在关心我？”

谢容与转头，喉结翻滚，“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