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成灰 第39章 疯癫痴傻

三十九

“啪！”

醒木声响起，清风楼的说书先生开了场。

“薛家薛老太太好了！”

此话一出，台下众看客尽皆哗然。

“话说这薛家，在陵阳城内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薛家当家薛远山去世，薛家小姐薛怜心带着薛老太太千里奔丧，孤女疯妇一路上颠沛流离，好不可怜。”

说书先生从袖子里抽出一条手帕，装模作样地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这薛老太太遭遇丧子之痛，一把年纪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受不了打击也是人之常情。可她这一病不起，神智失常，成日里在薛家疯疯癫癫，痴痴傻傻。但是谁知，她这病竟然被一场大火给治好了！”

说书先生又一拍醒木，看客们的好奇心再次被吸引。

“前几日夜里，薛家无故起了一场大火，把薛老太太的厢房烧了个干净。谁知到这大火之后，薛老太太竟然好了，不仅没有被大火伤到分毫，还不疯癫痴傻了……”

说书先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个人影急匆匆地跑出了清风楼。

这个人正是罗鸿飞。

罗鸿飞因为害怕被薛怜心报复，自着火的那一夜开始就一直躲在清风楼暂住。这几日来他也不敢露面，成天窝在清风楼的客房里。

这期间没有任何人来过他，不管是罗家的人还是薛家的人，他也无法得知薛家的情况。虽然每次店小二给他送饭的时候，他都会拦住店小二，向他打听薛家的情况。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薛怜心出手封锁了消息，没有任何消息从薛家流出来。

于是罗鸿飞就这样忐忑不安地在清风楼等了数日，终于忍不住了。他再也受不了每天十二个时辰都躲在房间里，壮着胆子出了房间。

但他还是不敢大摇大摆地走出清风楼，只能躲在食客的中间听听有没有关于薛怜心的流言蜚语。

谁知他出来的这一日，说书先生刚好就讲了薛家的事情。

听说薛老太太不疯癫痴傻了，罗鸿飞再也待不下去了，立即便要赶回薛家。

他想着这次薛老太太清醒了，就可以指证现在在薛家的这个薛怜心是冒牌货，从而把这冒牌货赶出薛家。

但是他又想到，要是薛老太太知道些什么，指认出自己是雇凶杀人的凶手，那这对自己可是大大的不利。

一想到这里，罗鸿飞在薛家门口停了下来，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他不知道到底怎样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不知道要怎样下注才能赌赢。

“爹？”

就在罗鸿飞专心盘算自己怎样才能赌赢的时候，大门开了，开门的人是罗景元。

“你大白天喊什么喊！”

罗鸿飞一巴掌打在罗景元头上，罗景元满心委屈。

他刚才也没有很大声，而且他爹骂他的声音明显比他大多了。

“薛老太太怎么样？有没有记起来‘那件事’。”罗鸿飞压低声音，悄悄问罗景元。

“应该……没有吧……”罗景元说话吞吐，面带犹豫。

“这么大的事你都没去调查清楚，一天天在家里都干什么了！”罗鸿飞又一巴掌打在罗景元头上。

“我……我在家照顾景明啊。”罗景元揉了揉被打痛得头，忍不住委屈道。

“景明……对了，景明怎么样？”

“身体没大碍，受了点惊吓，就是被烟呛伤了嗓子，这几天都说不出话。”

“那他有什么可照顾的？你不赶紧去查查薛老太太。”

罗鸿飞抬手又要打罗景元的头，罗景元这次眼疾手快抓住了罗鸿飞的手，挡住了迎头一击。

“你放心吧，这几天薛老太太都在姑姑那，要是真有什么事情的话，姑姑早就会来找我们了。”

“你不早说！”

罗鸿飞把自己的胳膊从罗景元的手中抽了回来，整了整衣领，拍了拍下摆，大摇大摆地走进薛家。

罗景元关了大门，也跟在罗鸿飞的身后。

“最近薛怜心有什么动静吗？”罗鸿飞边走边问道。

“我听下人说，前几日薛怜心被薛老太太折腾得够呛，跟阿碧搬去锦绣庄暂住了，这几日都没有回薛家。姑姑就是趁着她不在，才把薛老太太接到了自己的房里。”罗景元快走两步来到罗鸿飞身边。

“算她聪明，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总算是学到了我的几分机智。”罗鸿飞脸上是洋洋得意的笑容，之前在门前踌躇着是否要进来时的那一脸愁云惨雾一扫而空。

罗鸿飞和罗景元一路来到罗秀丽的房门前，罗鸿飞在门口停下了脚步，罗景元不明所以，也继续站在罗鸿飞身后。

罗鸿飞用眼神示意罗景元上前去。

罗景元走到了罗秀丽的房门前，转头看罗鸿飞。

“爹……”

“敲门啊！”罗鸿飞一脚踢在罗景元身上，“怎么那一场火给你也烧傻了？”

罗景元心里也暗暗疑惑，觉得自己最近确实不太对劲。

难道是跟景明相处久了，所以变得优柔寡断起来了？

罗景元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总之先抬手敲了敲罗秀丽的房门。

“谁？”罗秀丽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姑姑，是我景元，还有我爹。”

“进来。”

罗景元推开房门，而后退到一边，让罗鸿飞先进去。等罗鸿飞进去之后，罗景元再走入房中，还不忘关好房门。

“薛老太太她……”罗鸿飞刚开口说话，罗秀丽就过来用手捂住他的嘴。罗秀丽把食指放在唇上，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罗鸿飞不知道罗秀丽为什么不然自己说话，不过看罗秀丽神情严肃，罗鸿飞还是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暂时闭了嘴。

罗秀丽松开了捂着罗鸿飞的嘴的手，转身回到了床边，轻轻放下床上的幔帐。而后她带着罗鸿飞和罗景元远离床边，来到另一边的桌子旁边坐下。

“这是怎么了？”罗鸿飞压低声音问道。

“薛老太太在我床上，不要吵醒她。”罗秀丽同样压低声音回答道。

罗鸿飞转头看了看罗秀丽的床，确实能看到幔帐后面隐约躺着一个人影。

“听说她现在不疯了？”

“不止不疯了，还很清醒呢。”

罗景元在罗秀丽的脸上也见到了刚刚在罗鸿飞脸上见到过的那种笑容。

“那她知不知道我们的‘那件事’？”即使罗秀丽看起来稳操胜券，但是罗鸿飞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她呀，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傻了。”

“可是你刚才不是还说她很清醒？”罗秀丽前后矛盾的话已经让罗鸿飞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

“她失去了回来陵阳的路上以及回来陵阳之后的记忆，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过‘那件事’！”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罗鸿飞激动得没有控制声音，他身边的罗景元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三个人一齐小心翼翼地看向床的方向，生怕罗鸿飞刚刚声音太大给薛老太太吵醒。

然而幔帐后面的人影并没有任何动作，依然在床上安静地睡着，

三个人这才放下心来，罗鸿飞拉下罗景元的手，蹬了他一眼。罗景元悻悻地收回手，缩了缩脖子，不敢看罗鸿飞。

“还有更大的好事。”

罗秀丽的话把罗鸿飞的注意力从罗景元身上吸引过来。

“还有更好的？”

罗鸿飞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比薛老太太忘记了雇凶杀人这件事更好。

“薛老太太清清楚楚地跟我说，现在薛家的这个薛怜心，是假的，是冒牌货！”罗秀丽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难以抑制地笑容。

“真的？”罗鸿飞的脸上也浮现出同样的笑容。

“那还能有假？前几日薛老太太和那个冒牌货吵了好几天，给冒牌货赶到外面去住了，都不敢回薛家！”

“好啊，真好啊，太好了。”罗鸿飞站了起来，“这样我们就能把这个冒牌货赶出去了。”

“不止这样，我们还能利用薛老太太反咬那冒牌货一口，把买凶杀人和薛远山得死都推到她身上。”

“妙啊！”罗鸿飞无声地鼓掌，“真不愧是我罗鸿飞的妹妹，这可真是一条妙计！”

“可是姑姑，这薛老太太会乖乖听话，去指证那个冒牌货吗？”

罗景元没有像罗鸿飞和罗秀丽一样沉浸在对未来的幻想里，而是担心地问罗秀丽。

“你放心，现在她在我的手里。只要我把她哄好了，把那些事情都推给那个冒牌货，到时候她还不得乖乖听话，我让她指证什么她就指证什么。”罗秀丽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甚至整个人看起来都比起之前更加容光焕发。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姑姑了。”罗景元这才放下心来，脸上也浮现出跟罗鸿飞和罗秀丽相同的笑容。

“姑姑……”

有说话声在门外响起，声音听起来干涩嘶哑，难以辨认。但是凭借这个称呼，房间里的人还是猜到了门外之人的身份。

罗景元站起来去门口开门，门外之人果然是罗景明。

“你怎么来了？”罗景元问道。

“我来看看薛奶奶。”

罗景明说着就要进屋，但是被从罗景元身后走出来的罗鸿飞拦住。

“以后不准来见她，养好伤以后赶紧回京城读书去！”

不等罗景明开口，罗鸿飞便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