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成灰 第32章 一纸空文

三十二

“给我！”

看着蒋月岚逐渐变得严肃的表情，听着蒋月岚越来越严厉的声音，韩洌就算心中百般不愿，也还是摇了摇头。

他不愿意违抗蒋月岚的命令。

但是他更不愿意让这本小册子落入蒋月岚的手中。

虽然韩洌并不知道这本小册子里会记录什么，但是只看封面上的那个飞鹰图腾，他也能够猜到这本小册子记录的东西一定与自己身上的那个飞鹰刺青有关。

他知道自己失去了曾经的记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也不知道关于自己手臂上那个飞鹰刺青的事情。

但是，曾经掳走蒋月岚的那些贼人证明了，以飞鹰刺青为记认的组织代表着危险。

出现在他面前的阿碧更是证明了，就算是组织内部的人员也一样逃不开自相残杀。

无论如何，他能够带给蒋月岚的都只能是危险。

蒋月岚对这个组织知道得越多，她的处境就越危险，就死得越快。

韩洌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常。

他的身上原本就有不知名的毒，但是当时的他并没有感觉自己身体有哪里不对劲。

直到蒋月岚被袭击的那个夜晚，他在黑衣人口中得知了阿碧的身份——天音使。

虽然韩洌并不记得关于组织的事情，更不知道天音使是什么意思，但是这并不能让阿碧信任他。

阿碧用银菱划破了他的咽喉，只是破皮流血，并不致命。

他以为阿碧会放过自己，放过蒋月岚。

直到后来经段玉书提醒，韩洌才终于明白阿碧并没有放过自己。

阿碧手中的银菱上淬了毒。

韩洌曾经想过，如果阿碧能因为自己的死而放过蒋月岚，倒也算值得。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蒋月岚不能知道有关这个以飞鹰为记认的组织的任何事情。

否则就算是阿碧肯放过蒋月岚，这个组织也一定会派其他人来杀人灭口。

现在韩洌手中握着的这本小册子，根本就不只是一本有着飞鹰图腾的册子，而是蒋月岚的性命。

蒋月岚见韩洌固执至此，便主动身手去抢。

韩洌怕她抢到那本小册子，又怕自己不小心弄伤了她，只能一直躲避蒋月岚的攻击。

两个人围着桌子，在房间里追逐躲避了几个回合。蒋月岚一直抓不到韩洌，看着他手中的那本小册子心里又急又气。

韩洌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心里盘算着不知道蒋月岚要纠缠到什么时候，自己又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些偷来的卷宗送回案卷室。

趁着韩洌分神，蒋月岚再次偷袭韩洌。韩洌迅速反应过来，想要躲开蒋月岚，但却见她不小心踢到了桌角，整个人失去平衡向一旁扑过去。

韩洌下意识地伸手揽住蒋月岚的腰，以防她直接摔在地上。但是却发现蒋月岚趁机抓住自己的肩膀，双手用力，带着他整个人一齐转身。他还没有意识到蒋月岚做了什么，就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等到他的身体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背后的柔软。

原来自己正躺在蒋月岚的床上。

韩洌陷在蒋月岚铺在床上的柔软锦被之中。

“抓住你了。”

蒋月岚正趴在韩洌的身上，一脸计划得逞后的狡黠笑容。

韩洌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蒋月岚算计了。

从“不小心”撞到桌角开始，一切动作都在蒋月岚的计划之中。

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去救她，知道这样一来就能够接触到自己，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

他的大小姐，一直都是如此聪明。

韩洌看着蒋月岚近在咫尺的脸，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无比用力，震得自己的胸膛都隐隐作痛。

属于蒋月岚的那股味道从西面八方将他包围，让他被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蒋月岚伸出手，匀称漂亮的手指抚过韩洌的脸颊，而后……迅速抽走了韩洌手中的那本小册子！

韩洌暗道不妙，但蒋月岚得手之后迅速从床上弹起，以最快速度远离韩洌，同时已经翻开了那本小册子。

韩洌再想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能抓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蒋月岚翻开了她的命运。

韩洌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都怪自己一时意乱情迷，还是让事情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居然是……”

蒋月岚手中拿着那本小册子，双眼死死盯着册子内页，眉头紧锁。

韩洌不敢听她接下来会说什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居然是一片空白！”

蒋月岚把手中的小册子扔在桌子上，整个人都泄了气一样趴在桌子旁边。

韩洌从床上爬起来，来到桌子旁边，果然见到摊在桌子上的那本小册子里只有一片空白。他把小册子拿起来快速翻了一遍，确认了上面果然没有任何字迹。

见此情景，韩洌终于松了一口气。

蒋月岚的命还有救。

趁着蒋月岚还趴在桌子上失落着，韩洌迅速整理好他带回来的那些卷宗，绑好蒙面巾，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韩洌……”蒋月岚还有事没做完，但她只能看到韩洌风一般离开的背影。

“算你跑得快！”蒋月岚对着韩洌消失的方向生气地自言自语，而后关上了房门。

韩洌如同之前一样在太守府的房顶上无声地穿行，最终最缺无误地停在了案卷室的房顶上。

案卷室的房顶上还有他之前进来盗取卷宗时留下的洞，他再次通过那里进入案卷室，吹亮火折子找到摆放案卷的架子，将他之前盗走的那一叠卷宗又放回了原位。

做完这一切之后，韩洌的心才终于能放下少许。

如同蒋月岚所想的那样，韩洌确实是为了躲开她，所以才会如此迅速地把卷宗送回案卷室。

在看着那本空白的小册子的时候，韩洌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本小册子也许不只是他们所看见的这样一片空白。

韩洌口不能言，当蒋月岚吩咐他去调查事件之时，他会把调查到的结果写在纸条上交给蒋月岚。

那纸条在外人的眼中看来也是一片空白。

然而事实是，他会用特殊的墨水在纸上写出自己要告知蒋月岚的信息。等到那些墨水干了以后，写在纸上的字迹便会消失。这样即使这张写满了机密信息的纸条被其他人发现，信息也不会被泄露出去。

等到这张纸条被成功交给蒋月岚后，她再用相应的药水浸湿纸条，便会有字迹显露出来。

韩洌觉得，这本绘有飞鹰图腾的小册子也许就跟自己写给蒋月岚的纸条相同，上面写满了其他人看不见的字迹。

这本小册子既然是在太守府被发现，那么大概也应该是要传递给太守府中的人。

既然都是要交给太守府中的人，那么这本小册子上所用的墨水也就有可能与自己所用的墨水相同。

也就是说，蒋月岚手中那种能够让特殊墨水显形的药水，也有可能让这本小册子中隐藏的文字显形。

韩洌已经因为自己的一时失策而让蒋月岚夺走过这本小册子一次，他绝不会给蒋月岚第二次接近这本小册子的机会。

他知道蒋月岚一定也会很快猜出她手中的药水有可能让这本小册子中隐藏的文字显形的这件事，所以他才会尽快把这本小册子带离蒋月岚的身边。

反正以蒋月岚的武功，不可能一个人潜入案卷室。她想要再次接触到这本小册子，只能靠他来偷。只要他说小册子被人拿走，他偷不到，那么她也无可奈何。

这样一来，便又能阻止她靠近组织，能够提升她活下来的可能性。

韩洌这样想着，更加下定了以后一定不能再拿到这本小册子的决心。

他透过窗缝看了看天色，决定今夜的行动到此结束。

他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回到案卷室的房顶上，要怎样把屋瓦恢复原状，而后催动内里，准备运起轻功离开。

剧烈的疼痛感如同一只看不见的手突然握住他的身体，韩洌强撑着晃了两下，终于还是摔倒在地，猛地呕出一口血。

黑色的蒙面巾和黑色的夜行衣掩盖了新鲜的血色，只有韩洌自己能尝到口中滚烫的血腥味。

他至此才明白，原来自己之前那失控的心脏，隐隐作痛的胸膛，还有突然痛得仿佛要裂开的头颅，都不是因为自己产生了奇怪的感情。

而是因为他体内的毒。

然而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却觉得现在的自己比之前更加安心的许多。

还好我没有对你产生不应该有的感情……

剧痛再次袭来，痛得韩洌的意识都开始模糊。

韩洌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无法离开案卷室，只能强撑着爬到角落里，希望不要被人发现。

韩洌在地上缓慢而艰难地爬着，每一次用力，他都觉得自己的身体更加破碎一分。

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终于爬到了案卷室的角落里。他用尽最后的意识，努力把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希望尽量不要被人发现。

他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只是隐约觉得眼前的景象时亮时黯。

就在韩洌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有人打开了案卷室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