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成灰 第12章 旧伤复发

十二

“段公子……”阿碧向着段玉书紧闭的房门走去。

“段公子？你还好吗？”阿碧走到了段玉书的房门前，将手放在了门上。

只待稍一用力，眼前的门就可以开启。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有人在她身后呼唤她的名字。

“阿碧！”

阿碧迅速转身，却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蒋月岚。

今日蒋月岚并没有穿她那件紫色长衫，而是换了一件暗红长衫，配着她那条石榴红的罗裙，整个人像是一团燃烧的烈火。

阿碧下意识皱了下眉，但她随即瞬间收敛了眼中的杀气，俯身垂眸道：“蒋小姐。”

“你家小姐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蒋月岚像是并没有意识到阿碧之前的异常，说话间还在四处张望。

“小姐在房里，我带您过去。”阿碧走在前方为蒋月岚带路，二人一起去往薛怜心的房间。

蒋月岚走在阿碧身后，看着阿碧的背影，又想起还睡在清风楼客房里的韩洌。

昨夜蒋月岚在清风楼守了韩洌一整夜。

说是守着，其实她后面也撑不住，睡了过去。

韩洌伤重，当然让他睡在床上。蒋月岚自己坐在椅子上打了半宿瞌睡，凑合了过去。

若是在平时，天刚亮时韩洌就会早早醒来。现下因为有伤在身，韩洌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

其实这也已经算早了，如果换成平常人，受了那样的伤，怕是要睡上一天一夜。

韩洌醒来之后对蒋月岚“说”了两件事。

一是昨夜他夜探薛家之时还遇见了另外一个也来薛家查探的黑衣人，而那人正是段玉书。

二是薛怜心的侍女阿碧并非常人，千万不要靠近。

蒋月岚应付了两句表示自己记住了，转而出去为韩洌抓药。

抓药的时候她特意叮嘱大夫多加些安神的药材，让韩洌能好好睡上一觉。

等到韩洌服了药睡去，蒋月岚叮嘱店小二看好房间里的人，自己则架着马车前往了陵阳南郊的荷塘小院。

锦绣庄掌柜段玉书监守自盗，被自家老板薛怜心赶出锦绣庄。这件事发生的当天就已经在陵阳城里被传得沸沸扬扬，蒋月岚当然也知道。

以蒋月岚对薛怜心的了解，此人心思缜密，算无遗策，不可能当下就赶走段玉书，一定还有其他安排。

蒋月岚想来想去，如果薛怜心想要留下段玉书，又想要掩人耳目不被其他人，尤其是不被冯家发现，那么段玉书现下最可能的藏身地点就是陵阳南郊的荷塘小院。

不过蒋月岚也想过，就算段玉书不在荷塘小院，她就当是来看看温小玉。这样就算是薛怜心知道自己来过，也不会怀疑什么。

等到蒋月岚赶到荷塘小院的时候，正好听见阿碧在喊“段公子”，足以证明她猜得一点没错。

只是此时再次见到阿碧，蒋月岚的心情已经截然不同。以前她只当阿碧是个身上有些功夫的侍婢，现在她知道，阿碧的武功可能还在韩洌之上。

这样一号厉害的人物为什么要给薛怜心当侍婢？

直觉告诉蒋月岚，薛怜心一定又在盘算着什么。

蒋月岚跟着阿碧来到薛怜心的房间，一进门就看到那组装好的纺车。

“薛老板这是要在这捻线制衣？”

“打发时间罢了。”薛怜心随口应着，她看着蒋月岚那一身如同烈火一样的衣着，默默坐得远了些，“蒋小姐今日来有何贵干？”

“贵干不敢当，不过是得闲想来看看小玉，再赏赏荷塘，不知薛老板是否同意？”蒋月岚嘴上说是想看温小玉，实际上心里真正想看的是段玉书。

“请便。阿碧，叫小玉过来。”

“是，小姐。”阿碧应声出去，不多时便带着温小玉进来。

“恩人！”温小玉见到蒋月岚激动不已，说着就要给她跪下。

蒋月岚连忙跑过去扶温小玉道：“我不是说了不要这样叫，我也不过举手之劳，你这样叫反倒让我承受不起了。”

“可是……”

“你要是这么固执，那我以后可不敢再见你了。”

“那我像叫怜心姐一样，叫你月……月岚姐？”温小玉怕蒋月岚真的不再见自己，于是试探着改口。

“好啊！”蒋月岚看向薛怜心，“想不到你们已经这么亲近了，那我能不能也叫你怜心？”

“请便。”薛怜心依然是随口应着，仿佛她们在说的话题跟她无关。

“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听见阿碧在喊‘段公子’，他也在这里吗？”蒋月岚看似不经意地把话题引回了段玉书身上。

“段公子身体好像不适，刚刚回房休息了。”阿碧答道。

“身体不适？段公子受伤了吗？”蒋月岚说着就要出门，但还没等她走出门去，段玉书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蒋小姐可是找在下有事？”段玉书依旧穿着那件深蓝色的圆领袍，海浪纹的银冠将他一头如瀑黑发在脑后束成一根马尾，一丝不乱。

“倒也……没什么要紧事……”蒋月岚说着，一步步靠近段玉书，“只是刚刚听到阿碧在叫你，想到既然来了，还是该跟段公子你打个招呼。”

段玉书随着蒋月岚的靠近一步步后退，最后身体一转，似游鱼般离开蒋月岚面前，转而来到纺车之后。

蒋月岚暗自笑了笑，转而看着段玉书继续道：“听说段公子身体不适，不知伤在何处，可需要看大夫？”

“在下只是腰伤复发，不需要劳烦郎中，多谢蒋小姐挂心。”段玉书应着蒋月岚的话，同时又看向薛怜心和阿碧。

“腰伤啊，那不知段公子还能否与我们一起泛舟赏莲？”

“若诸位有所需要，在下定当奉陪。”

“既然如此，那便有劳段公子了。”

荷塘小院里有准备好的小舟，由蒋月岚牵头带着众人一起泛舟赏荷。

四位姑娘在舟中端坐，段玉书在船尾撑船摇桨。

小舟在重重荷叶中缓缓驶过，蒋月岚与温小玉看着很是兴奋，一起聊天说笑。薛怜心和阿碧则安静许多，只撑着那把漆黑绢伞，默默看着那些荷叶。

蒋月岚在跟温小玉说笑至于悄悄观察着薛怜心，总觉得她那看起来无喜无悲让人猜不透情绪的脸上，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只是泛舟行船，为什么会哀伤？

蒋月岚猜不透薛怜心的心思。

不过她能猜透段玉书。

之前她在跟段玉书说话的时候，故意慢慢靠近他。她看到他的鬓发还有水气，像是刚刚才被弄湿过。而且他的身上还有新鲜的血腥味，根本就不是什么腰伤复发，分明是跟韩洌一样，昨夜也被阿碧打伤了。

只是既然她都能发现这些，她不信以薛怜心的心思会看不透段玉书。

可是薛怜心一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反而更让蒋月岚觉得那二人之间有着一股特别的氛围。

蒋月岚倒是很想看看，说不定已经暴露了身份的段玉书又会如何与薛怜心相处。

温小玉当然是看不懂各怀心思的其他人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她还在给蒋月岚将段玉书早上是如何以她前所未见的手法处理那条鱼。

说到鱼，温小玉的肚子又忍不住叫了起来。

听到温小玉的肚子叫了，蒋月岚笑着提议：“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回去稍作休息，用过午饭以后再来赏莲？”

“好啊好啊，既然月岚姐你也来了，那我可要多做两个拿手好菜！”温小玉开心地附和着。

段玉书会意，将船划回岸边。阿碧率先下了船，而后把拿着伞的薛怜心也扶下来。段玉书跟着下了船，而后也把温小玉和蒋月岚扶下了船。

温小玉急着回去准备午饭，于是走在最前。段玉书不想与薛怜心和蒋月岚靠得太近，便走在温小玉之后。随后是薛怜心，和为薛怜心撑伞的阿碧。走在最后面的人，则是蒋月岚。

蒋月岚走在最后看着其他人的背影，盘算着一会在饭桌上要说些什么来试探段玉书和薛怜心。她正在想着，路过自己的马车的时候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却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她的马车旁边的地面上，有零星的血迹。

她趁着其他人没有注意，赶块掀开马车的车帘，被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

阿碧见蒋月岚没有跟上，反而是在马车旁边不自然地扭动，于是便走了过去。

“蒋小姐？可有何事？”

阿碧垂眸看了下蒋月岚站着的地方，地面上的土明显有被鞋子来回碾蹭过以后留下的痕迹。

“啊！”蒋月岚被阿碧吓了一跳，随即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无事，无事……”

“既然无事，那随我一同回去？”阿碧转身要走。

“有事，有事……我想起我爹曾说有要事找我商量，我先行一步！”蒋月岚说着连忙跳上马车，一挥马鞭，马车绝尘而去。

阿碧看着那马车的背影，眸光渐冷，杀意渐浓。

在她出去找温小玉的时候，她在这辆属于蒋月岚的马车上发现了一个该不属于这辆车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