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今口天的被窝格外舒适,就像正被父亲怀抱着一样,因此,哪怕脸上有手指刮过的触感,阿修罗也完全不想理会,他小声地哼哼两句,干脆把头埋进织物里,表达出自己想要赖床的决心。
平时只要他摆出这个架势,兄长就很会没辙的纵容他多睡些许时间。
但这一招,今口天似乎不灵了。
“哎呀哎呀,可真是个赖床鬼啊。”陌生的,成年男性的低沉笑声让阿修罗茫然地睁开眼睛。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已经整个钻出了被子,跑进了铺在旁边的,叔父的床——并且姿势熟练地窝在叔父怀里。
虽然天冷的时候阿修罗确实经常迷迷糊糊地跑到哥哥被窝里去,但是从来也没有搞错到父亲那,更别说才来做客两天的叔父了。因此,他十分逃避现实地,缓缓缩回棉被里,用布料把自己包成一只蚕茧,开始祈祷醒来的时候能发现这都是在做梦。
很可惜,并没有那种好事。
就算隔着厚厚的被褥,都能感受到正在闷声忍笑的叔父的颤抖,然后是带着笑意来摇晃被茧的父亲,和毫不客气地拉开棉被把他拖出来换衣服的兄长。
这个不大不小的乌龙,导致阿修罗吃早饭的时候还焉着脑袋,完全打不起精神,就算因陀罗把他的那份烤芋头塞给了弟弟,也没能让他摆脱心情低落的状态。今口天家里人很多,所以没去邻居家吃饭,早饭甚至是睦月婶婶专门送过来的,放在大食盒里,做得相当丰盛,毕竟是四位男性加一只蛙类的食量。
叔父吃饭的姿势端正,而且几乎不会出声,这个样子因陀罗很熟悉,因为最初父亲也是这样的。但显然,自从被孩子们传染了边吃边聊天的习惯之后,他相当中意那种热闹的气氛,已经无法忍受过于沉闷的餐桌了。
因陀罗看看正在小心翼翼打量叔父的羽衣,和兀自黯然的弟弟,顿时就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他故作好奇地向父亲搭话。
“父亲,昨天晚上来访的那位客人,是您和叔父的朋友吗?”
“哦,是说冬之君吗?”羽衣点点头,“说是‘朋友’的话,有些冒失,只能说比较熟悉吧?”
“……冒失?”那位朋友的身份十分特别吗?因陀罗有些困惑,因为无论是单独步行出门,还是亲自带着面口具去工作什么的,都不像是那些所谓的‘高口贵人士’会做的事情。更不用说,如今即便是大国的国主,都对身为仙人的父亲敬畏有加,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让父亲说出‘称为朋友有些冒失’的话来。 “唔,有些东西确实应该跟你和阿修罗说一说。”羽村显然看到了侄儿脸上的茫然,他还不是很习惯在用餐的途中聊天,不过偶尔尝试一下,感觉也不坏。“也不算什么正式的课程,就当故事来听吧,因为有点长,所以还是先把饭吃完。”
然后,他就重新安安静静地开始认真吃饭,让原本期待着饭桌上氛围能轻快一点的羽衣又焉了回去。
明明没带过孩子,叔父却似乎很了解怎么吊起孩子们的好奇心,听完他一席话的阿修罗立刻把早上的丢脸事迹忘在脑后,和哥哥一起,专心致志地对付饭碗里的食物,好早点吃完听叔父讲故事。
平时能用上整整两刻的早餐时间,今口天不到半刻就结束了,两个懂事的孩子甚至顺便收拾了饭桌,泡好了茶,就等羽村开始讲故事,咳,讲一下关于冬之君的来历。
侄儿们期待的眼神对羽村来说还是很受用的,他有些好笑地忽略了旁边兄长略显幽怨地眼神——给儿子们启蒙本该是属于羽衣的专属特权。
“因陀罗和阿修罗,有听过古时候流传下来的传说吗?”
“……天上来的卯之女神吗?”
羽村摇摇头,“虽然也是传说,但…母亲的事情其实也就发生在数十年前罢了。”他从不知何处取出了一卷绢帛,缓缓展开给兄弟俩观看。
“那是,神树尚未落到大地上,人之子仍在荒野上和野兽为伍的时候,流传下来的故事。”
“世界是何时诞生的,并没有谁知道,哪怕许多传承悠久的灵兽们也不甚清楚,但很久以前的时候,地上曾有别的神。”
“据说那个时候,四季的更迭还不像如今这般分明自如,有时候,春天连着过了一年,夏季也还是不来,有时候,秋季短暂得只有半月,隆冬白雪便要覆盖一切。”
“法理还没有稳固的世界,非常严酷。”
“尚还稚弱的众多生命活得十分艰难。”
“有一年,冬日延续了相当漫长的时间,漫长到地上十分之九的植物都枯萎,动物们,甚至灵兽也将要饿死的时候,有个存在从海中升起,踏上了陆地。”
“从祂的足尖落下的地方开始,冬日的痕迹如同火炎中的雪花一样消融退却。”
“草长花开,死去的树木发出新芽,冻泉迸裂,海河中的鱼群逆流而上,整个大地因此复苏,众多的生命因此而得救,因为只要祂在的地方,就会变成春天,所以灵兽们尊敬称呼祂为‘春之君’。”
那张绢帛上,绘画着似乎是雪白的鹿,又好像长着接近人类脑袋的生物。
说是接近,因为图像上并没有描绘长相,海藻一样长长的毛发严严实实地盖住了脸庞,只能看到一个下巴和头发从周围许多白色犄角上披落的姿态。
远远看的话,更像是一头长了鹿角的,嘴很短的马。
虽然样子奇怪了些,但绘者似乎努力捕捉了那份不属于普通生灵的气质,绢布上春之君看起来纤细而美丽,甚至还有种淡薄的威严感。
“是灵兽吗?鹿?”因陀罗好奇的询问。
羽衣摇摇头,“春之君并不是灵兽,祂只会在冬末的时候从海中出现,踏遍所有的陆地,确保春天完全降临在地上以后,又重新回到海里去。不过刚开始的时候,好像是因为植物枯死了太多,残存的鹿群找不到足够的食物,所以只好偷偷跟在春之君身后,去啃那些刚开始发芽的草木,结果由于实在太饿,不小心啃得太过干净,结果被春之君发现了。”
“呜哇。”虽然彻底吃光也太过分,但一想到鹿群可能饿了快几个月,阿修罗顿时又心生同情,“春之君生气了吗?”
“没有哦。”羽村微笑起来,“春之君没有叱责饥饿的鹿,但是也不能让草木就这样被它们吃光,所以它停下脚步,躺在地上,从自己的角上源源不断地生出花,叶子和果实,用这些来喂食鹿群。”
“因为不止是鹿,还有其他的动物也纷纷跑来的关系,最口后春之君不得不一直停留到了夏天,听说那块丘林已经变成了生命力旺盛过头的怪异森林,反而对普通的生物产生妨碍,只好拜托一些灵兽将整块区域封闭起来,免得它们误入而受到伤害。”
“看来春之君不能在一块地方停留太久的样子,所以才一直住在海里,感觉好温柔啊。”阿修罗露出向往的神色。
“为什么不直接让地上长出更多的植物来呢?那样对吃草的动物们也比较方便吧?”因陀罗的关注点却和弟弟不太一样,因为不管怎么看,显然也是他说的方法更好些。
“……因为那样,草木就要被啃食很多次,虽然每次都可以重新生长,不过草木其实是有知觉的哦,毕竟它们也是活的嘛。”蛤口蟆大人静静喝了口茶,“可惜我生的太晚了,没能见过春之君,据说祂一直被花朵和春风围绕,是位非常美丽的神。”
兄弟俩看看绢布,想象出一头在花海中漫步的银鹿,倒也确实挺好看的。
“蛤口蟆大人没有见过吗?现在春之君已经不再到地上来了?”阿修罗觉得十分惋惜,如果是这么温柔的神的话,他还是很想见一见的。
羽村小小叹了一口气。
“剩下的部分,是灵兽们也不太知道的,来自冬之君的转述。”
“春之君只会在冬末的时候出现,驱逐冬日,带来春天,或者出现大灾的时候,才会离开海洋,到陆上来救助死伤的人类和动物,植物。”
“但是有一口天,天上落下了一颗巨大无比的神树。”
“那棵树能够吞噬周围的一切生命,飞鸟略过即死,动物和人都被它的枝条卷走吃掉,草木枯萎,河流也干涸,它甚至可以移动,当它在大地上拖出第一条毫无生息的深谷的时候,春之君就冲到了神树面前。”
“然后把神树打倒了吗?”孩子们期待地问。
羽村摇摇头。
“春之君用毛发当做触手,挖出了左眼,扔向神树,吃掉了那颗比太阳更光辉的眼珠之后,神树就停下了行动,开始结果了。”
“然后,祂又挖出右眼,从那星辰一样的眼睛里,生出了冬之君。”
“春之君用前足踏击地面,让神树的周围变成连最灵巧的猿猴也无法飞跃的深渊,然后,祂站在最囗高的岩石上,第囗一次开了口。”
“祂说‘孩子们呀,请活下去。’”
“‘哪怕我将不能与你们同在,哪怕将要有诸多苦痛与灾厄。’”
“‘请活下去。’”
“然后,祂拔下自己的头颅,掷入大地最深处,从头颅里,诞生了名为净土的神域。”
“因为神树不止会吃掉生命,它还会吃掉灵魂,所以这个世界上,所有有智慧的生灵,只要死去,灵魂就会被冬之君接往净土,他们在净土中休养生息,抚慰生时的苦痛,等到觉得寂寞了,就再度到地上来,作为新生的生命出生。”
“净土和冬之君,就是春之君给予这片大地最囗后的守护。”
待羽村停下叙述看了一眼,果不其然,两个侄儿基本都泪眼汪汪。
“……所以,冬之君,其实,就是死神吗?”说‘冬之君’,知道的人几乎没有,但如果是死神的话,那地上的人类就没有不知道的了,毕竟那位女神降临之前,人类的国囗家经常打仗,满是尸骸的战场上,人们永远都能看见死神缓缓走过的背影。
“为什么春之君不像驱逐冬天一样,把神树驱逐掉呢?”阿修罗仍有些哽咽,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位温柔的神明,还想见一见来着,结果人家几百年前就死掉了,这实在是件令人感到悲伤的事情。
“因为冬天是本来就会离开的东西,但是,神树不到结果的时候,是不会停下脚步的,如果不是春之君用自己把神树喂饱的话,世界应该都会被神树吃光。”蛤囗蟆大人淡然地喝完茶水,伸出茶杯让因陀罗帮它继续倒满,“而且,春之君根本就不会打架。听蛞蝓大姐说,祂来唤春的时候,有些灵兽的小崽子没见过祂,以为只是头长得奇怪的鹿,就偷偷去拌人家的脚,拉祂的鬃毛……”
“好过分?”连一直脾气很好的阿修罗都坐不住了。
“当然事后都会被家长用力教训嘛,不过春之君每次都会摔倒哦?而且摔完还会爬不起来,要在地上躺好一会儿才会发现自己摔了,蛞蝓大姐就帮忙扶过祂,还趁机赖在春之君背上坐了一段路,真是让人羡慕呢。”
神明大人的画风好像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不仅很亲切,似乎还有点呆……
但这确实,并不是个让人能够欢欣起来的故事。
“那么,父亲和叔父,为什么会和冬之君认识呢?”因陀罗耿直地发问。
羽村将先前那卷绢帛收起,又拿出了一卷新的,更为精美的锦缎,轻轻摩挲片刻之后,才为孩子们铺开了它,“神树的灾厄被春之君的牺牲化解了,世界变回原本的平静和祥和,四季的更迭也因为春之君多年的辅正,也很少再错乱,但是,人之子们在荒野上繁衍生息,扩大族群,最初是村落,然后是城邦,最囗后终于开始有人建立国土。因为诸多国囗家的出现,新的灾厄因此诞生。”
“战争来了。”
“有人说,那位女神,是听见了为战祸所苦的人们的祈祷而来的,也有人说,她只是为了传说中神树的果实来的。”
华美的锦缎上,是一位白发盛装的女人,她有着三只眼睛,白银的双角,和绚如春樱的容貌。
“即使是我和你们的父亲,也并不知晓母亲的来处,她只说过故乡十分遥远,且是个冰冷的,不值得怀念的地方。”
“而人们最初之所以称她为神,尊崇于她,甚至有众多的追随者,不止是因为母亲的强大,而是因为,母亲能让亡者复囗活。”
这个真囗相,令因陀罗和阿修罗都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母亲其实无法进入净土,但她擅长操纵空间,因此干脆带领一部分拥有了查克拉能力的追随者,教授他们特殊的法术,建立了名为‘涡’的队伍,让他们协助抓捕冬之君。”
“冬之君只会防备身为外来者的母亲,但不会防备和他一样同为春之君孩子们的人类。”
“所以他被母亲抓住,并且封印了一段时间,直到我和兄长打败了母亲,将他放出来为止。”
“后来我们才知道,之所以这么做,除了要施展名为轮回天生的术之外,也是为了向已经没有果实的神树献祭……否则,大概神树又要开始吞噬大地。”
“仅仅献上生命是不够的,必须连灵魂一起,因为活物拥有的查克拉,远远不能和灵魂本身相比…” “但那样比单纯的杀囗死他们更残酷。”羽衣终于忍不住插了话,“因为,生命的死是短暂的,灵魂在净土休息之后,仍能回到地上,生生不息。但是灵魂被吃掉,就不会再有任何的未来了。”
大地上出生的生命会越来越少,最终沦为绝境。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觉得可以劝诫母亲,让她不要伤害地上的人们,哪怕日后会有所谓的敌人前来,我们,还有所有的民众,大家在一起的话,总会有办法的。真正令我和羽村决定反抗母亲的原因,是知道了神树其实可以被封印,这件事。”
“其实多少能够察觉到的,那颗神树虽然吞吃任何靠近自己的活物,但母亲去摘采最重要的果实的时候,它却没有任何抵抗。”
“只有大筒木的血脉,才能够封印神树……所以我们明明是母亲的孩子,蛤囗蟆大人也还是冒着风险,试图来说服我们加入反抗母亲的阵营。而母亲,其实也没有想要和日后的敌人战斗的意思,她讨厌战争,因此只是想再喂一颗果实出来,好让他们安静的离开而已。”
哪怕这个世界因此而枯萎,她也并不在乎。
只要自己和心爱的儿子能够活下去,就可以了。
“那就是你们的祖母,我和兄长的母亲,卯之女神,也是不死的恶鬼,辉夜。”
因为讨厌战争的吵闹,就灭绝了军囗队,因为不想回到故乡,就在异世定居,因为觉得寂寞,就创造了孩子,因为不想和孩子们的安详生活被打搅,就献祭世界。
是个,任性至极的女人。
全是二设,原著没有,我瞎扯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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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