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得与公子同舟 第3章 第 3 章

【一 巷外遇险】

“哟~这么快又见面了。”忽然一只手爬上小乔的肩头。

小乔打了个哆嗦，回头看到那张令她像兔子一样落荒而逃的脸。

小乔这时才看清鲁笑天的长相：

一张宽阔而后缩的脸，上窄下宽，两个腮帮子像是咬着两只核桃，硬硬地鼓起来向脸的外侧支棱着；略微耷拉的八字眉，一双小眼睛，精光闪烁，接触到他的目光会像被蝎子蛰了般的又辣又疼；一只肉鼻子，肥肥壮壮；下巴很长向前突出，像在脸上铺了一段滑滑梯，颊上两坨松松的肉还在随着他话语的尾音微微颤动。

这人约摸三十六七岁。

和他的瘦高身型相比，这只脑袋似乎硕大了些。

小乔感觉肩头上落了只可怕的蠕虫，她想尖叫想逃脱，想使劲甩开他的手。

然而那只手像是忘了谁才是它的主人，它牢牢地扒在小乔肩头一丝不肯放松。

“小美女，这么说吧，也不怕你笑话，啊，今天，我的相亲对象，放了我鸽子——她敢放我鸽子，我会让她知道我是谁——啊，我很生气。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让我遇见了你。”

那人说着，杆状身体和扁球状脑袋又往前靠了靠，“我们俩缘分不浅，你说对不对？”

小乔看了看四周，柠檬巷什么都好，就是这位置...这可不是荒郊野地，而恰恰是传统市中心百年别墅区，讲究的就是幽远深静，建筑物之间距离开阔；因为别墅群远离主干道，整个区域平日行人也寥寥。

柠檬巷的“花之几”，属于是酒香不怕巷子深，最初也只是为此处世家居民开设的，外边来这儿的大都是因为亲友引荐，口碑相传。

当然，各花入各眼，各人有各人的圈子，不喜欢来这儿的也大有人在，甚至更多些。

而眼下，小乔环视一周，发现除了路边停着的几辆高端车，一个人也没有。

别墅区用高大的香樟、银杏、棕榈、毛竹来做藩篱，每幢别墅之间也是碧树浓荫，鸟语花香。层叠幽深的绿海中，有不少百年甚至几百年的名木，巨冠如盖，遮天蔽日。

这里的路都不宽，仅容两辆车并行。事实上，这里从来不会堵车。

小乔有点慌，强作镇定挤出一丝笑，“大哥，您说的都对。我现在要赶去上课，我们有缘再见。”

说着身子一侧，猛地甩掉那只手，拔脚就想跑。

那人那手反应却很快，一把拉住了她背包的肩带。用力有点大，直接把包拽翻在地。

“啧，你还是学生啊？那大哥更喜欢了。大哥车就停前面，豪车，大哥送你回学校。”殷勤又狭邪的笑聚在他的法令纹上，他顺势半蹲下，看小乔默默地收拾散落一地的东西。

“夜莺与玫瑰？夜莺与玫瑰？”他看到了那本要命的书。思索了片刻，沉默了片刻，呵呵冷笑，“你就是我的相亲对象，好，很好，”他站起身，“我答应了，这次相亲很成功！”

小乔心想，你还真会自说自话，你答应我不答应！

三下两下收拾好包包，转身就走。

那人不说话跟在她后面一两步的距离。

走到一辆黑色商务车旁边的时候，那人忽然拉开车门，抱住小乔就往车里塞，同时手法娴熟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小乔拼尽全力挣扎着，试图大叫，却只发出“唔！唔！”的声音。

“小兔子乖乖，跟老公回家喽。回家当小兔子哦！”

那人兴奋的诡异语气让桥小乔毛骨悚然，她知道她完了，她遇上的不只是个坏人，还是个可怕的变态！

啪！乒乓咣当！

小乔豁然脱身了，紧紧缚住她的那几只散发着体臭的胳膊、手、腿、脚，像被电击的蛇一样突然垂落下去，鲁笑天已经倒在车门外几米远的地上哼唧哎哟着。

小乔在惊魂落魄中相信自己死里逃生了。

背上、胳膊上、脸上，到处火辣辣地疼。她不敢有任何迟疑，忍着腿差点被折断的痛楚，从车里爬出来，摔在地上。

她几乎整个人都被硬塞进车后座了，只有脚还顽强地在外面挣扎。

事实上，不是她的脚有多厉害，而是高跟鞋的鞋跟别进了车门缝里，因为角度问题，一时之间鞋子拔不出来，脚也抽不出来，这才让她糊里糊涂赢得了宝贵的一分钟获救机会。

就在这一分钟，有人发现不对劲，冲上来救了她。

【二哥哥救我】

“蒋绮...哥哥，救我！”她还趴在地上，抬头竟看到这个高大匀称的熟悉身形，在她的童年和少年时光里一日一日纯美如画的人。

她不敢相信，她不会是在做梦吧？

不会！他从来就是如此这般的刚刚好！

蒋绮，她的青梅竹马，她的第一个爱人，尽管只是她独自的暗恋。

“小乔？！”

蒋绮看到小乔披头撒发又红又紫的脸的刹那，呼吸凝固了一秒钟。

他忽地低下身一把抱起小乔，心疼得秀挺的鼻子都皱起来了，急忙看她有没有事，发现没有大碍，才放缓了呼吸。

“小乔，哥哥在这里，哥哥在这里。”他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把噎在喉咙里的委屈都尽情释放出来。

小乔哭得一抽一抽的，瑟瑟地缩在蒋绮的怀抱里，“哥哥，我不是做梦吧？你真的救了我吗？”

蒋绮低下他天生骄傲的头颅，认真看着臂弯里的人儿，又看看那边挣起身来的男人，一对眉尖动了动。

“小乔。”他抱着小乔放她在路边石上坐好，噌地站起身走向准备逃跑的罪人。

蒋绮抬起一条练过二十多年咏春的长腿，啪叽一声闷响，重新让鲁笑天躺回暗影涌动的地上。

蒋绮的叔叔曾是全国武术大赛总冠军，一身咏春练到炉火纯青。

蒋绮四岁开始跟着叔叔习武，他天资聪颖又拳不离手，这两年叔叔说他已得了他**分功力。

刚才蒋绮看到这车里的异状，一招“连环荡手”就让鲁笑天苦不堪言。

“起来。”蒋绮冷冷地命令道。

鲁笑天连声哼哼，却手脚麻溜地站了起来。

蒋绮看出这家伙也有些功夫在身上，但是在他面前，他那些东西不好使。

“光天化日抢劫行凶，还挑在这个地方，你有胆。”蒋绮拍了拍那人的脸。眼睛已经扫视了一圈四周和半空。

这里没有监控。

这里的神秘住户们怕公共监控侵犯到自己的**，动用了超能力，使得此处的公共空间没有安装任何监控设备。至于安全，他们自然各有神通，心照不宣。

“去跟我妹妹好好说说，饶不饶你她说了算。”蒋绮叉着腿站着，两手抱臂，语气温和平淡。

鲁笑天十分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听蒋绮这么说，连滚带爬到小乔面前，

“桥小姐，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您大人大量，饶了小的吧。”

小乔满腔愤恨，“饶了你？你是不是还要抓我做小兔子啊！”

“咱们也算亲戚嘛，看在你表姐的份上，你是不是也要放过我？”

“表姐？我表姐怕是也被你骗了吧！”小乔已经听不得表姐二字了，但她知道应该说什么。

“那绝对没有！我可不能骗你表姐。那个，小乔，乔乔，你来和我相亲也是你情我愿啊是不是，我这不是一眼就喜欢上了你，我喜欢你有错吗？我们在一起，我天天陪着你，你要什么我给什么，我给得起！你大好青春也不会孤单寂寞。我对你是真情实感，我有错吗？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理解我？咱们两口子的事儿，你看，弄这么大？”

小乔气得脸色煞白，频频点头，看来表姐对他还真是推心置腹过了。这坏东西还真不一般！

姨妈，一直疼爱她的姨妈，这件事里姨妈有没有份儿？姨妈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还是，姨妈早已在她的人生和表姐的房子之间做了选择？

小乔心念电转，瞬间竟想了这么多。

“哥哥！我不饶他！打断他的手！两只都打断！”小乔指着鲁笑天声泪俱下。

其实，蒋绮的脸在他们的对话中早就黑烟缭绕了。

他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明白了大概。

小乔出来相亲？还跟这么个东西？他也有点想不开了。

知道小乔不想跟坏男人继续纠缠，蒋绮对着鲁笑天两手一摊，温声道，

“我这个妹妹从小惯坏了，她说一我不能说二，她要星星我不能给月亮。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妹妹受委屈。你，忍着点儿啊。”

说着，蒋绮薅起他的脖领子往车边带。

“哎，哎，干嘛呢，你们这是要动私刑，你们大胆！”

“你，你是她哪门子哥哥？我可没听说她还有哥哥，她家就一绝户！你别在这儿多管闲事啊，我警告你，知道我是谁吗？哎哎，你再动我下试试？”他被蒋绮按在地上，跪在车门边，嘴不仅硬，还很欠。

蒋绮听到“绝户”二字，心里骂了一声，还是个想吃绝户的小出生？

顺势把他的嘴在透水青砖地面上摩擦了几遍，疼得鲁笑天呜呜地断续低嚎。

蒋绮捉起他的右手腕按在车门框上，说时迟那时快，车门啪地一声狠狠关上，随即爆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嚎叫。

幽深清静的空气里响起这样的声音，也着实引人注意。但依旧没有一个人出现。

蒋绮松开他，拍了拍手上的尘埃。

鲁笑天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咬着牙把鲜血淋漓的右手塞进袖子，那只手的腕骨已经齐刷刷断了，但还有皮肉相连。他浑身打着哆嗦。

“你是谁？”蒋绮凑到他面前，“我不知道。这台车是柏氏集团总部行政办公室的。你既有本事把它开出来，那就好好送回去。我们，还会见面的。”

蒋绮丢下他不再理会。

快步走到小乔面前，将她一个公主抱高高抱起，走出了别墅群。

【三黄雀在后】

柏自洲和文星坐在“花之几”二楼朗阔的房间里。

这幢房子只有一楼是清酒馆，随意地营业着，二楼和三楼都是房屋主人的私人空间。

他们所在的这个房间里装饰着经典的巴洛克风格画框、吊灯、窗帘、地毯和壁炉，华丽金色调为主，清新白色沙发和典雅棕色几凳为点缀。绿色藤蔓植物在橱柜一角沿着金属花瓶错落有致地攀援。

宽阔的房间里对称立着几只中世纪欧洲宫廷风大理石花瓶，盛开着一片厚植花艺养育出的美景春光：繁复奔放的玫瑰、绣球、紫罗兰、洋桔梗、日本石竹、雾中情人，以及雪柳叶、绿铃草、尤加利叶和银叶菊，像缀满了珠宝的华服，像倾泻而下的瀑布，在空间中流丽闪耀，壮观浪漫。

彩色玻璃图案窗口，似雪的柠檬花喷薄着馨香，大朵的云团在碧天上翻涌着晴光。

两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万米高空上无人机传回的实时画面。

小乔搂着蒋绮的脖子，还在他胸前吸着鼻子抽抽搭搭。他宽阔的肩膀和熟悉的怀抱温暖而踏实，十几年来从未变过。

出了别墅区，才看到蒋绮的车停在大马路上，他的徒弟在车里等他。

刚毕业的实习生乖觉伶俐，早就看到蒋绮他们走过来，马上打开车门，恭敬地站在一边等候着。

蒋绮轻轻地把小乔放在副驾驶座上。

徒弟对蒋绮道，“蒋律，有个客户要份资料，我给送过去。”

蒋绮点头道，“去吧。”

“先去医院做个体检，然后送你回家。”

“不用去医院了，没什么事。”小乔噘着嘴。

她从小到大最怕去医院，记忆里那些穿白大褂的总是要给她打针。小孩子预防针打得勤，似乎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每次打针她都要哭得几乎晕过去。直到小小的邻家哥哥蒋绮抱着她，拍着她的背说，“小乔乖，小乔不哭，哥哥陪着你”，她才会安静下来。

“小乔乖，哥哥陪着你。”蒋绮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语气。

哥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陪过她了。小乔心里的委屈夺眶而出，眼泪一片一片地湿了脸颊。

蒋绮腾出一只开车的手，拿了纸巾帮她擦眼泪，“今天是怎么回事？”

蒋绮的车拐弯消失在都市的车流里。

柏自洲站起身，离开眼前这一排蓝色大屏。

他去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加了点新鲜柠檬汁，在手里摇晃着却没有喝。

“哥，武曲星回话了。”文星走到柏自洲面前，

“那小子是大项目拆迁队的，还是队长。十多年前从乡下上来的，没有受教育背景。有个姑妈在区政法系统，给他弄了个辅警，干了几年嫌钱少，跟着一个‘大哥’进市拆迁队了。这家伙心黑手辣，是拆迁队骨干。后来他那个‘大哥’进去了，他把几年积攒的家底儿都进了贡，自己当上队长了。”

文星给柏自洲介绍着鲁笑天的情况。

“今天是个好日子，他是来这儿相亲的，就是摸你的那个姑娘，”文星促狭地笑了笑，“他姑妈的什么拐弯亲戚。不过看这样子，这亲是要黄了。”他笑得更开心了。

柏自洲横了他一眼。他就把笑憋回去了。

文星刚才来的时候就看到柏氏的行政商务车也进来了，他跟在后面停了车。鲁笑天下车去抽了根烟，文星不打算惊动他，眼疾手快地拍了张清晰的照片就进了酒吧。

他把照片发给叶衡，让他查查这个人。

然后又在“花之几”的二楼安排无人机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