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看向柳眉,只听燕儿继续道:“方才奴婢们按照世子所言往下捞镯子时,柳眉想要逃跑,她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镯子呢?”
“捞起来了,就是在世子所说的地方,好在府中的湖并不湍急,是以才找到镯子。”
田氏顿时看向柳眉,咬牙切齿,“好你个柳眉,我平日与你无冤无仇,你到底为何要害我!”
柳眉哭天抢地,“老封君,世子,奴婢是冤枉的啊。”
谢今澜把玩着从谢今棠那儿得来的玉扇,眼也未抬的道:“既都说冤枉,那便一并处置。”
“依照府规,偷窃者仗二十,若是奴仆,仗四十,逐出府去。”
“世子,还望世子看在老奴伺候老封君多年的份上网开一面啊,老奴就柳眉一个孙女,请世子留情。”谢嬷嬷连忙跪在谢今澜跟前,替柳眉求饶。
下一瞬,云玳也不甘示弱,与谢嬷嬷一样跪在谢今澜跟前,“求世子网开一面,饶了三夫人。”
谢今棠:“哥……”
谢今澜悠悠的看了他一眼,谢今棠顿时住了嘴。
他没看谢嬷嬷一眼,反而低头看向云玳正对着他的发旋儿。
不听话啊。
“给你们二人一个机会,说出为何要偷镯子,便可免了责罚。”
谢今澜漫不经心的扫过田氏与柳眉,“偷窃者只有一人,是以免去责罚者,亦只有一人。”
正堂安静的出奇,连风吹枝桠的声音似乎都能听见。
柳眉看向田氏,将她努了努嘴,似乎要说话时,心中一急,连忙道:“是奴婢!”
她跪着往前挪了几步,额头在地上磕的砰砰作响,瞬间便红了一片,“求世子开恩!”
可就在这时,一枚簪子从她怀中掉了出来。
柳眉大惊失色的去捡,却被人抢先一步。
谢今棠好奇的瞧了一眼,“这簪子可要不少银子,你从哪儿来的?”
见她闭口不答,谢嬷嬷厉喝道:“还不说!”
被接连吓到已经失去冷静的柳眉,哭着道:“世子,是李公子,是他让奴婢这么做的!”
“从文?”老封君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迷茫,随后又摇头道:“不可能,他让你偷镯子做甚,他若喜欢,与我说一声,赏他就是。”
“为了,为了……诬陷三夫人。”
“这又是从何说起?”老封君被她们说的都有些糊涂了。
她看向还在那儿跪着的谢嬷嬷,突然道:“谢嬷嬷,你去,让从文过来。”
谢嬷嬷本就有些花白的头发,似乎又多了几根白丝,那双满是沟壑的眼朝着柳眉看去,眼里的失望被她逐渐掩去。
谢今澜半撑着额角,“喜欢跪着?”
云玳抬头,正好对上谢今澜的双眸,知晓是自己先前没忍住,于是略有羞赫的起身。
她没想不听话的。
突然,方才跪的太用力,腿弯一软,险些摔倒之际,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的将她拖住。在她还未瞧见那人是谁时,对方便已经放开。
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谢今棠,云玳正要去瞧谢今澜时,又生生止住了目光。
她微微退回到三老爷身后,静止不动时,她似乎闻到了一丝不知从哪儿传来的,若有似无的清荷香。
李从文在来的路上,便从谢嬷嬷口中知道了前因后果,是以在心中将柳眉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本是想着拒不承认,咬死是柳眉胡说八道。
可就在谢嬷嬷去请他之时,已有下人承认,昨日瞧见李从文去找过柳眉,两人一块儿待了一盏茶的功夫。
是以李从文百口莫辩,怒火丛生,只能哀嚎着伏在老封君膝头,指着云玳,“外祖母,您可要为孙儿做主啊。”
“都是因为她,她三番两次的勾.引我,我一时鬼迷心窍与她行了事,可她却忽然不理我了,前些时日还躲着不出院儿,我一时心急,便想着用这等法子逼她出来。”
李从文挤出了两滴泪,“祖母,孙儿知错了。”
可老封君眼下的注意力已经放到了他与云玳的关系上,忍不住杵着拐杖起了身,颤颤巍巍的指着李从文与云玳,“你、你们……”
“不是的,老封君,我与李公子从未行过苟且之事!”
云玳没承想李从文竟然能恶毒到这个地步,当众污她清誉,可她嘴笨,一时之间气到说不出更多反驳的话来。
“你们是何时行事的?”老封君气的双眼发晕,眼下这事已然比镯子失窃还要令她愤怒。
李从文想也未想的道:“寿宴那日。”
“你胡说,那日我虽然中药了,可后来药解开之后我便前去贺寿,之后一直与三夫人在一处,并未单独见过李公子。”
云玳急得有些想哭,“那日我就是喝了柳眉姐姐的茶才觉着身子不对劲的,先前我并不知晓柳眉姐姐为何要这般做,况且我并未出事,是以没有声张。”
柳眉脸色微变,可老封君此时压根不关心那些,只想知晓这两人到底有没有苟且!
“你既中了药,又如何解的?在何处解的?谁给你解的?说!”谢嬷嬷扶着已经气到有些激动的老封君坐下。
还不等云玳回话,谢今澜便出声道:“大夫解的,在今棠的院子里。”
见老封君看过来,谢今澜慢条斯理的将那日的情形说了一遍,与云玳方才所言分毫不差。
“并且……”谢今澜顿了顿,又道:“祖母寿宴前一日我便回了府,那夜我与今棠从后山回来,途径三伯母那边的院子,那时我与今棠便听见圆月门后有男子行逼迫之事。”
“好在闹出了些动静,将里边儿的男子吓走了。”
“你如何确定那人是云玳?”老封君目光凌厉的看着谢今澜。
“先前我并不认识云姑娘。”谢今澜看向李从文,可话里话外,却都是云玳,“如今想起那夜女子的声音,与云姑娘到是颇为相似。”
“她的音色比京中女子绵软一些,不难辨认。”
云玳泪眼朦胧的看向谢今澜。
那夜墙后的动静竟是他。
“玳玳,你怎的从未与我说过这些事。”田氏不敢置信的看向云玳。
在对上田氏担忧的神色时,云玳为了抑制喉口的呜咽,紧紧抿着唇瓣,嘴角向下,哭的双眼通红。
忽然,老封君不发一言的转头,就着手上的拐杖便往李从文身上打。
“外祖母,外祖母……”李从文一边哀嚎着,一边试图躲开。
“老封君。”众人下意识惊呼。
老封君杵着拐杖,指着外边儿,“滚,你现在就给我滚出谢府!日后不得再踏进谢府一步。”
李从文连滚带爬的往外跑,众人知晓,四小姐对他向来严苛,若知晓他今日被赶出府去,日后定不会有他的好果子吃。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已经平息时,却听谢今澜忽然道:“给主子下药的婢女,祖母,按照府规该如何处置?”
老封君跌跌撞撞的坐下,头疼的按着额角,“杖责一百。”
柔弱的小姑娘,一百杖刑,便是死刑。
柳眉没承想,最终还是将自己搭了进去。
她大惊失色的跪下,“老封君,奴婢知错,求老封君饶命啊。”
“早知今日,你当初为何要做出那般下作的事。”谢今棠冷嗤道。
“都是李公子逼的,他说他要娶奴婢为妻,奴婢若是不帮他,他便、便不要奴婢了。”柳眉哭的双眼红肿,双腿跪行在地上,一点点朝着老封君挪去,“祖母,祖母你帮帮孙女,求求老封君啊。”
谢嬷嬷不忍的别开头,抬手拭去眼角的泪,“从前我便告诉过你,人得踏实,莫要做那些飞上枝头的梦。”
“你今日的结果,是你贪心之故,坏了规矩,便得受罚。”
柳眉颤着唇,整个身子像是没了力气般,绝望的坐在地上。
“好了,没你们的事儿了,都走吧。”老封君疲惫的挥挥手。
众人起身告辞。
云玳扶着田氏起身,面露愧疚,“夫人,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田氏龇牙咧嘴的锤了锤跪的有些疼的腿,笑骂她,“呸,分明是那李公子不要脸,与你何干。”
“还好今个儿跪在这处的是我,否则你那细皮嫩肉的,定是吃不消。”
田氏还在骂骂咧咧的说着那李从文,云玳扶着田氏臂弯小声道:“夫人,等回去我给您按按。”
二人还未蹒跚走远,呆滞许久的柳眉忽然放声痛哭起来,哑着嗓子,撕心裂肺。
云玳忽然想起寿宴那日一身青绿盘金彩绣袄的柳眉,性子活泼张扬,挽着她的臂弯,说要请她品茶。
尽管那是今日的根,可云玳仍旧觉着,那才该是柳眉本来的模样,自信张扬。
她忽然道:“夫人,你等等我。”
在田氏不解的目光下,云玳回身,将绢帕轻轻的放到了柳眉脚边。
走时,她说:“柳眉姐姐,他与很多人都说过这样的话。”
但只有你信了。
是以,他不是什么良人,不值得为他掉眼泪的。
云玳回到田氏身边,抿唇笑道:“夫人,咱们走吧。”
“你怎得这般心好,她都给你下药了。”田氏嗔怪的看着她。
云玳道:“所以我并未原谅她啊,只是同为女子,我不想见到她连走前的最后一段路,都在为那样的男儿落泪。”
田氏怔愣一瞬,随即宠溺的刮上她小巧挺翘的鼻梁,“还是心好。”
忽然,小厮推着三老爷来到两人身边,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漠然,只在抬头看向三夫人时眼底多了一抹柔光,“回吧。”
乌云好似散开了一些,露出一道金色的华光,铺洒在院中,有些刺眼。
即将离开正堂时,云玳忽然停了脚步,转身朝着四周看去。
“玳玳,怎么了?”
“没什么。”云玳回过神来,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往回看。
不见谢今澜的身影,云玳想着,那便明日再去谢他好了,连同寿宴那日的事情一道。
可是接连几日,世子都不在府中,东南也不告诉她世子去了哪里。
她本想去寻谢今棠问问,可三公子近日被大伯父逼着读书,想要他在今年考取功名,是以云玳也见不到他。
道谢一事便这般被耽搁下来。
闲来无事,云玳便去后山摘些果子来卖,转眼便过去了三日。
这天,云玳正与三夫人与三老爷一同用膳,碗里的粥才刚喝了一半,燕儿便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老、老爷夫人……”
“站好了再说,跑跑跳跳的像什么样子。”田氏不满的斥责一句。
“宫里来人了!”
三老爷蹙眉道:“可知晓是何事?”
燕儿连连点头,咽了口唾沫,这才将气匀下来,“是圣旨,国公让咱们赶紧去前院儿接旨呢!”
“世子与国公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