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纹章自方翎那里什么都没问到,心欠欠的。
不甘心,这个事情如果没得到结果,他完全无法安心工作。
一想到自己可能有孩子了,许纹章一颗整日奔忙的心,被工作和应酬填满的枯燥生活,就像灰蒙蒙的世界撕开一道裂缝,万丈金光照射进来,整个世界都明亮了。
他不甘心,一定要得到结果。
自这开始,许纹章没事就用天文望远镜往方翎家的别墅瞅。
终于,周五的傍晚,方翎的房间灯亮了。她从学校回来了。
许纹章立刻找过去。
此时方翎家里只她和保姆阿姨在。
阿姨来敲门,脸上堆着笑,神色暧昧地说,外面有个姓许的先生想要见小姐一面。
方翎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阿姨说的姓许的就是许纹章,尽管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快一周时间。
许纹章仪表不凡,阿姨猛然见到这么个英俊男人单单独独来找小姐,不多想才奇怪。
阿姨的想法,方翎一目了然,只是她心里却是气得要死。
那个男人怎么还不死心呐?!
家里还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爸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不同意她要孩子,还会坚决不再让她和蒋路来往的。若给许纹章来家里的事情叫爸妈知道了,那麻烦大了。
方翎蹬蹬蹬跑出去想把他喝退。
开了院门,许纹章果然等在方家的别墅门外。
没有主家的同意,保姆没放他进去。
许纹章也没打算上门叨扰,这次找上门也都是迫不得已的。
见方翎出现,许纹章退后两步站定,无言地望着她。
他倒是识趣,晓得她不会邀请他入内。
方翎走出自家别墅大门,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小区公区走,最后在一处靠近小区后门的灌木丛步道上停下来。
这个后门平时没有物业人员照应,业主刷脸进出,因为不靠外面主干道,所以不是业主日常进出小区的主要通道,平时往这边走的人很少。且它在住宅楼的背后,比较隐蔽,方便私聊,就是吵架也很合适。
方翎回头看,许纹章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哩。
她瞪着他慢慢走近自己,恨恨道:“你这个人真没意思,简直阴魂不散。能不能不要再纠缠我了?像个渣男那样,对我冷酷无情点!”
他这要不是来同她进行一场严肃的谈判,争取一个孩子父亲的合法权益,许纹章差点都要笑出来。
“你何必要自作多情?那天晚上我以为说得很清楚了。不过,据说一孕傻三年,或许还伴随健忘症,那我就重申一遍好了。第一,你长得不是天仙模样;第二,我不缺女人;第三,我的诉求一直都是一样,我只想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这个事情,于情于理,我都有权知道是不是?就是闹到法院,我相信法官也会支持我的合理诉求。”
听听,他这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第一,第二,第三,完了还暗含威胁他可能会闹到法院去,那不就丢脸丢大了吗?
方翎一下给震慑住了。
其实这几日不光许纹章无心工作,方翎因为这个事情也是无心向学。
她把时间算了又算,从自己感觉恶心呕吐的那天开始计算倒推,算来算去,逐渐怀疑肚里的孩子还真有可能是自己跟许纹章一夜情搞出来的。
她那不愿面对现实的逃避型人格又强烈地占了上风,说什么都不愿去做亲子鉴定。表现在明面上就是对许纹章的问题压根儿就不回复,鸵鸟心态地认为只要许纹章不来打搅自己,她就能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她没有行差踏错。
方翎也不是很笨,刚听许纹章以闹到法院相威胁,气得发抖,情绪平复下来后,想起上法院也得有证据是吧?
她跟他是什么关系,有证据证明吗?不是夫妻,不是情侣,你想要知道我肚里的孩子是谁的,岂不是无理取闹?
他俩发生过关系,又有证据吗?已经洗过许多次澡啦好伐?
所以,他在没任何证据的情况,法院根本就不会受理案子的。
心头顿时大定。
“许纹章,我也再度重申一回,这是最后一次。听着,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我肚里的孩子是谁的。你想上法院你就去,我不care。”撂下这句话,方翎转身就走。
许纹章急忙去拉她,“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固执?”
“你不固执就不该再来找我。——放手!”
“方翎,我跟你讲,你这样对待这个事情不太成熟。”
“那是我的事。——我叫你放手。”
“不放,除非你告诉我孩子爹是谁。”
两个人正在这处公区的灌木丛后你拉我扯,突然一声惊雷平地起。
“翎翎——”有人大声喊方翎。
二人循声看去。
又一道惊雷平地起,“许院长?你,——你拉着我女儿做什么?”
许纹章慌忙丢开了方翎的手,悻悻:“方教授、何老师,你们好。”
方翎一得解脱急忙走开两步,跟许纹章拉开距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爸、妈,你俩咋走这条路?今天没开车出门啊?”
来人正是方翎的爸妈方宗业和何琴。
方翎完全不敢直面自家这两老口子,她爸妈完全无视了她的问题不说,双双瞪大了眼把许纹章盯着猛瞧,瞧完了后又把自己上上下下看,好像不认识了她了似的。两老口子脸上那个暗昧的笑容,目光那个火热,跟保姆阿姨来敲门说有个姓许的先生想要见小姐一面时的样子,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好在许纹章主动攀谈,将她从爸妈的炙热的目光里解救出来。
“二位下班啦?逛回家的?”
“是啊。车子坏了,送4S店修去了,还没拿回来。打了个的回家,到了小区门口突然想起今天翎翎从学校回来,我俩就折头去附近那家菜市场杀了只土鸡回来,准备给她补补身体。她最近学习辛苦,准备考研呢,人都瘦了一圈了,脸也白。”方翎妈妈何琴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才杀好的土鸡,新鲜得很。
她细细的回答,也就间接解释了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菜市场在背街,走后门近一点。
“啊,对了,许院长,您怎么会和我们家翎翎在一起啊?”两口子还不忘这茬,非要一问到底。
方翎心头一跳,忙抢着开口道:“呃,我跟他就是——”
哪想,许纹章异口同声也道:“呃,我跟她就是——”
两人都想说“我跟她就是邻居,碰巧遇到了。”
只,两人都没想到对方会急着开口,这下都愣了,愣愣地互相看了一眼后,麻了,谁都想不起来自己刚才想说的后面的话了。
找的借口那灵感一触即发,也一闪即逝。
方翎懊恼地别开脸,一跺脚转身就走,“爸妈,我先回去了。”决定先逃了,烂摊子留给许纹章去收拾。
又哪里知,身后,自家那老两口子完全不care她,只管热情地围着“许院长”问东问西。
“你们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呀?刚才在聊啥呢?我看翎翎还挺激动的。嗨呀,我家这个打小就给我们宠坏了,一两句话不对就发脾气。她是不是在对你发脾气?”
“许院长,你开车过来的吧?我瞧你打个甩手。你是专程过来找我们家翎翎的?”
方翎心跳加速。
他们哪跟哪儿啊!
她不敢走了。
她得留下来为自己洗刷“跟许纹章有一腿的冤屈”,不然留下许纹章,谁知道他会跟爸妈说出些什么惊心动魄的话来!
方翎于是又走回来,冷着脸冲爸妈道:“邻居!我们只是邻居!只是恰好又通过朋友认识,所以刚才碰到了,得知对方住一个小区,就随便聊了几句!”说罢,把妈妈何琴手里的鸡扯过来拎在自己手里,转身又要走,“快回去啦,炖鸡要花好长时间的。”
何琴大失所望:“只是邻居啊……”
方宗业道:“暂时只是邻居嘛,没关系,来日方长。”
两口子都有些不舍地看向许纹章,舍不得走。
许纹章见二人看过来,他立刻站直,脸上做不好意思状,嘴里含糊道:“不瞒两位,我,我其实正在追求令爱……”
“啊呀!”
这得了,要得就是他这个态度。
闻此言,方翎的父母高兴得合不拢嘴,立刻邀请他去家里吃饭。
还像是怕他拒绝似的,两口子小跑着前头带路,率先走了。
方翎愕然僵立在原地。
许纹章把她手里装着土鸡的塑料袋又扯过去拎在自己手里,慢慢跟上前面那两口子,嘴角翘着,头也不回道:“走了,炖鸡需要时间。”
“喂,姓许的,不准你去我家!”方翎回过神来,气急败坏追上去。
“又不是你邀请我的。”
许纹章到了方家,彬彬有礼,他沉稳,儒雅,大气,且脑子里有料,上天入地,天南海北,古今中外,不管谁的话题,或者方翎父母抛出什么样的话题,他都能把腔接下去并聊得起劲儿,还把控了现场。他就像一本移动的活字典,逗得方翎的父母,甚至她家的保姆阿姨都开心极了,方翎唯有叹气。
精英男人,不愧是精英男人,她也由衷感慨。
然后从他和自己一家人的谈话中,方翎才得知父母喊他“许院长”的来龙去脉。
原来许纹章跟自己是校友,不过是不同的学院。方翎的爸妈都是理科生,可惜她没能遗传爹妈的精明脑子而读了个文科。而许纹章因着是知名校友的关系,爸妈工作的那个数学科学学院就积极邀请他做了个荣誉院长,一年里会邀请这个许院长回去给新生或者毕业生开几次演讲,同时向许纹章的公司输送优秀毕业生——其实也就是校企联合,互惠互利,双方名利兼收。
愉快的晚餐结束后,许纹章告辞离开。临走时,当着方翎父母的面,许纹章向方翎索要她的手机号码。
“呵呵,微信也可以。”他说。
方翎父母乐见其成,看方翎不乐意,直接代替女儿把她的手机号码和微信统统都报给了许纹章。
方翎气成河豚自不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