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晋话还没彻底说完,懵了几秒之后,戏谑的笑渐渐从眼尾攀上脸来。
他停笔,眉梢微动,开始琢磨起来,“呵,我怎么不知道我告白了?”
他往椅背一靠,边活动颈脖边回想着那几句话,是因为说一句跟他来往是建立在喜欢他的基础上?
他暗暗咂了咂“喜欢”这词儿,这样就误会了?
他以为虞然那种“坏小子”在学校里应该很受青睐才对,“被告白”的反应居然这么生硬过激?
封晋想象了下对方说那话时候的神情,刚潜进眼底的笑意忽然凝住。
因为恐同么,要是这样,下回见到我会不会绕道走?
封晋不甘地啧一声,好不容易将人周身的铜墙铁壁凿出条缝来。
杨立松开门进来,肩上扛着沙包,他把东西放门后,走过去扫了眼本上红黑蓝三种笔迹,瞅见封晋拧在一处的眉头。
“一点多收工还搞这个,应该没你不会的吧,”杨立松说,“愁什么呢?”
“没什么。”封晋叹气,就是有点后悔那回没在车里解释清楚。
“是没什么可愁的,除了正在拍的这部戏,无通告无行程,封总还在消化你性取向男的事,暂时应该也没时间烦你。”
都这么闲了还有什么可愁的,封晋哪能听不出杨立松的潜台词,但他没给回应。
只是听到“性取向男”时太阳穴急促地跳了几下。
过了会儿,他听到杨立松招道:“说实话我挺愁的,每个月拿着封总发的丰厚薪资,良心隐隐作痛。”
封晋嗤笑,拍了拍他手臂,“别想不开替资本家心疼钱,下回你就按住心脏告诉自己:这是我应得的。”
杨立松说不出来,比起经纪人,他其实更像封晋的伴读,还是连少爷起居都不用负责的那种。
封晋独立性特强,习惯什么都亲力亲为,压根用不到他,偶尔见他实在闲不住时才给他找点事做。
比如让他换新沙包,上一个还好好的,没必要换掉。
杨立松常常担忧自己随时会被封湛东炒掉,四年了,封晋如今还跟个素人似的,他太失败了。
虽然前段时间通过《拳手》涨了波粉,但由于封晋从不营业,拒接所有邀约,那会儿涨起来的热度没多久就消失了。
杨立松越想越破防,“我到现在都没搞明白。”
封晋询问的眼神瞥过去,杨立松说:“你究竟为什么要进演艺圈。”
要说体验生活吧真不至于,他能花大半年去认真打磨角色,要说他喜欢这行业又绝对称不上,但凡有一丁点喜欢,他都不至于这么咸鱼。
“反正毕业后就是打工,在哪都一样,”封晋笑了笑,“我呢,选择了进娱乐圈打工。”
杨立松脸上写着:你看我信吗,谁打工敢这么怠工,早他妈被开了。
封晋轻哂,“换个角度想,封总不是派你来给我当经纪人的,而是监督我的,你不是每天都给他汇报我的日常?”
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毛病,杨立松面露尴尬,指了指桌上厚厚的一摞高中资料书,岔开话题:“不是说封隋不是那块料,还费心费力给他弄这个?”
封晋重新坐正,接着翻看资料书,“不是给他的。”
“那这是……”
“他同学,挺聪明一小孩儿。”封晋说。
“之前跟你打电话那个高中生?”杨立松疑惑,“既然他很聪明,用得着你这么认真细致地给他整理题型笔记?”
每天凌晨收工一回来就坐那翻翻写写,也不嫌累。
封晋低头用黑笔抄题,直接对他来一句:“我乐意,有付出就会有相应的回报。”
“你指望他一个高中生回报你什么?”
“别将我凿出来的缝填起来就行。”封晋说着打发杨立松离开,思索起别的事。
他在空白的纸上写下:小虞。
刚才在电话里,女人是这么喊的,还有上次虞然父亲第一次喊虞然也这么喊。
下意识念出来的小名,不过他们念的跟他写的应该不是同一个字,封晋想。
那阵机械的响声以及女人焦急的呼唤,他们现在在医院里。
他接着写下:和宁的朋友虞然。
封晋皱着眉将几个字划进圈里,同名双胞胎。
父母取名时就没考虑过他们被人叫名字时,不知道到底是叫谁的苦恼?
他进一步想,除非这对双胞胎从一开始就不会被放在同一个环境里,父母早就预计将他们分开。
是了,封晋不由摸向右手手腕内侧的皮肤,那里仿佛还停留着擦过虞然指腹薄茧的粗糙感,那绝不是富贵乡里小少爷该有的手。
手机亮了一瞬,他点开朋友发来的消息,虞然离开景城那天,他托朋友查过虞然的交通行程。
只查到人是去济水岛的,别的没再深究,再往下查不礼貌。
后来跟虞然联系上,他知道对方安全也就彻底放心了。
【整理视频的时候发现了点别的东西】
【那位小朋友被人跟踪了】
【不止是那天,之前也有多次跟踪】
【我找人查过,对方资料发你了,你们多注意下】
封晋:【谢了,又欠你一次,有事尽管提】
朋友:【帮我要张签名就行,我唯粉,只要A团吉他手的!】
封晋:【行,保证给你搞到手】
他截图把消息转给杨立松,走到电视柜上那边拿柜台上摆放的烟,边拆边往窗台走,直接将窗户大开。
冷锋过境,黑雾沉沉,将影视城的不夜天往下调暗了好几度。
封晋赤脚临窗站着,寒气不断从脚下和四周往身体里头渗,他拧着眉朝外头吐热雾,嫌这烟太轻柔,抽两口就掐了,点开朋友发来的文件。
“陈实,17岁,平城济水岛东滨镇……”
挺巧,他顿了顿,东滨镇是几年前他第一部电影的主要取景地。
虞然也是那镇上的人么?
*
虞然在吴白的严格监督下,老实安生地躺了十多天,在元旦前一天傍晚才回家。
吴白玉没来,只见赵成和天添他们。
一行人到了家门口,吴白玉才现身,在虞然跨进家门之前示意他低头,从身后拿出一条粗线针织的红围巾披挂他后颈上,莞尔一笑:“欢迎回家。”
虞然没想到他们还搞这么一出,但见吴白玉伸臂,下意识地弯腰,由她抱了抱。
进屋后吴白玉去厨房忙活最后的鸽子汤,夜幕垂落时,六个人围桌而坐,一股年味儿油然而生。
“这还是我们家第一次这么多人吃饭,真热闹。”吴白玉高兴地给几个孩子倒饮料,虽然他们都嚷着要酒,但她坚决不让他们沾。
虞然更是特殊,只有热牛奶的份儿,他在热气熏到脸上的瞬间狠狠皱眉。
“给你挤了几滴柠檬,没味儿。”吴白玉说,“你回景城之后也不准抽烟喝酒啊,更不准打架。”
天添惊讶地张大嘴巴,“啥,然哥怎么又要去景城啊,我以为不走了……”
“那边教学质量好,”虞然低头喝了口汤,才舒展的双眉又皱起来,“没放盐。”
吴白玉轻咳一声,脸上闪过尴尬之色,当没听见。
赵成腾地站起来去厨房拿了调料盒过来,替吴白玉找补道:“原汁原味更营养。”
虞然接过去没用,吹了吹热汤,直接一口气咽下肚,然后面无表情地吃腌黄瓜。
吴白玉心疼又好笑:“跟喝药似的,你就加点盐不行啊?”
“说明还是不难喝嘛。”孙意临笑眯眯地说。
常灏接着说:“就是,不难喝就等于好喝,然哥亲口认证,我也来一碗。”
天添不满地瞪他俩:妈的,好话都被你俩说了,我说啥?
常灏和孙意临默契地挤出褶子笑,做拉拉链动作:你闭嘴就行。
虞然本来话就不多,吃完时更是沉默,但神色不冷,人又多,气氛一直不错。
吃完饭的收拾工作也分工有序,赵成拖地碗,孙意临洗碗,天添跟常灏他们出去买麻将去了。
吴白玉倚着玄关的置物柜小口喝酒,两颊酡红,似醉非醉。
虞然拿着手机去阳台,外头渐次有人放烟花,绚丽的光影明灭闪烁,烟花筒升空时的尖啸远远近近地响。
不久跟屋里的麻将声融成一片杂音。
虞然不会打,也不爱看,依旧站在阳台,偶尔回头看一眼那团热闹,心是热的。
但好像还有事没做,他潜意识里知道是什么,握着手机反复亮屏熄屏。
从那天在医院拒绝封晋之后,封晋没再发来消息,他也没主动去联系。
虞然身体一倾,额头咚一声抵在冰冷的玻璃上,呼出的热气很快蒸出一片灰白。
他抬手划了两道,叉掉又划,心头渐渐涌生躁意,往后退了两步,不然他怕自己忍不住一拳打在窗上。
今天这样的日子,不适合暴力。
“不行我帮你联系,”身后响起吴白玉不耐的声音,“别扭半个月了,老娘都看不下去了。”
虞然脸一黑,不由捏紧手机,摆出一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吴白玉直白地问:“不是想联系人家?”
虞然冷脸否认:“不是。”
吴白玉指着窗上的字:“这卦字也不是你写的?”
我想康康那篇准备自嗨的ABO预收是哪两位宝贝收的(没错,还有还有个是我自己,苦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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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