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的在躺平dpw 第10章 第 10 章

转眼间一月已过，于宣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封地属官的反应。他在室内是无需黑纱的，鼻梁上悬着单边眼睛，厚厚的镜片下是一只被度数缩小后仍亮若星辰的眸子。可他照过铜镜，坚信其他人一眼望去绝不会注意到他的左眼，而是右半边的铜仁。

说是铜仁也不准确，他不知道元朔拿了什么东西，只听他吹嘘了好久，说此物外表光滑却又重量极轻，既能避免压迫眼眶，又不会因眼部空缺导致面部形变，只有唯一的缺点，此物是暗金色，与正常的眼睛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他此前遇到的病患，都首先排除此款，而是选用尽可能模拟正常眼球的样式。但谁叫于宣这个主顾想法奇特，哦不对，是慧眼识珠呢？

于是时隔一个月后，众臣见到于宣摘了黑巾，取而代之的是右眼的铜珠，虽说与左边的镜框交相辉映，却是明明白白的死物。这次于宣明显身体恢复，对大小正事也是多有垂询。于宣并不掩饰自己的才学，深知他的身体就是万能的挡箭牌，足够支撑他痛快一世。于宣话其实不多，但却每每问到点上，有些只会逢迎上官，实际事务全由下属师爷负责的官员被问的汗流浃背，恨不得当庭晕过去，却被于宣一句本王都没晕，谁身体差过本王，挤兑到颜面尽失。

于宣说了半刻，只觉嘴唇干裂，计划喝口茶润润唇。只是他只有一只眼有视力，再加上之前半瞎了好几年，如今虽有所恢复，但却留下了不知远近的毛病。这也是为什么他每每出门便要用盲杖探路，他即使看到障碍，但却没有距离感，只有碰到了才知道近在眼前。众人只看到于宣对准茶杯的方向摸了摸，他几次以为抓住，但都只摸到了边上，尝试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左手虚握住茶杯，右手顺着左手摸去，一路摸到茶杯，这才终于缓缓拿起。

可他喝完后，如何将茶杯放回桌上又是一个挑战。他试探着放下，却完全没意识到茶杯离桌面还有一定距离，哐当一声掉在了桌上，身体被掉落的声音吓得一颤抖，一股暖流从身下流出。只是无论是于宣还是侍从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之前元朔特意叮嘱了好几次，身体用进废退，于宣若不锻炼目力，从来依赖侍从，目力久久不用也会退化。于是喝茶吃饭，于宣渐渐尝试亲力亲为，更兼元朔并不建议于宣眯眼前伸，认为以于宣的目力足以支撑这些日常小事，于是更加经常弄得满身都是。他今日这番，侍从只会欣慰地在心里念佛，完全想不到在众臣心目中，于宣这副明显看不清，喝口水都要全靠摸的情况，估计左眼也就是个摆设罢了。

众臣不敢看于宣的难堪，于宣又不觉得自己难堪，朝会才过了小半，便顺理成章继续进行下去，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有侍从在于宣侧方小声提醒，是否今日便到此为止。于宣并未尽兴，只是宣布歇息片刻，便退入侧殿。

于宣自去歇息，群臣却不敢离去，只是一个个眼神乱飞，显然各有想法，只是碍于人在王府，不敢胡乱嚼舌。顾舟看的心烦，便也跟入侧殿，他在王府想来是来去自如，于宣并未将顾舟当做臣属，反而友人的意味更浓，两人一日间总有小半日在一起。

顾舟踏入侧殿时，于宣正在更换尿布，侍女在腹部打着圈，帮于宣排净，于宣双腿微颤，并不觉异，反而舒服地哼了一下，仿佛一只餍足的小猫。等到于宣换完，侍女扶着他侧卧减压，顾舟跪在塌前，习惯性地接过放松双腿的活计，一下一下按着于宣没二两肉的残腿。

于宣左腿此前是实打实骨折过，以他的骨质，外表看来无异已是万幸，只是久坐久卧总容易僵硬，还极易水肿，如今日便是从小腿肿到双足。于宣下肢血液流动极慢，一有肿胀便很难消除，看着停在一旁的轮椅便知道他今日连靴子都穿不进去，脚踏上是一个软枕。顾舟轻轻按着，看着自己的手一按一个坑，身边全是低气压。

“奇怪，你生哪门子气？”于宣虽对外号称胸部截瘫，但根据他和元朔的判断，应当只是不完全损伤，若加以复建，应当能勉强站立，若不是他骨折的伤势太重，甚至应当能由侍从扶着走几步。也因此，他最近心情好，身体养的不错，下肢的感知也比较敏锐，直接通过顾舟的手感知到了他在生气。

于宣又不笨，他和顾舟认识多年，转念一想便猜到大臣估计在暗暗议论他的身体。于宣试图拉了拉顾舟的衣摆，抓了两次都没抓到，倒是顾舟看出了于宣的意图，停了手中的活计，主动送到了于宣的手里。

“你和他们生什么气啊？他们怎么想又影响不到我们，把活干了就行呗。”于宣想的很开，可顾舟偏偏想不开，低声道：“论理，我才是他们。”于宣却并不乐意，他前世虽不是e人，可也总有好友在侧。如今到了古代，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谁也不会和他交心，一句僭越一句君臣之别，堵死了所有的真心。可他并不愿意，他又不是皇帝，哪来的至高至孤至寡，他的王座足够大，完全能再塞一个人。

“我从未把你当他们，你是我们。”于宣认真地看着顾舟的脸，却没想到顾舟的脸似乎……红了？于宣不太相信自己的目力，忍不住凑近，双手抬起，仿佛想摸一摸顾舟的脸，却发现顾舟似乎更红了，红到于宣都能信誓旦旦确定，可还没等他开口嘲笑，却一个没把握住平衡，直接栽到了顾舟的胸口，他听到顾舟的心脏砰砰的跳，比自己跳的更慢、更有力，他忍不住有点沉迷，却听到顾舟忍了再忍终于忍不住的话：“若……若我说，我心悦你，你还会把我当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