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祝放之亲自带沈舒去见了那百名校刀手,然后指着为首一个年岁不大的青年道:“这是韦缘,是百人将,以后由他护卫小娘子。”
南雍的军职沿用汉制,五人中有一伍长,两个伍队有一什长,五什为一队有队率,两队百人设都伯也就是屯长,而百人将都督若干都伯。
百人将并不是将军,南雍的将军号虽然多达上百,杂乱极了,但和百人将没关系。百人将更像是一种特殊军职,参杂在屯长和部曲督之间。
前魏作战最勇猛的虎豹骑,有作战损失时,则会用百人将填补,可见百人将更像是一种荣誉军职,是因年岁和战绩无法成为部曲督之间的一种过渡军职,成为百人将的军人大多为长官所看重。
韦缘的年纪不大,也就是二十岁左右,正是一个男子沙场立功大好年华。他身上还穿着盔甲,双目炯炯有神,身上带着一柄环首刀,很长,立在那里怕是比沈舒现在的个子还高。
“某拜见小娘子。”韦缘声音瓮声瓮气,虽然恭顺但似乎并不高兴。
沈舒明白,任谁有着大好前途却被送去做保镖都不高兴。
“韦阿兄。”沈舒点点头,态度不错,似乎并未察觉到韦缘的心思。
“韦缘,主公爱护小娘子若珍宝,日后要尽心护卫小娘子安危,若是小娘子出事,主公那里你提头来见。”祝放之警告道。
他和韦缘都是沈靖的家将,主公有令哪里有韦缘挑剔的地方?
韦缘顿了一下,低头道:“将军放心,若小娘子出事,子顺万死。”韦缘,字子顺。
见韦缘如此说,祝放之才放过了他。
等到祝放之敲打完,沈舒才道:“不用韦阿兄万死,我在建康城中不会有危险。”
说完后沈舒又看向祝放之道:“阿叔,阿翁说男子及冠之后应当建功立业,韦阿兄的仕途应在大人身边,在我这里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怎么会?小娘子是主公之女,性命贵重……”祝放之能从家将成为有封号的将军,代表沈靖入建康,足以证明他是个有脑子的。
他对朝局还是有些敏锐度的,知道主公如今的处境艰难,也知道主公对小娘子的期望。
“让韦阿兄在我身边几年,若能找到可用之人,韦阿兄也好回大人身边,大人也需要韦阿兄这样的将士。”沈舒对祝放之笑道。
她需要的从不是韦缘这样不会忠心她的人,她需要的是听她话的护卫者。
“小娘子仁厚!”祝放之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却喜欢良善的人。
确切地说良善的人,会让大部分人都喜欢。良善就如同这乱世泥潭中的最后一块净土,他们自己没有却希望别人有。
一旁的韦缘听得十分羞愧,他本以为自己因一个骄纵贵女葬送前途,却不想是自己狭隘了。
“子顺惭愧!”韦缘直接跪在了地上。
沈舒将韦缘搀扶起来:“阿兄请起,这段时间还要麻烦阿兄帮我训练部曲呢。”
“是某应尽之责。”韦缘赶紧道。
之后沈舒又想到什么,对祝放之道:“阿叔,明日我约了贩马的驵侩,我听阿翁说将军最会相马,阿叔帮我看看可好?”
这事祝放之喜欢,武将都好马!况且南雍军中一直少马,这驵侩的马若是不错,他多购一些回青徐也是好事。如今北伐在即,马匹自然多多益善。
“好!”祝放之一口答应,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给小娘子挑一匹最好的坐骑当见面礼。
沈舒笑笑不语。
等回到院子里,沈舒勾了一日的嘴角才缓缓松下来,听着何氏清点沈靖送来的东西,沈舒的眼中并无太多欢喜。
她和沈靖从未相处过,真心自然没有。她想要的只是沈靖带给她的利益,有时候沈舒都觉得自己冷血地很。
沈靖送了十万钱和奇珍异宝后,袁氏婢仆对她的态度显而易见地更恭敬了。
“奴拜见小娘子。”沈靖送来的婢仆对沈舒恭敬行礼。
这才让沈舒打起了精神。
看着这些婢女,其中还有四五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童,以及两三个比她大三四岁的女孩。
这些应当是沈靖给女儿找的玩伴,同年龄的能陪女儿玩,大一些地能照顾女儿,这也是用心良苦了。
不过沈舒不觉得沈靖能这么细心。
“女君送你们来的?”沈舒直接问道。沈靖公务繁忙,能想着给女儿送钱送人就不错了,亲自挑选玩伴根本不可能也没时间。
“唯、唯。”女童们大多害怕,不敢出声,瑟缩一团,好似沈舒是什么洪水猛兽。
何氏见见状皱眉,这也太没规矩了。
比起成人,沈舒对孩子更宽容一些:“不用害怕,何媪会照顾你们,袁氏家风清正,只要你们好好做事,定会吃饱穿暖。”
吃饱穿暖,对这些女童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奢求了。
她们朝着沈舒叩首,然后被何氏领了下去。
之后沈舒又将目光落在了一旁一个和何氏差不多大的妇人身上,原主对她还是有印象的,这是继母何夫人身边的人。
“翟媪。”沈舒坐在踏上,直接点名。
翟媪有些诚惶诚恐地上前,心中紧张:“奴拜见小娘子。”
“女君让翟媪来的?”沈舒又问。
“女君担心小娘子,特让奴来照顾小娘子起居。”翟媪赶紧道,虽然何夫人与沈舒这对继母女面子上一片和睦,但亲近的人都知道何夫人在沈舒这里根本插不上手。
“劳女君担心了。”沈舒轻笑,“翟媪一路辛苦,也下去休息吧。”
翟媪心中苦涩,但面上却不敢违背。女君让她做小娘子的贴心人,可小娘子身边有袁氏的人在,哪里轮得到她?
至于剩下的人中,沈舒则问道:“可有识字的?”
几个婢女仆妇面面相觑,最后一个十五六岁清秀可人的少女,咬了咬唇走了出来:“奴识得几个字。”
“读过什么书?”沈舒颇有兴趣地问道。
“奴读过《孝经》、《急救篇》和一些《毛诗》。”少女答道。
沈舒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请小娘子赐名。”少女心中大喜,直接跪倒在地。
沈舒皱眉:“你原本没有名字吗?你既读过书,应当有些家世才对。”
“奴、奴的阿耶曾为郡丞,后被抄没,奴也被没为奴,奴原名——李妙华。”少女咬了咬唇,说出了自己很久没有用过的名字。
自从为奴后,她便被女君改了名字,叫作“兰香”,因她识字被郎君要去做了笔墨丫头,等她这两年模样长开了些,在郎君院中受到的排挤就更多了。
她是这次趁着郎君想找人伺候小娘子的机会求着来建康的。
她觉得自己赌对了。
“妙华?”沈舒听后轻轻吟道,“青青之竹形兆直,妙华长竿纷寔翼。”这是前些日子袁充在教沈舒做竹扇的时候教她的前汉文史大家班固的《竹扇赋》中的句子。
袁充是个很好的老师,不只是学业,更会教沈舒生活。除去制作竹扇,袁充还教了孙女养兰、品香,甚至还要抽空教孙女制琴。
沈舒有时候觉得袁充放在现代也是教育大家。
“好名字,日后你还用此名就是。”沈舒并不打算给对方改名。
李妙华听后大喜,再次叩拜:“奴多谢小娘子。”
“日后由你在书房伺候我吧。”沈舒选定了人。
李妙华再次叩谢。
很显然,李妙华一举成为沈氏送来的婢仆中的领头人。
第二日,沈舒照例让氐奴跪在外面一起陪自己听经。
这次氐奴从始至终不发一句。
沈舒送走郑娘子后,看了一眼犹如雕塑一样跪在地上的氐奴,并不看他一眼,直接道:“将他带回去吧。”
“小娘子!”氐奴赶紧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沈舒面前跪下。
“小娘子,奴、奴……”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昨日他以为自己揣测对了小娘子的意思,可是他并未得到肉食,也未去掉手链。
他想了一夜,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沈舒看着氐奴无助彷徨的意思,嘴角勾起了笑容。
很好,这都开始反思了。
看,驯化一个人的速度其实很快。
“你不该顶撞郑师,这样会让郑师觉得我约束奴仆无力。”沈舒道。
氐奴睁大了眼,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所以不是他的问题错了,而是他问的时机不合规矩,让小娘子丢脸了?
“奴、奴知错了,不会有下次,还请小娘子再给奴一个机会。”氐奴恳求道。
沈舒却道:“袁氏的仆从众多,我为何要给你机会?”
“奴、奴会的他们都不会。”氐奴咬了咬牙道。
“你会什么?斗兽吗?”沈舒嗤笑,“我不爱看斗兽。”
氐奴忙道:“奴、奴还知道卞互郎的事。”
“你知道的很少,我已经不需要了。”沈舒又道。
这下氐奴低下了头,他实在揣摩不透这位小娘子到底要他干什么。
“你连像常人一样用饭出行都不行,何谈其他?”沈舒道,“我要用的是人,不是野兽。”
氐奴瞬间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奴已经可以和常人一样用饭了,奴还听了佛经,是受过佛法熏染的,奴以后每日都陪小娘子听经,出门不会给小娘子丢人。”氐奴赶紧道。
氐奴想了想又道:“奴力大,小娘子带上奴一人可胜数人。”
“我要去见卞锦。”沈舒道,“我要购马和奴隶。”
氐奴立即道:“奴对卞互郎手中要出卖的奴隶知之甚详,一定能帮小娘子挑到最好的。”
“奴还会驯马……”
沈舒笑了,她决定带氐奴去见见祝放之和韦缘。
她想让氐奴成为祝放之和韦缘这样的家将,属于她的家将。
今天晚上大家别等第二章了,写不完,估计得明天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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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家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