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快回到了孔雀楼,只不过没有回之前的房间,而是去了隔壁夏翎的屋子,她是中原保护仓三队舵长,普通人不敢随便进出她的房间,所以在这里还算安全。
郑玉不好在人女孩的家里随意走动,就看了看挂着的照片,上头两个女孩笑靥如花,夏翎握着梳子给坐在椅子上的女孩梳头发,不像她平时皮衣皮裤拎着一把弯刀冷着脸的样子,上面的她看起来很温柔,好像在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郑玉不由感叹:“没想到她看着这么年轻都有女儿了。”
“你真是S属性大爆发,她俩长得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姐妹好吗?”宋闽毫不客气,拿了桌上的泥饼就啃了起来,“萧安措说夏翎有事,很长时间不会回这里了,不吃就坏了。”
“不是我都不知道他叫萧安措,你怎么知道的?而且什么什么S属性大爆发,什么意思?”郑玉一脸“你没憋好屁”扯了把凳子坐下了,随身的包就放在脚下。
“你没听见一路上江淮予烧迷糊了一直在叫这个名字吗,要是叫的是别人的名字那人脸色能那么好吗?”他三下两下吃完,两手一搓,“行了,烧壶热水,我去看看江淮予。”
夏翎的屋里还有间隐蔽的小卧室,萧安措已经带着江淮予进去了,宋闽没理会一头雾水的郑玉作势就要推开小门进去,却在抬手的瞬间迟疑了。
“怎么了?”郑玉啃着饼见他忽然不动了疑惑地问。
“算了,我还是等会进去吧。”
“什么嘛?”郑玉觉得奇怪,快步走过来就要推开门,被宋闽抓着领子拖走了。
“我说你S属性大爆发你还听不懂,stupid!这会懂了吗,你没听见里面有哭声吗还往里闯,不要命了?”
“啊?!小江哭了?为啥哭啊,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你觉得能是江淮予在哭吗,你个傻子,快走了!!”
“什么,你说谁哭???”
*
这一觉江淮予睡了很久,他梦到自己回到了原来在首都的那个家,那是江起源做生意赚了钱以后换的第一个房子,他们一家从普普通通的楼房搬到了独栋的别墅里。
刚搬进来家里特别忙,韩玲请了好几个人帮忙,楼上楼下里里外外都是工人在往里搬东西,江淮予好奇地张望着。
工人们知道这个家庭非富即贵,表情多少都带着些讨好,但在看到女主人的脸时都控制不住的僵硬了一下。
可惜啊,住这么好的房子,脸却是这样。
韩玲努力无视旁人的目光,在转身的时候把刚才因为忙碌下意识别到耳朵后面的头发摆了回来,遮住了小半张脸。
江淮予看到了,他个子不高,二年级的个子只能勉强摸到楼梯的扶手,他迈开腿想走到母亲身边安慰她,但身后一条更长的腿轻而易举的超过了他,站在了韩玲身边。
“妈,我看到你给我买的钢琴了,我很喜欢,等晚上我给你弹你最喜欢的曲子好不好。”江自明搭上她单薄的肩膀,韩玲感动了,摸了摸他的头发。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里,江淮予掩盖住了眼底的落寞。
“没关系,谁安慰妈妈都一样的,而且妈妈现在很讨厌我,如果我过去她可能会不高兴,哥哥去是最好的。”他在心里宽慰自己,他拖着一只破旧的长耳朵兔子玩偶朝走廊另一头走去。
一扇门,两扇门......
江淮予从一间间房间经过,哥哥的房间他去过了,在二楼,很大,有独立的衣帽间,中央还摆着一架钢琴,那他的呢?
我不想要很大的房间,我想住离爸爸妈妈哥哥近一点的房间,小一点也没关系。
“淮予?”
江淮予皱着的小脸瞬间舒展开来,他张开手扑向走来的人,“爸爸!”
江起源抱起他,在看到他手中的那只旧兔子时神色变得难看起来,“爸爸不是说过不要带这只兔子来吗?”
“可是淮予喜欢它......它是妈妈用不用的练功服——”
“淮予。”江起源打断他,“可是现在她不能跳舞了,如果她看了这个心情会不好。”
韩玲的烧伤很严重,不仅是脸,身上更是大面积的,那次事故过去不到一年,她刚刚能脱离帮助走路不久,以后能恢复成什么样子还不好说,跳舞,更是奢望,之前哪怕再小的房子,江起源也会在屋里装上一面大镜子,为了她能看到自己练舞时的样子,但现在他们条件变好了,屋里却一面大镜子都没有了。
“我知道了。”江淮予声音哽咽,但他不敢哭只能把鼻子憋得通红。
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不配哭。
“你的房间不在这里,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好不好?”
“好。”
江淮予被他抱出了这栋房子,从游泳池拐了两个弯,停在了一栋不算小的房子前,这栋房子藏在前面大房子的后头,如果不说的话,谁都不会知道这里有这样一间房子。
江淮予心里突然燃起一股恐惧,他死死地搂着江起源的脖子,“爸爸,我不和你们住一起吗?”
他被江起源放下来,面对面平视着,“听话,现在妈妈每天晚上都会哭,如果看到你她会哭一整晚,你想让她睡个好觉吗?”
“我想,但是——”
“那你就暂时住在这里好吗,等妈妈的情况好起来,你再和我们住在一起。”
“可是。”
“没有可是,听话。”
江起源走了,江淮予蹲在门前哭了很久,门前的大树被风吹的摇了又摇落下一地叶子来,许多落在他身上,像落在一只流浪猫身上,他哭累了,最后一个人走到垃圾桶面前把兔子慢慢放了进去,然后转身一步步走近了那座独栋的小房子。
一住就是八年。
“别哭。”
一道男声忽的进入到江淮予的脑海中,轻柔的声音好似擦干了他的眼泪,他问着,“是谁?”
对面没有回应,江淮予只能听到一声声别哭以及落在自己身上滚烫的手掌。
“到底是谁?”
江淮予从梦境中挣扎出来,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萧安措红肿的双眼。
“你...”他被自己嘶哑的嗓音吓了一跳,闭口不言了,眼睛看了一圈很快就发现自己回到了什么地方,屋里很安静,不时有风掀起洁白的窗纱,只是眼前这个人过于有存在感,江淮予忽视都忽视不掉。
对面这人低着头,从自己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被咬的发白的下唇,眼泪一颗颗砸下来湿润了被单。
“你在哭什么?”
萧安措面对江淮予的问题也不回答像没听见一样啪嗒啪嗒的掉眼泪,哭的让人莫名心慌,他不是第一次看见萧安措哭了,但多是和他冷战了或者是他又说要抛下他的话了才哭。每次萧安措来找他的时候多半还带着讨好或者亲近,拉着他的衣服掉一会眼泪,冷战就算结束了,但他还从来没见到过萧安措哭的这么绝望过,好像连话都被泪水堵住了只能不停地把委屈灌到肚子里。
也不知道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到底哭了过久。
“别哭了。”江淮予手指抖了抖,慢慢贴住他的脸颊。
萧安措身体下意识颤抖了一下往后一缩。
江淮予的手蓦然僵在半空中,他不敢置信,“你在生气?”
没有回应。
“既然你生我的气,那你出去吧。”
“不是。”语调里也沾上了潮湿的泪意,“我不会生你的气。”
接着江淮予的手被人握着轻轻翻转,露出包裹掩饰的掌心,几处纱布都透着红色,看到这个他才反应过来,是引爆鸡蛋里的水球威力过大,灼伤了手心,刚才没看到不觉得疼,现在亲眼看到了只觉得疼的有点火辣。
他是怕他伤口疼才躲的。
一颗晶石突然被塞到了手中,冰冰凉凉的触感加上这颗晶石独特的舒缓作用,江淮予确信这是萧安措脚链上那颗晶石。
他迟疑了下,问道:“为什么突然给我了,之前不是不给吗?”
萧安措摇了摇头,“之前不给你是怕你丢下我,我只有这一点价值了。”
这话听的江淮予心尖一酸,“那现在呢?不怕我丢下你了?”
“只要你想丢下我我就阻止不了,但是我想让你就算丢下我走了也能不被伤痛困扰。”屋里格外安静,静的两个人的呼吸好像交织在了一起。
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把江淮予的心脏。
热气轰地冲上双眼,他莫名移开目光像是在掩饰什么,喉咙反复滚了滚,“我那样,你是不是害怕了?”
对面安静了好一会,才听到一声小小的带着浓浓委屈的“嗯”。
仿佛一颗石子投入湖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江淮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在此刻突然意识到——人的改变是很艰难的,就像他,哪怕是重新活了一次,哪怕是亲眼看到最后结局是什么样子的,但依旧会为真诚纯洁,眼睛里全是自己的萧安措感到心动,这一点,他骗不了自己。
“过来。”
不管以后怎么样,眼下江淮予只想紧紧的抱着萧安措,两具身体贴在一起时好像两个无家可归的人终于找到了可以喘息休息的地方。
萧安措躲在他的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他的香气,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水中的浮木。
北城河的事情他绝对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他是江淮予的刀,既然刀已离手,飞向哪里就已经是定数。
不会太久的,他要牢牢抓住,天神给的第三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