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予没有回答,而是想要扫开挡着自己的胳膊,郑玉急了,“跟我走吧,我来的时候看到一条没人把守的小路能离开北城河,别的出口都让江主舵堵住了,他现在正带着大批人到处找你,你要是受了伤根本打不过他们,就算他是你爸也——”
江淮予霎那间阴沉下来的眼神让郑玉的话戛然而止,不仅如此,郑玉头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杀意。
好在江淮予很快恢复如常,他脸上带着几分嘲讽,“他既然带这么多人,我就不能让他白来。”
“江......”
“郑玉,在南湖镇救你一家不是我的本意,如果可以的话,我谁都不会救,所以不用对我抱有任何情绪,你们那些可笑的报恩,对我而言只是负担。”江淮予再次甩开他,只丢下一句,“所以想活着见到你的妻子孩子,最好现在就离开。”
北城河内的气温格外低,加上大雾弥漫看不清的视野,肃杀紧张的气氛四处蔓延。
对比今晚来的这些强的可怕的治理者们,识时务的低级变异种早早就躲起来了,江淮予顺利地快速朝四区略去。
四区是整个圆形城区中最靠近北城河外大坝的地方,只要有水,他就能掌控局势,就有能站稳说话的权利,四区的灯塔处是最能让他发挥出全部力量的地方。
这些情报还要感谢夏翎来之前在车上给他的地图。
越是靠近四区,江淮予就越能闻到一股河水的腥味。
他回望了一眼来时的路。
漆黑一片,没有生气。
郑玉估计已经离开了。
江淮予扭正视线,盯着近在咫尺的大桥停了下来。
只要过了桥就是四区,而灯塔就在桥对岸。但现在桥上大雾弥漫,这个地方聚集的治理者鱼龙混杂,各处释放出来的心智力让江淮予无法分辨桥上到底有没有人,江起源和韩玲恨他入骨,他不得不防止他们会不会提前设置人手看住靠近水的地方。
不能在这个地方白白浪费力气。
他下意识转了转耳朵上的耳钉。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急匆匆的步伐,江淮予听出来人是谁,烦躁的拧了拧眉。
“江兄弟你跑的也太快了,也不说等等我,这城里可黑了。”郑玉话虽这么说,脸上没有一丝疲惫的模样,精神焕发的站在面前。
江淮予余光看了一眼同样漆黑的桥上,又看了一眼一脸正气的郑玉,突然心生一计,咧嘴一笑,“你很感谢我?”
“对!要是没有你和你,你朋友的帮助,我们一家早就死光了。”说到江淮予“朋友”时,郑玉不自然的卡了一下,似乎难掩对萧安措的恐惧。
“那好,给你个机会报答我。”江淮予指着桥中间的位置,无害地看着他,“走过去。”
郑玉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自然明白江淮予是让他去探探路,一旦江主舵的人已经赶到了,那他会在上桥的瞬间被打成筛子。
江淮予说完就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
出于意料的,郑玉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或者是愤怒、胆怯,而是非常平静。
“好。”
江淮予听到这声好愣了一下。
好?
他难道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很有可能走的不是普通的桥而是奈何桥吗?
郑玉不等他愣神,立刻脱下背包,抖了抖衣服,毫不犹豫地往前走了。
江淮予拧着眉望着他挺直的脊背。
他肯定会后悔,说不定马上就会调头跑回来。谁会为了他愿意搭上性命,傻子吗?
一步、两步......距离桥越来越近。
系统的警报声为什么一直没有响,他要祸害别人了,系统不会像之前一样跳出来嚷嚷着要扣他功德吗?
江淮予后知后觉,他好像是刚才和宋闽分开的时候自己关掉了。
郑玉继续往前走,似乎只是朝一座最普通不过的桥走去。
“吭。”江淮予的脚撞到了他留下的背包。
“这和我没关系,是他自己要报恩的,系统你听到没,他死了也不许扣我功德。”
可是看着郑玉依然在走的身影,一股没由来的烦躁一下冲到了他的大脑前叶,让他瞬间回想起在锅炉房,郑玉对自己露出的那个带着几分抱歉几分讨好几分憨厚的笑容。
一股血热涌了上来,江淮予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滚回来!”
前面的郑玉背对着他绽放出一道大大的笑容,立马连滚带爬地折返往回跑,“这就回来了!”
等他重新背上那个死沉的大书包一脸乐呵呵的站在自己面前时,江淮予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咱走呗?一会天该亮了,你上哪儿啊?灯塔?”郑玉嘿嘿一乐。
走个屁!
“别说话,跟我过来。”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桥上突然点起一簇簇火光,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车轮声。
要不是刚才闹那一出,他人已经在灯塔上了。他到底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试探?到底是想试探桥上有没有人,还是想试探郑玉是不是真的没有恶意,江淮予翻涌的体内恨不得现在就吐出一口鲜血。
“接下来咱们怎么走?”
“暂时过不去了,换条路吧。”
“我在那儿看你俩半天了,你俩忙啥呢?”宋闽从另一个草垛后头钻出来,他指着桥上的人,“我刚从灯塔下来的时候他们还没来呢。”
江淮予额角一跳,脑袋疼的发胀,“你既然猜到我要去灯塔,你为什么还要下来?”要是有个人在说不定还能里应外合。
“主角都不在我去干嘛?谁让你来晚了?”宋闽耸肩。
“不算特别晚吧,现在天还没亮呢。”郑玉自来熟的打了声招呼,眼睛在江淮予和宋闽之间扫了扫,“认识啊?”
“认识啊。”宋闽这人看着不太好相处的一个原因就是他总用那种轻视的眼神看人,常人被斜眼那么一看都会觉得不舒服,偏偏遇上个神经极粗的郑玉,他压根就没注意,光听见个认识,就瞬间把宋闽当成了自己人。
“那一块走吧,我叫郑玉,兄弟你叫什么?”
宋闽又看了他几眼,没搭腔,反倒是有两分紧张的扫了江淮予好几眼,“没事吧你。”
“你们要都离我远点我指定没事。”江淮予已经不想说话了,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桥上的一举一动。
北城河是由河道包围的城市,他刚才只是暗示自己会出现在水边,却没有所指一定会在灯塔。
但为什么江起源的人都朝着灯塔涌去?
一道光点突然从大雾弥漫中射出,江淮予注视着。
“宋闽,刚才你去灯塔的时候把灯打开了?”
对方理所当然,“不然呢,那么黑,上楼摔倒怎么办,不过我就开了一盏。”
郑玉凑上去也跟着看,然后恍然大悟,“所以他们认为你已经去了灯塔。”
“但是这能代表什么?”宋闽不解。
“不代表什么,”他笑盈盈地,可这笑怎么看都有点阴森,“代表他们上去了,我上不去了,那我还玩个屁。”
“可是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上灯塔,江起源要是认为你上了灯塔,但是反而出现在在桥上不也是一样的效果吗?”宋闽不解。
“你既然猜到我要去灯塔,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灯塔另一边的下面就是护城河,有水,但这里有桥,桥下不走水吗?”
“那你看看有吗?”
郑玉和宋闽齐刷刷地往前伸了伸脖子。
还真没水。
“走城内的水都被坝拦住了,不去灯塔的话绝无可能,江起源不是一般的治理者,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不少治理者,如果没有护城河的水,那就等死吧。”
其实他也可以强行召唤水幕,像在南湖镇那样,但凭借他现在的状况,水幕就算召来了也可能控制不住,最后反倒是力气耗尽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郑玉安静了一瞬,问他:“你是不是很着急?”
没有回应。
“你等着我。”郑玉猛地站起来,朝着一个方向大步跑去。
“你去干什么!”
“开闸!放水!”
“这大傻村儿。”宋闽啧了一声,“你去哪认识的,不要命啊。”
“你去跟着他。”
“什么?!”宋闽不满的看着他,满脸的拒绝,“江淮予,我是看重你的能力才跟着你到这,不是甘愿被你使唤当牛做马,况且你现在状态很不好,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暂时恢复了身体,但这种方法多半是对身体有损害的,有的甚至会折减寿命你知道吗?”
江淮予把视线从桥上收回来移到宋闽脸上,邪笑着,“到底去不去,不去就滚。”说着他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宋闽一窒。
那颗水珠还在他脑袋里。
他没资格和江淮予叫嚣。
“好,算你狠。”宋闽咬着后槽牙站起来朝着郑玉的方向大步跑去。
“跑快点,他要是死了你负责。”
“江淮予你大爷!”
江淮予衔着草咬了咬,口袋里三颗水煮蛋老老实实的卧着,他把手伸进去敲了敲,掏出来一颗。萧安措抱回去那只鸡不太大,下的蛋也不太大,不过下水之前都被他细心洗过表面很干净,现在躺在掌心看着有几分乖巧。
“和你主人真像。”他眉眼间罕见的浮现几分温柔,一小股水雾似的东西嗖地一下敲开一个小孔进入鸡蛋里,从里面紧贴着蛋壳。
“走吧,替我做点事也不算浪费。”
另一边,已经抵达灯塔那间亮着灯的房间的江起源脸色铁青的听着下属的汇报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他从一侧的窗户往布满火把的塔下看去,“这兔崽子涮我。”
江淮予:这回还真没有:)
他若有所思,缓缓上前一步,“盯住大坝那边,别让他把水放到城里。”
心腹的表情看起来颇有几分自豪,语气笃定道:“放心吧主舵,赵舵事一早就去水坝守着了,凭借赵舵事的本事绝对把他打的落花流水,不是得到可靠消息说江淮予受了重伤实力不如前了吗,在南湖镇都是昏迷着被人带走的,今天主舵,夫人都在,势必能一举拿下这魔头。”
“嗯,晏河在就好,小一辈里他是最出色的,不然也不会被神舵看重收下。”
“这么优秀的人和咱们江小舵事是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关系,”下属压了压嗓子,讨好一笑,“主舵,那咱们和神舵那边岂不是——”
这几句话大概是拍到江起源心坎上了,他摆摆手示意两下,“好了,这边再加强防守,势必在天亮前抓住江淮予,明天就是自明的生日,我要让这孽障跪在他哥和他母亲身前赔罪,不要觉得有赵舵事在就万事大吉了,拿出咱们保护仓的实力来。”
“是!”
“砰!”室内的大门猛地被人撞开,江起源的身前人立刻呵斥,“你在干什么!不会走路了吗!”
“不好了主舵!”来人气喘吁吁,满脸惊恐,豆大的汗珠不停地顺着脸颊流下来,他重重吞咽一声,“大坝开了!水流到桥下了!”
“什么!”江起源拍桌而起,“赵舵事不是在那里吗!为什么会被打开!”
“不清楚,”那人扑通一声跪下,“咱们的人赶到的时候水阀已经开了。”
“砰!!!”
灯塔随着巨响开始剧烈颤抖,一股又一股的水冲进塔内,江起源气的胡子都要炸了,“又是怎么了!”
下一秒,江淮予嚣张的声音就从塔下传来,“还不下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