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被始皇捧在手心里 第5章 玉汝于成（二）

咸阳城的大雨滂沱，天地都阴沉沉的，她趴在窗台，听着大雨淅淅沥沥的声音，殿檐上水流如柱，新开的花在风中被风雨无情摇摆打落。

她回头再看陛下，他在与李斯王翦辛胜议事，商量攻燕国的具体事宜，今早在朝上，他将秦剑赐与王翦，封他为伐燕的主将。

从陛下看见她，才短短一个月而已，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看着殿外的风雨，以及风雨下毅然驻立的兵将。唉，难道她从没心没肺变为有心肺了？

一定是最近抄的诗经太多，让她都变文艺了。李斯他们走了，她趴在窗台上目送他们走远，一般这么大的雨，陛下会让他们雨停了再走，这一次他们似乎有急事要办，打伞便走了。

殿檐下角落，有燕鸟做的巢，它们躲于内，暂避风雨。

“你在看什么？”

她哒哒的跑过去，“我在看那大雨，咸阳宫的雨真大。”

“嗯。”

她百无聊赖不知道说啥，免得说了思想不同他又生气，于是想了想，“陛下，我刚刚想到一首歌，要不要我唱给你听？”

秦王不知道这剑还这么多才多艺，“嗯？你还会唱歌？”

那当然会了，她可是从小就被逼上的兴趣班，她音乐细胞可足了。毕竟她妈说，她这样的考大学估计悬了，还好有脸在，考个艺考吧。

来自亲妈的嫌弃这么**裸，言语之间就是嫌她不聪明。她还怪想家的，可惜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只知道自己死了，都忘了是怎么死的了，但变成剑灵并没有让她多么痛苦。反而她觉得她那十五年当人的经历，好像更痛苦。

悠悠的戏腔自口中出，清扬于梁。“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

刚刚出口三句便停住了，有些怔愣的想道，阿房出的背后就是秦国的覆灭，陛下不惜人力，被人反噬，她想想还有些难过。为了那些修宫殿的人，也为了始皇的意难平。

“然后呢？”

“我……我忘词了。”

秦王笑骂道，“寡人要你何用？”

“哼。”没用！她回窗台抱膝自闭了！

“你这气性是越来越大了，寡人话说重了？”

“对，陛下怎么能说我没用呢？”她又飘了回来，转了转眼珠。“那我给你换一段。”

她清了清嗓子，想着调戏秦王，一腔越剧唱词轻松唱出，许是玉石之故，声音似飞泉鸣玉，洋洋盈耳。

“张郎你听我从实讲，我是千年修行在银涛碧浪。只因慕君才华绝世心真纯，又怜我独居水府多凄凉。因此我变作牡丹女，与郎君比翼双飞结鸳鸯。”

“自从得见张郎后，就知道他是有情有义郎。我与他潭畔手携手，我与他并肩笑鸳鸯。原来怕真情说出后，一片恩爱付汪洋。谁知今日出意料，他不因异类变心肠。”

纤指兰花，敛袖稍动，墨发轻滑过肩，看向他眼波流转，“我鲤鱼真是眼睛亮，草堂灯下选才郎。”

她唱完笑着看向他，眼里是晶亮晶亮的邀功，“陛下，我唱得怎么样？”

秦王皱眉，“张郎是谁？”

她愣了愣，她哪知道，“那个，我听一个鲤鱼精唱的，我也不知道是谁，听说是个书生。”

然后她洋洋得意的说，“不过那鲤鱼精眼睛可没我眼睛亮，我鹿卢剑下选赵郎。”

秦王笑了，“你的脑袋本就傻，以后莫听旁的东西胡言乱语，扰乱心志。”

“……”谁，谁傻了！

“不过唱得是挺好听，寡人才知你还有这用处。今日的诗经抄了吗？”

“哦，立马抄。”

“会背了吗？”

“我会背秦风·无衣了！”

他翻过她抄的竹简看了看，“那你把其他的多抄几遍就都会背了。”

……哦。

过了一会，她看见有细碎的阳光照进宫殿，大雨停了，唯有殿檐上有水滴落下水花四溅。

“陛下，雨停了。”

“嗯，等会让你去见一个人。”

她扬了眉梢，整个魂都惊喜起来，“是盖聂吗？”

“嗯。”

“啊，那我去换一身衣裳。”

“不必。”他看着她，又是一如既往让她不敢直视的眼神，“你这身就挺好的。”

“哦。”陛下心思好难猜。

与我想象中的侠客不同，盖聂年轻，五官秀美，眉眼出众，散发半束，是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的模样。

“盖聂见过秦王。”

“起来吧。”秦王打量他，“盖聂，寡人听说过你的名字，昨日见你与秦将的比试，不愧民间给予的赞誉。”

“秦王过誉。”

她凑近看他，他疑惑的看着她，她愣了愣，然后仔细看过去，清楚的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惊喜道。

“盖聂，你看得见我？”

“姑娘明明白白的在这，我为何看不见？”

她听他言，清清楚楚的在他眼皮下消失，回了剑中，他眨了眨眼，拱手礼向秦王。

“原来这便是鹿卢剑灵，倒是出乎意料。”

“那你意料中的鹿卢是什么样的？”突然冒出。

“我师傅有一把剑，名唤纯钧，我看见剑灵是一团黑雾，又像模糊人影。因剑灵的存在，纯钧剑不止锋利无比，还极为好看。”

“鹿卢剑也是很好看的！我拿给你看！”

这时案桌啪的一声响，她在察觉到瞥来的眼神下，立刻回神乖巧站在陛下身后。

陛下他表示好心累，堂堂鹿卢剑怎么这德性，教了一个月，刚好了几天一秒就回了本性。以后估计不止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可能数完了觉得自己值钱还能再卖一次。

唉，剑在殿檐下，不得不低头，小哥哥，我们……过会再看，不急。

秦王看向盖聂，“你选退下吧，明日午后再过来。”

“诺。”他抱拳一礼，然后走了。

乖巧的对上陛下看来的眼神，“陛下……”

“你跟在寡人身边十八年了？”

“嗯嗯。”没错没错。

“你都跟着干什么了，半样东西都没学会。”来自陛下毫不掩视的嫌弃。“明日学剑时，若是敢将寡人与秦国的东西透露出去。”

下一句她知道，定拔出你舌头。

“寡人定要了他的命。”

突然就完全不害怕了是怎么回事。“好的好的，陛下说了算。”

“坐下练字吧。”

她伸手想扯他袖子撒娇，结果手直接穿了过去，一计不成，坐着抱膝自闭。

“我今天都写好久了，不写了。”

秦王打开一卷书，看奏报，“你的字还是如此难看。”

“一时半会也练不好的。”

“那就每日多练几遍，寡人对你要求不高，怕你日后得有奇遇，万一被人给卖了，写个求救信还被人笑话字迹鬼画符。”

“陛下！您话越来越……”正欲说下去，就收到一个熟悉的眼刀，哼，话越来越多，越来越毒了，一点都不可爱了。

“嗯？”

“越来越有道理了……”她声音都小了下去，回过身继续练字，不就是写字嘛，我不会吗？我还会撩汉！

“陛下，我不会看上别人的，我是陛下的王剑，碧落黄泉都会与君同行。”

“那还不速速将你的字练好，你想要寡人碧落黄泉都跟着丢人吗？”

她被噎了噎，这是什么铁石心肠的男人，“哦。”

“这笔曲折太生硬，这一横太长了，还有这里。”他指出竹简上字的笔划，因碰触不到用一新的竹简重复写了一遍。

她看着他写的，同样是字，一样的笔画，为什么效果完全不一样呢？

春风拂面，殿外的花又开了，她侧头见 盛开的杏花在春风中簌簌而落，几片花瓣落在了窗台上。

“陛下，您每日在殿内批折，不闷吗？花园的花都开了，陪我去看看嘛～”

秦王看了她一眼，搁笔起身，本就身高一米九的绝对压制，还戴了秦王日常高冠。她仰头看着他，眨了眨眼蹦进来。

“陛下您真的去啊，您等我会，今天衣物颜色太沉闷了，我要换身衣裳。”

秦王看她蹦跳着回剑里，觉得自己已经快没脾气了，看了身上黑色的王袍，既陪她游玩，也换一身罢。

她已经能快速给自己挽一个简单秀美的发髻，插上碧玉簪与珠钗，一身红色战国袍，看着相得益彰。

她都在殿中三点一线待了那么久了，还没好好看过花园中移植的各种奇珍异树呢。

她出来时见陛下也换了一件，从未敢直面好好看过陛下，细看之下又惊又喜，白衣金线的深衣，君王霸气中带了些士族的雅致，五官深遂，长眉鹰目气宇不凡。

她立马扑过去，“他们说真名士，自风流，原先我不懂，今日见陛下，我突然就懂了。”

“嗯，你除了偶尔说话好听外，也就没什么长处了，寡人一直很珍惜你唯一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