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隔着一道门,周围的嘈杂声全都不复存在,模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秦知珩余光里一直在注意她,发觉她付钱付了那么久后打算去看看,他一转头,就看见门外的博穗穗,继而是面无表情的博昭然。
他步子一顿,大脑有片刻的滞空,手心不受控制的涌上来一层湿。
最终他们还是并肩站在一起,一同看向博穗穗哭着跑走。
秦知珩说,“她看到了。”
博昭然眉眼垂着,眼睫微微颤抖,手心传来一阵阵刺痛,隔了半响,她双目无神的转头和秦知珩说:“我回去一趟。”
她反应大的离谱,秦知珩不动声色观察她。从那一袋被写上名字的柠檬糖,到后来连他都忘记有多少次的擦肩而过,从无数个巧合开始推测,甚至他一开始自以为是到她是真的喜欢他。直到开学前的第一次见面,他从她眼神里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可她依然再继续接近他。
后来他透过博穗穗猜到她的一两分动机,甚至把这种接近归于博昭然只是为了做做表面功夫,也心甘情愿的任她胡来。
可如果真的是做做样子,刚才博昭然就应该当着博穗穗的面,或者更早,在雅泰轩门口,她就应该把他当成一个工具去攻击博穗穗。
可是她全都没有。
他想不通。
秦知珩静立在店铺中央,身影颀长,眼睁睁的看着博昭然一步步离开,连背影都透着一股慌乱。
“妈在博家住的小区有套房子,你要过去吗?”秦知聿走过去问他。
过去干什么,过去听她们姐妹两个吵架还是听到博昭然接近他的真实目的,还是过去自取其辱。
他摇摇头,嗓音透过一股疲惫,“就不过去了,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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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昭然已经很久没走这条路回去了,高三时博承明为了方便他们上学在附近买的房子,后来她高考结束博氏新迁,为了平衡距离只能是重新找了个相对折中的小区,和原来的在一条路上。
她没打车,自己一个人走回去的。
住家阿姨给她开门的时候还能听到博穗穗哭天喊地的声音,隐约还有几声周筱的安慰声。
阿姨说二小姐从放学回来就开始哭,还去了她房间乱砸了一通,小先生没拦住,先生还没回家,已经打了好几通电话。
博昭然点了点头,径直上了楼循着声音拐进自己的房间。
博穗穗站在她书桌前哭,周筱坐在床边,地板上乱糟糟的废纸团,还有陶瓷碎片,整个房间没有一处能下脚的地方。
“你在这疯什么?”
见她来,周筱就借口说自己出去打牌了。
博穗穗听见她的声音,表情瞬间狰狞起来,往前跌跌撞撞走了两步,“你还敢回来!”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说啊,你是不是故意接近他的!你是不是记恨我撕你的录取通知书?还是你记恨外婆出事?”
博穗穗无意间的猜测像一把利剑插入她胸膛,剜心的疼,她沉默的看着近乎癫狂的博穗穗。
“不对不对。”博穗穗用一种阴毒的目光打量她,抬手把桌上最后一只完好的玻璃杯扫落在地,“是不是你高三和他一个班的时候就喜欢他了,早知道当时我就不该心软,我就该找人毁了你!”
“博昭然你说啊!”
对于博穗穗在她高三闹的那些腌臜,“外婆出事,除了撞见你进我房间,到底还发生什么了?”
“你想知道?做梦!”博穗穗睁圆了眼睛,后退两步指着她,“你不过是被爸爸妈妈抛弃的而已!你凭什么站在他身边,是不是上次在雅泰轩门口你就惦记了!”
“妈!”博穗穗彻底崩溃了,跑到门口拼命喊周筱,“博昭然就是嫉妒我,要不然怎么这么巧,他们两个都学法律,怎么从来都没联系过的人这么短的时间就整天混在一起!”
“她就是嫉妒我从小在你身边长大,她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喜欢外公外婆,谁会喜欢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
血色慢慢弥漫博昭然一双眼睛,她抬手直接抽了过去,“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怎么了?”她被一巴掌扇到地上,捂着脸,一点也不顾及周筱的脸面,“谁知道你给那对老东西灌了什么**汤,非要护着你,连妈妈中间有次想接回你,她都觉得你回来会受委屈,觉得我有病,会害了你。”
博昭然气的浑身发抖,她慢慢蹲下,从地上摸了一块碎玻璃抵在博穗穗的脖颈处,另一只手紧紧的抓着她的头发,鲜血一滴滴从她的手心滴落,掉在雪白的地板上。
“我告诉你,我和秦知珩,不仅认识,还一起吃过饭,一起上过课,甚至今天,我们还接过吻。”
她边说边用力,直到博穗穗的脖颈露出一道血痕,“我们两个堂堂正正,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像一块抹布一样被随便踩在脚下?”
“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怎么就不能故意接近了?”真话总是在最伤人的时候被她承认,她用自己的感情去践踏博穗穗。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诋毁外公外婆,周筱就是这么教你的?”
博昭然扯着博穗穗一路拖行到她的房间,当着她的面,找出藏在床下所有偷拍的照片还有各种做成的各种海报,用那块沾了血的玻璃,一点点给她划烂,带着极大的
“要是让我知道你对外婆还做了些什么,我一定会亲手把你送进去。”
“至于秦知珩,”她扫了眼地上的照片碎片,“你猜他要是知道你偷偷找人跟踪他,该有多恶心。”
说完这句,她拉开门下楼,那块玻璃刺的她手心很深,左手一直流着血,一滴一滴掉在楼梯上。阿姨忧心忡忡的看着她,刚才楼上动静很大,周筱告诉她不用管,小先生也是这么说的,所以她一直不敢上楼。
可是现在她看着博昭然滴血的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周筱,“阿昭啊,我给你包包吧?”
博昭然摇摇头,声音嘶哑,“我没事,您上去帮忙收拾收拾房间吧,都丢掉就好。”
阿姨上楼,看见狼藉一片,特别是博昭然的房间,血迹斑斑,玻璃都带血,她脚步匆匆的走向博穗穗的房间,看到博穗穗的脖子上有伤才觉事态严重,六神无主的给博承明打了电话。
博承明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快进小区了,这会儿正好是出来活动的时候,司机车速并不是很快,所以博承明一眼就看到博昭然。
他急急忙忙要司机停车,下车时看到有些狼狈的博昭然,视线极速锁定在鲜血模糊的左手上,他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惊到她,“阿昭?”
博昭然茫然的抬头,“爸。”
博承明想带她上车,她抗拒的后退两步,固执的问,“外婆和博穗穗,你们是不是有事瞒我。”
他们俩就这么僵持着,博承明实在是怕她出事,说她上车就告诉她。
这个夜晚阴沉沉的,车辆穿梭在霓虹里,博昭然单手捏着手腕,抽了两张纸随便擦了下血,“现在能说了吧。”
手边的医药箱连打开的机会都没有,父女两个之间是长达一个世纪的沉默,昏暗的灯光下照在博承明有些晦暗的脸上。
“你妹妹她很多年前就查出来精神不太好,躁郁症。”
“你外婆醒来之后就只是说你妹妹病发了,想毁掉你的通知书,别的多问她就不肯说了,你妹妹也不肯说。”
博昭然点点头,明白不管结果如何,博穗穗都会有一万种方法给自己开脱,所以外婆说与不说根本不重要了。
车子一直开到学校门口,博昭然执意不去医院处理,博承明拗不过她只能把医药箱给她,又在看着她走进校门后给夏橙打了个电话,拜托她帮忙好好照顾博昭然。
寝室门口路灯很亮,对面的一排长椅上坐了很多人,夏橙坐在其中一张冲她挥手,博昭然坐在她身边,把箱子放在脚下。
树叶被风吹的飒飒作响,今晚星星很多,在她们看不到的视角,秦知珩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指间夹着一根烟。
夏橙打开行李箱,念叨个不停,熟练的给她冲洗伤口,手心纵横着一道狰狞的口子,皮肉都外翻,博昭然一声不吭的任她处理,好在夏橙经验比较丰富,一点点的拿小镊子给她清理碎玻璃渣。
一直等到周家外婆的电话打过来,博昭然整理好情绪接通。
那头的老太太声音慈祥柔和,“阿昭,中秋回家吗?”
她点头,尽管对面看不到,“回的,我和夏夏她们一起回。”
夏橙的动作已经很轻了,只是有些碎渣子扎的太深了,嵌进皮肉里,她没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却又在听到外婆的一句关心时眼泪成串的滚落下来。
“阿昭啊,怎么声音不对劲?是不是哭了?夏夏在你旁边吗?”
她藏不住谎言,哽咽的说,“刚刚不小心扎到手了,夏夏在旁边帮我清理,很疼的。”
夏橙笑了两声,冲听筒喊,“白奶奶!阿昭这次疼的都哭鼻子了。”
那头的老太太才放下心来,又闲聊了几句才把电话挂断。
夏橙小心的给她缠好纱布才问她来龙去脉,博昭然擦了把泪和她讲,讲到博穗穗房间里那一地的照片时,她停顿了很久。
“是不是很恶心。”
“嗯?”
“博穗穗偷拍他很恶心,我喜欢上秦知珩也是。”
她睫毛微颤,呜咽个不停,“夏夏,我不想这样的。我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他,我看到博穗穗偷拍的照片,跟我一点点算计他有什么区别。”
片刻后,秦知珩的耳边掠过少女哽咽的声音,在黑暗中几乎要燃尽的那支烟突然迎上一阵风,冒出斑点火星,飞速燃烧,烫的他指尖蜷缩了一下。
“你说,如果我不喜欢秦知珩了,他是不是就不会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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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XIAYU